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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祁宴清比祁陆阳宽厚,比祁陆阳豁达,比祁陆阳良善,比祁陆阳博学,比祁陆阳有修养……总之,比起祁陆阳,祁宴清更像个完美的家族继承人,或者说,祁宴清更像个人。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祁宴清都在安抚自己这个背信弃义的弟弟:
    “陆阳,我理解你,真的,我特别理解你。我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时间有多长而已。爸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大伯这个人又……祁家只能靠你,你千万得扛住了。何妈她无儿无女,一生孤寂,和我感情很深,你往后帮忙照顾着点,好吗?”
    祁陆阳说好,也说对不起,祁宴清拍拍他的手:“你要好好地生活,别有压力。我不怪你。”
    等顾玉贞和林雁回让阿姨把茂茂带去一边玩耍,孩子的兴趣很快转移到别的事上。
    林永强招手,让祁陆阳陪自己在沙发上坐会儿,显然是有话要说。
    “上个星期是你生辰吧?伯伯最近事情多,一时没准备,咱们这吃顿饭,就算是庆祝了。”他笑眯眯地说客套话。
    祁陆阳也跟着笑:“我又不是小孩儿,难不成还指望什么礼物和惊喜?这一天天的,没什么坏消息当惊吓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看他把话往透里说,林永强不再掩饰:“雁回的事情,我们确实不该瞒你。当年情势复杂,这也是下策中的下策,你不要跟我们计较。你看,茂茂很喜欢你这个叔叔,以后有空常来陪他玩。”
    祁陆阳自然说懂,也很理解。
    他更清楚,林永强那句有空常来玩不过是客套话,不管是祁陆阳之于茂茂,还是茂茂之于祁陆阳,都是大威胁。谁都不敢打包票,祁陆阳会不会像当年坑了祁宴清一样,对茂茂下手。
    如果不是祁陆阳这回误闯过来,他相信,林永强会把茂茂的存在再捂很久。
    用言语虚头巴脑地打了几回合太极,祁陆阳起身告辞,走的时候殷殷切切地往林雁池的方向看,欲语还休。林永强呵呵一笑,了然地让小女儿送客去。
    “年轻人多相处相处,挺好的。”他说。
    林永强总以为小女儿和她的亲生母亲一样,是个怯懦胆小、逆来顺受的性子,他出于愧疚给她点好处,她就会感恩戴德一辈子。
    祁陆阳却想,这位失职的父亲对林雁池的忽视与不了解,较之自己更甚。
    真是可笑。
    *
    十一月末的帝都,气温陡然降到十度以下,林雁池和祁陆阳并肩走在林家外头的大园子里,风瑟瑟,景萧索。
    “不出意外,十二月份开元的年终股东会,林永强会戴上林雁回一起参加。”林雁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落叶,语气淡然。
    祁陆阳心里一紧:“有大事要宣布?”
    “也没什么,用林永强的原话说,他打算开个遗嘱公示大会,顺便就股权内部转让的事通个气,免得大家觉得不透明。”
    来不及问更多,祁陆阳皱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林雁池笑:“我在他的书房里装了窃听器。我听到,林永强打算把自己名下的开元股份全部转让给林雁回。哦,我还听到一份遗嘱内容,祁元信立的,很有意思。”
    祁陆阳不太明白。
    祁元信刚去世的时候律师就来宣读过遗嘱。当时,他和祁元善以及祁家几个堂叔伯均在场,按遗嘱来看,他是最大的受益人。
    难道,还有另一份遗嘱吗?
    林雁池缓缓道来:“祁元信去世后,将自己名下的股份一分为四,一份给了祁宴清的遗孀,也就是我姐姐,以示安抚;一份给了祁元善,一份给了你,只是,最大的一份,他交给了信托。这些你都知道,对吧?”
