可半个月一过,日日被他黏糊着歪缠着,长安再迟钝也说服不了自己陆承礼性子没变。这根本就是从‘莫挨老子’的猫变成了‘舔到一无所有’的狗。物种都变了!!长安寻了个机会就询问张太医。
张太医给陆承礼把了脉,又看了伤,直言说陆承礼无事。
长安不放心,最后还是常松一句话说的,她才放下了心。常松说这次受伤虽遭了大罪,但陆承礼可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长安:……搞半天,原来只是恢复了原状。
知道人没事儿,长安再去瞧黏唧唧老大一只的陆承礼。偶尔听他说些不着边儿的话,或者接过他不知从哪儿薅薅来的小花送她,只能说,感觉,咳咳,感觉还不赖。
长安如今与陆承礼是分开住的。
长公主打定主意不承认长安与陆承礼的婚事,让陆承礼成长安兄长的事儿便成了板上钉钉。府中上下在公主的默许下,早已改了口叫公子。如今不过是等个恰当的时日,将长安与陆承礼的名字,一并记入姜家族谱。
既然是兄长,陆承礼已过弱冠之年,自然不能住内院。于是乎,他连带常松小七一起被安置在了外院。长安则应了长公主的要求,与她同住景庭院。
好在景庭院离外院也近,长安日日去瞧陆承礼,也不耽搁什么。
如今陆承礼在公主府,身边除了翠娘看顾药膳,小七常松贴身伺候。还有孙嬷嬷拨过来的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以及四个小厮。都知这位是板上钉钉的姜家公子,下人们伺候陆承礼十分精心。如此之后,陆承礼身边便用不着长安色色去操心。
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突然被这样隔开,长安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不过三天一过就习惯了,毕竟偷懒这种事谁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习惯。
长公主怜长安没读书识字,舍了脸面替长安在国子监安排了个旁听的机会。
且不说姜怡宁听说长公主为长安做到这个地步,惊骇非常,差点没把最心爱的白玉棋子给捏碎。就说长安乍一听这安排,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我能去国子监?!!”
惊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古代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吧?
长公主这些日子为长安忙里忙外,人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忙活得精神奕奕的:“你是我姜家唯一的子嗣。你想去哪儿,都使得的。”
不,不是,这不是她想去哪儿的问题,她不想进国子监当学渣啊!
长安觉得这故事走向未免猎奇,她只想安安心心地过小日子,并不像成为一个跟姜怡宁差不多水平的才女:“祖母,孙女自幼没进过学,既不识字也不通文章。孙女便是去了国子监,也是在图惹笑话。”
“笑话?谁敢笑话!”长公主一怒,长安脖子都是一缩。
“可是……”
“没有可是,叫你去国子监,并非叫你去掺和男子的事儿。”大盛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允了女子与男子一道进学。长公主端坐在窗边,捧着一盏热茶呷了一口,“不过是一个女子班,专门教导三品以上勋贵世家出身的嫡出贵女。”
长安没听说过这个,但约莫好像懂一点:“难道这是新娘教程?”
“嗯??”她嘀咕得太小声,长公主没听清。
长安索性闭嘴,不说这事儿。
“大家世族的正妻,不是那么好当的,长安。”
长公主都多少年没亲自教导过谁了,如今对长安讲起道理来,恨不得掰碎了说,“世家大族聘宗妇嫡妻,最是看中才学品性眼界,其中又以眼界为首要。一个家族的兴衰,与当家主母的眼界密切攸关。这女子班教导的,并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多的是时政异闻,数算官律。整个大盛就这一个班,统共招收不到二十人。”
“怡宁不在这个班?”长安没在小说中看到过这个,倒是头一回听说。
说到这,长公主不免叹息:“怡宁对诸如时政异闻,数算官律之类的不开窍。她去了也是被劝退,自然没在。”
长安心道果然,女主没参与的事情自然没有详细描写,于是点了点头。
“她不在,你却可以进去。”
长公主想起姜怡宁,又说道,“怡宁不通这些道理不要紧,她性子好,体贴单纯,周身便有不少至交好友。若有事,也不缺个商量的。你便不同了安儿,你在外十几年,贵女圈子里没一个相熟的姑娘。初来乍到想立足,比登天还难……”
“……所谓手帕交,手帕交,你得先有了递手帕的机会才有机会与人交好。如今虽晚些,但十四的年岁也不算大,若是此时进女子班,兴许还能遇上一两个顶事儿的好友。”
长安瞪大了眼,没想到长公主是这个意思。
“奶奶如今给你安排了路,进去能不能留下来,也是看你。”长公主抓起长安的手,“你的情况,女子班的老师心中都有数。也不必害怕,不懂便问,不要怕羞。”
长安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怕羞两个字怎么写。
虽说她并没那么强的迫切感要在贵女的圈子中立足,但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避也避不开。况且自个儿选得路,与贵京中女打交道是必然的。长安自问素来信奉爱岗敬业,既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姜家贵女,那她这个贵女的身份自然要扮演好。
“去,还是不去?”长公主虽说安排了,但也看长安自己的意思。她若是当真不愿去,勉强去了也无用。
长安想了想,点头:“自然是去的。”
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长安能听得进去她的话,长公主自然是满意了。
姜怡宁这段时日很是消停了。
在长公主气消之前,她很识趣地降低飞花院的存在感。虽说面上看着乖巧,长安的消息,她却是从没漏过的。比如长公主为长安安排了什么,她立即就知道了。虽说早做了准备,但当得知长公主竟然把大字不识的长安安排进了国子监,心中当真是恨毒了长公主的偏心。
从前她,长公主可没这般上心过!