    祁陆阳点头,林雁池又说:“有一点你也许没关注过,这份股权信托的受益人,被指定为祁元信的长孙。信托合同里写,只有受益人的法定监护人能拿到这笔股权代为打理,等受益人成年,再移交过去。”
    毋庸置疑,茂茂就是祁元信正儿八经的第三代后代、这份股权信托合同中的唯一受益人,而他的监护人,林雁回,马上就能拿到那份可观的股权。
    这样一来,林雁回便会顺理成章地坐上开元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祁陆阳从不怕冷,少见地,他今天却感觉风吹在身上有些凉。
    在此之前,祁陆阳没有过多关注遗嘱里的这最后一份股权,所有人都以为祁元信在遗嘱中加上这一条,只是为了防止遗产被后代挥霍,想尽量让家族的财富延续得更久一些。
    祁陆阳也曾真的以为,自己是遗嘱的最大受益人,只要他有了孩子,最后的一份股权迟早也会到他手上。
    谁会想到,祁宴清还有个孩子在人世。
    居然是这样。
    祁元信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未雨绸缪,好给自己的后辈攒后路。而他所考虑的“后辈”里,没有祁陆阳。
    也对,他又算是个什么呢?
    祁陆阳想得明白,自己和祁元信有血缘,却没有亲情,他当年亲自来找这个私生子的目的,只是为了给祁宴清匹配肝/源。祁元信只认祁宴清这一个儿子,他甚至宁愿让开元暂时改姓林、为孙子的将来铺路,也不愿意将它交给祁陆阳。
    站定在原处,祁陆阳提不起脚,张不开嘴,浑身无法动弹,他的脸部肌肉因为隐怒抽动着,不说话,不表态,只是缄默地站着,良久地站着。
    林雁池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等沉重的委屈与不甘在心中挨完一轮,祁陆阳终于说话了:“我对开元这些事兴趣本来就不大,钱不钱的,够用就行。如今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淌进祁家这趟浑水本不是祁陆阳的本意,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宁愿留在章华县,继续当那个混不吝的小叔叔,一心守着他的小侄女长大,然后把人娶进门,安安稳稳过日子。
    祁陆阳对着林雁池扯出个笑,眉眼间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提前恭喜你们了,等林雁回拿到所有股份,再用u盘里的东西牵制住祁元善,剩我一个也不构成威胁,开元就该正式改姓林了吧?”
    林雁池摇摇头:“陆阳哥,你误会了,我拿这个u盘不是为了帮林永强他们。你也不用对着我说恭喜,他们好不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如果他们不好,我会更高兴也说不定。”
    祁陆阳不解。
    “陆阳哥,我拿这u盘只是想要你认真听我说说话而已,其实,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一下的。”
    林雁池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动了动:
    “年底,股权转让的事落实之前,茂茂都会留在国内。他下周会去趟马场,而十二月,祁元信和祁宴清忌日那天,林雁回会带着茂茂去老家祖坟拜祭,林永强也会跟着,但是他们不打算带我。而你姓祁,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那里,也有办事的能力,更何况,茂茂还很喜欢你。”
    “陆阳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完全可以利用机会,帮我把‘茂茂’抱出来,交我手里。”
    祁家父子的忌日,正好在股东大会之前几天,时间点敏感至极。
    祁陆阳眼睛微眯了下:“你要对茂茂做什么?”
    用孩子做要挟换取利益?还是……做更可怕的事?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林雁池轻飘飘地说。
    祁陆阳果断拒绝:“我做不到,我不会对小孩子下手,也没这个必要。我说过,钱不钱的,我没那么在乎。”
    面对对他话里流露出的鄙视,林雁池不置可否:“他们当年那么对我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孩子。我妈怀着孕‘失足’摔下楼梯、一尸两命的时候,我弟弟还只是个脆弱的胚胎。又有谁放过他?”
    这么多事经历下来,林雁池不是不恨的,只是有祁陆阳在跟前,她一直劝自己学会放下,毕竟这个人曾让她见识到世上温暖的一面。
    可如今,不仅祁陆阳留不住了,林雁回也回到了林家。林永强许给她的那些镜花水月一般的好处和未来,即将变成空头支票。她清楚,顾玉贞是不会让自己这个小妈生的野种好过的,等她的亲生女儿彻底上位,等林永强年老体衰不再掌握绝对的权力,她将一无所有。
    祁陆阳十分果决地摇头:“我不会这么做,也不能。”
    “你啊,可真贪心,又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又不愿意付出一星半点来交换。”林雁池叹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物件,伸出手,在祁陆阳面前摊开掌心。
    赫然是一个u盘。
    “你要,那就给你好了。”她满不在乎。
    祁陆阳震惊非常,将u盘拿到了手里:“这是什么意思?”