心里不忿,她又不敢对长公主如何,只一心将恨意投注到长安的身上。这个女人一来就破坏了她的人生,真是恶心至极。心中恨着长安这程咬金,她便忍不住处处比较。越是比较,越气得头昏眼花,起不来身。她恨不恨,长安心里清楚的很。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进大盛国子监之前,把这些繁体字儿认全。
女子班一直停留在一个浅而广的层面上。
课业对于曾经高考过的长安来说,并不重。贵女们只需每七日到三日,从辰时到酉时一整日功夫,不必学得深刻,但老师要求学生务必了解一个大概。长安白日里去体验了一回,感觉跟大学上公开课一个样。一来二往的,她也放下了心。
在正式收徒之前,识字被提上日程。长公主知她不识字,于是替长安寻了一位老师。宫里来的,用作启蒙用的,司书阁的六品女官清云姑姑。
清云姑姑一张瓜子脸,二十五六的样子。
眉眼虽不惊艳,但组合在一处十分的和谐,书卷气十分浓郁。她每日来公主府教导长安读书识字,偶尔也会指点长安作画下棋。长安觉得‘清云姑姑’这四个字耳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到底哪里耳熟。
索性长安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想不到便不想了。左右这清云姑姑对她没恶意,教导也算尽心尽力,长安便安心与她读书习字。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儿就一月过去,到了金秋时节。
长安差不多将清云姑姑教导的书本都吃进嘴里,陆承礼的身子也日渐恢复了。每日活蹦乱跳的,确实康健了不少。册封的诏书还没下来,姜家的宗祠则在下个月开。这一个多月的忙活,长安这一日去陆承礼的院子坐坐,便又想起了他的二十五岁生辰。
在陆承礼细细索索的咀嚼音中,长安摸摸他的头,自然记得自己给陆承礼打了个金铃铛的事儿。
这日正巧得了空,长安亲自乘坐马车去了那家铺子。她画的那个花样子做出来,效果比想象的好上几倍。不得不说,古时候的工匠太认真,做出来的成品没丝毫瑕疵。长安揣着小铃铛回了姜府,扭头就撞进了小厨房。
长公主自从知长安有下厨的习惯,专门为她劈了一间。
蒸笼上香甜的糕点味道弥漫开来,长安揭开罩子便开始打鲜奶油。她臂力惊人,哪怕没现代机器相助,也依旧将奶油打得漂亮。她曾经答应过陆大傻子,要给他亲手做个新鲜的吃食来贺他的生辰,自然不会食言。
等蛋糕做出来,长安亲自拎着往陆承礼的院子去。
与此同时法华寺的厢房里,周和以扶着钝痛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坐起身。
厢房里三五个宫侍在打盹儿,四下里除了诵经声,别样的寂静。
周和以捂着脑袋,低低地呻.吟了一下。许久未开口的嗓音沙哑得仿佛夹杂了沙粒,却因说话人独有的语调而莫名撩拨人心:“……这是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
☆、第二十五章
靠着墙柱打盹的内侍脑袋一点一点的, 一个激灵忽地醒过来。眯眼虚虚一瞥榻上, 发觉躺了大半年的十九殿下居然醒了, 瞌睡瞬间跑了个精光。仓促之间, 他奔过来竟左脚踩右脚, 一个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栽倒在地。
带动了墙角已燃尽的雁足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立即惊动了在外间的人。
“殿下?殿下!”周和以自小伺候身边的大太监方自仲听到动静开了门进来,一见周和以扶额懒懒靠在床榻之上, 眼睛倏地就红了, “殿下您醒了?!”
周和以脖子微微后仰,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失去意识之前, 他明明在长公主的府门前。抬手捏了捏眉心,后脑勺遭受的重击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一时间思绪并不清晰。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在一惊一乍地说话,烦不胜烦。
周和以抬眼去瞧, 只见方自仲正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晃眼,他惊觉方自仲本该布满褶子的脸此时却分外光滑, 定睛在一瞧, 这是年轻时候的方自仲。这一瞬间,脑中的混沌犹如潮水般褪去。他低头去看了眼搭在薄被上手腕, 白皙光滑, 没有被箭矢穿透的疤痕。举起双手, 左手中指食指之间没有拉弓磨出来的厚茧……
……所以,他是被这一棍子给敲回来了?这是十八岁的自己?
举着双手,周和以心中惊疑不定。他于是尝试着动了动腿脚, 那股仿佛被桎梏住十分阻滞的感觉消失了。所以,这确实是自己的身体?!
窗外的天色将将熹微,门窗紧闭,耳边是寺庙里一声一声厚重的钟声。那钟声由远及近,仿佛敲在了人心上。周和以缓缓扫视着屋中,大梦一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这是哪儿?”许久不曾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
方自仲按捺中激动的心绪,立即弓身回:“回主子,这是法华寺南厢房。”
周和以眉心一跳,微微蹙起了眉。
方自仲伺候周和以久,自他七八岁便在身边伺候,自是知周和以的性子。知他素来不喜这些神神道道的事,但这事儿还当真就离奇得很。手下一挥,屋里伺候的内侍便无声地退下去。他两步上前,将这整件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窗外传来再一声钟响,脑中那股钝痛的感觉被击散,似乎更清明了些。方才退下去的内侍一出去,顾不上其他,马不停蹄地去找管事,给宫里报信儿。
因着跑得太快,出门子时还绊了一跤,咕噜咕噜地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不过这些宫里伺候的小太监们素来皮实得很,顾不得身上疼,也顾不得拍打灰,爬起来就继续跑。天啊!十九皇子,昏迷了大半年的十九皇子醒了!!
外间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和以掀了搭在身上的薄被,作势要起身。
“主子?”方自仲小心地注视着周和以。
“嗯。”
“主子可有哪里难受?要茶?”
周和以摆摆手,许是躺了太久,他的双腿有些使不上力气:“扶我起来。”
方自仲忙不迭地过来搀扶。
周和以被他搀扶着去到窗边软垫坐下,窗推开,一股山花的清甜气味扑进鼻腔。不远处诵经的声音伴随撞钟的晨鸣,很是宁静祥和。
方自仲挑了重点说,周和以只听了个大概。大体是那日在宫宴之上,他毫无预兆地倒下,太医们连夜会诊,却束手无策。而后几经波折,终于发觉他不过是离了魂,父皇便立即着人去南海招了无妄大师回京,替他招魂。
“殿下沉睡这段时日,宫里宫外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方自仲替他添了杯温茶,又开始说起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种种。
虽说周和以素来无意大统,但却不妨碍那些兄弟忌惮他。
周和以闭着眼听,知附身陆承礼的这段时日,他的身子便一直在沉睡并未做过什么,很是松了口气。至于他的七个兄长为了这太子之位斗得如火如荼,前些时候父皇重病,这群虚与委蛇的兄弟终于撕破脸面,图穷匕见,周和以是闻言不以为意。
狼王老了,总会有新长成的狼肖想头狼之位。他父皇在位三十三年,大皇兄都快四十岁了,却依旧迟迟不愿定下储君人选,着急也是必然的。周和以挥挥手,示意方自仲不必再多说。如今也是时候决定太子之位的归属,虚与委蛇多年忍不住撕破脸,也在常理之中。况且前世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已抉择出来。
“公主府那边可有人在?”
“长,长公主府?”自家主子突然的一问,方自仲没反应过来。
周和以垂眸,将杯盏中的茶水饮尽。
“回,回殿下……”长公主府那边主子往日也不曾挂念过,方自仲在这段时日法华寺照看周和以,一心担忧自家主子身子,并未对长公主府那边多加关注。此时周和以一反常态询问,他难得有些答不上来。
心中飞快地细数关于长公主府的消息,半天才回一句,“郡主一切安好。”
周和以抬起头,方自仲立即为他又添了一杯:“派人过去。”
说罢,摆摆手,示意他自去。
方自仲这才惊觉自个儿失职,未来的王妃娘娘他都不曾上心,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从屋里退出去,他立即招来人,去公主府打听。
周和以瞥了一眼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想起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事情,眉头渐渐拧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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