    林雁池笑:“没什么意思,反正给你了,你也不一定会去用它对付祁元善。毕竟……对方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第66章 chapter 66
    景念北带着阮佩北上,一路走得不算顺利。
    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先回了趟临终关怀医院,当面找院长商量,顺便跟人辞行。
    到地方后,景念北没意愿上前插话多嘴,把人送到便去一旁挂着脸抽烟,眉头拧得很紧,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院长上上下下打量了景念北一阵,若有所思,旋即把阮佩拉到一边低声问:
    “你没被胁迫吧?”
    阮佩说没有。
    院长不知信没信,又问:“这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你知道吗?我看着,怎么像那种违法乱纪的……”
    “他应该……是个好人。”阮佩自己也不敢太笃定,只是当下毫无选择,只能跟景念北走,“院长,事情一处理完我就会回来的,您这边要是缺人就去招吧,没岗位了,我到时候来打杂也可以的。”
    院长呵呵笑着,让她放心走。
    这家医院是个什么条件、能开出什么待遇,又做的是些什么工作,院长心里自然有数得很,她知道自己这里留不住人,阮佩到时候还会不会回来,她不清楚,也不计较。
    “我这边你就别操心了,我啊,只盼着你们这些年轻孩子走哪儿都好好生活。你先把事情处理好,路上千万要小心,有什么事打我电话,24小时开机的。”院长对着景念北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显然仍是不太放心,话语殷切而真诚。
    又嘱咐了几句,两人就此作别。
    上了车,景念北问阮佩:“刚刚是提到我了?”
    阮佩一惊,兔子一样浑身抖了抖:“你、你听见了?”
    “嗯,听了点,她说什么了?
    “她说……”
    一整天,阮佩明明暗暗地欠了景念北不少人情,想了想,深觉自己应该顾及一下对方的面子:“院长说你看起来是个好人,路上有你照应,她……她很放心。”
    眯着眼观察了下阮佩的神色,细细判断真假,在她露馅前一秒,景念北面上突然一松:“你们院长眼神挺不错的。”
    等车发动了,阮佩又听他自言自语了几句,貌似说的是“夸人就夸人呗,干嘛藏着掖着,我又不是不爱听”。
    她笑,心想这人看着横眉怒目凶巴巴的,倒是挺好哄。
    真正出发时已经快到午夜,谁知,开了没两个小时,阮佩忽然开始发烧。
    她感冒一直没好全,昨天便有点头昏脑涨,今天又在小旅馆闹了那么一出,从院长那儿出来脸就开始发烫,不想耽误行程,阮佩强忍着没声张,倒是路过服务区时景念北问她用不用去厕所,转头一看,副驾上的人已经昏了过去,头歪向一侧,脸色跟煮熟的虾一样。
    他拿手背在阮佩额上贴了贴,嚯,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
    “没事儿瞎逞什么强!就这体格,只怕没到地儿就能把自己给作死!”
    明知阮佩多半已听不见话了,景念北非要吐槽两句。调头回去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眼地图,在匝道下高速,一路驶向不远的扬州。
    一天之内第二次往医院跑,景念北熟练地搀着快烧糊涂了的阮佩进急诊找医生,等打了退烧针,阮佩的体温降了些下来。
    跑上跑下缴费开药,出医院后,景念北载着人继续往老城区开。
    途中,阮佩支撑着睁眼,发现外面黑乎乎一片,隐约间还能看见些白墙黑瓦。她问:“怎么不上高速啊?我针都打了,这么躺会儿就行,你可千万别找什么酒店,身份信息都是联网的,庄——”
    “不住酒店。”
    景念北只说了这一句话。
    在只能单行的窄街上七拐八绕,他们的车最终停在了一栋老式两层瓦房前。景念北熟门熟路地带着阮佩绕到后头,拉住一楼的铁门晃了几下,用阮佩听不太懂的方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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