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再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上门,点头道,“前几日去过。”
丁少夫人有些急切,“听说里面有会唱曲跳舞的清倌?”
“似乎是有的。”傅清凝拿不准她问这个的意思,赵延煜可是拿走了那份考卷,可见是有问题的,那考卷最开始的出处就是福运茶楼,要说和它没关系根本不可能。这会儿她跑过来问……
闻言,丁少夫人面色苍白下来,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后退一步靠在桌子上怔怔出神。
这副模样,不像是为了正事。傅清凝看了她几次,忍不住问道,“丁少夫人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她瞬间回神,看了看天色,道,“听说福运茶楼里头的茶水点心都是一绝,今日天气不错,赵夫人可否赏脸陪我一起去试试?”顿了顿又补充道:“主要是我没去过,今日我请客。”
这算个什么理由?
不过她想去,傅清凝却不想陪着,“实在不巧,我弟妹她今日邀我一起学做点心。”
丁少夫人似乎也不是真心邀请,闻言并不失望,笑着客气了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傅清凝满脸疑惑,心底几转之后,想起她问福运茶楼中的清倌,又想起沐雪不过和丁明理偶尔碰上就被她怀疑勾引丁明理……分明就是怀疑丁明理有花花心思了啊。
明白之后,她顿时无语,别提现在还有半个月就是会试,这可是关乎前程命运的大事,丁明理如何会跑去那什么,就只现在国孝期间,丁明理身为今年参加会试的举子,只要他不蠢,就不会明目张胆跑去茶楼找清倌谈情。
她可别真跑去找什么清倌了吧?
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闹出来丁明理和清倌二三事,国孝期间,前程大概是没有了。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傅清凝没心思管,若是以前她和丁夫人关系融洽之时,说不得要让人过去告知她一番,如今这样,还是算了吧。
午后,傅清凝带着晓晓午睡,落月轻手轻脚进来,“夫人,丁少夫人又来了,说有要事拜访。”
傅清凝皱皱眉,怕吵醒孩子,也轻手轻脚起身,出了门才问,“人呢?”
落月帮她整理午睡后有些凌乱的衣衫,边道,“在前院。老夫人不在,去街上看铺子了。”
比起早上,此时的丁少夫人面色苍白,但浑身气质冷沉,似乎在生气。看到她这副模样,傅清凝进门的脚顿了顿,“丁少夫人这是有事?”
丁少夫人回身,“赵夫人,我想要跟你借些银子。”
傅清凝无语,她发现这姑娘确实有点不正常,她们之间什么关系啊就开口借银子?
若是没记错,先前因为沐雪,两人之间闹得挺僵硬的,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丁夫人面上,再有两家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傅清凝还真不会见她,只问,“要多少?”
丁少夫人咬牙,“一万两。”
傅清凝以为自己听错,她可真敢开口,收敛了脸上客气的笑容,认真问道,“不知丁少夫人这银子拿去做什么?”
丁少夫人一脸为难,半晌道,“我有用,你借不借吧?”
“这可不成。”傅清凝直言道,“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我和你婆婆关系不错可以借你,银子的用处我不好问,但总该知道你这银子多久可以还吧?”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傅清凝手中确实有银子,且每年都在往上添,但这也是她费心做生意赚来的,家中可还有俩孩子呢,她和丁少夫人这关系,凭什么借银子给她?
再说,不是看不起她,这债若是丁夫人不知,凭她自己,大抵是还不上的。
丁少夫人有些恼怒,勉强压下去了,道,“我尽快。你若是借我银子,保证你不会后悔。”
她说得笃定,傅清凝有些狐疑,怎么听都有点不借会后悔的意思,这就是威胁了。
“抱歉。”傅清凝一口回绝,“这银子我不好给你。你婆婆和我关系不错,这一万两的事情你应该没有告知她,要不然她不会让你上门的。”这可不是虚言,官员之间最是忌讳大宗的银钱来往,两家之间就没亲密到那个地步,若是传了出去,知道的人知道是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关我婆婆的事。”丁少夫人不满,“这是我自己跟你借的。”
“那你多久可以还?”傅清凝坦然问。
丁少夫人一脸严肃,“反正你不会后悔的。”
傅清凝明白了,说是借,这是根本没打算还啊。不过,看丁少夫人眼神动作间的微妙的得意之色,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中,要不然说不通啊。
这哪是借,分明是和当初侯三他们绑了赵瑾一眼,是勒索了。不过这个更隐秘一些,而且让人抓不着证据。
就是不知这所谓的把柄丁夫人知不知情?
想到这里,傅清凝吩咐落月,“去请丁夫人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她商议?”
丁少夫人闻言,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怒,质问道,“你找我婆婆做什么?”
傅清凝摊手,“这笔银子我觉得很有必要让你婆婆知道。”再多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丁夫人来的很快,进门后给傅清凝打过招呼,看向她儿媳妇,满脸疑惑,“烟儿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不是去街上买东西了?”
“买东西?”傅清凝接过话头,笑吟吟道,“难怪呢,方才丁少夫人来找我借银子来着。不知丁夫人想要采买什么,要一万两。”
不带面色微变的丁夫人说话,傅清凝继续道,“我们两家的关系若是不借吧,怕你多想,但是借……我想着这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要不然你不会让小辈过来开口,这才特意找了你过来。”
此话一出,本就心虚的丁少夫人垂下头,丁夫人皱起眉,“烟儿你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丁少夫人抬起头,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傅清凝,又重新垂下头,半晌憋出一句,“我有用。”
丁夫人面色难看,肃然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去跟我商量?”
看丁夫人的模样,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外人面前,应该要开口训斥了。
“是这样,”傅清凝似乎没发现婆媳俩之间的机锋,继续道,“丁少夫人老说若是我不借会后悔……”
说着话,傅清凝仔细观察丁夫人眉眼,只见她听完之后,先是一愣,恶狠狠瞪了一眼丁少夫人,那眼神狠厉,里头的含义绝不是对着儿媳妇私自跑出来借银子的恨铁不成钢。
傅清凝顿时了然,看来这对婆媳还真有所谓的她的把柄,或者说秘密。
丁夫人分明是恼怒她儿媳妇没把这“把柄”用在要紧的时候。
她垂下眼眸,敛了心思,继续道,“所以我好奇啊,这银子拿去做什么我才不后悔,是不是这事情还跟我有关?”
既然丁夫人不想让她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丁少夫人需要瞒着婆婆做的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这事情或者说这份银子是丁夫人是不乐意花的,那么,此事捅出来,这对婆媳之间应该会出些矛盾才对。
“与你无关!”丁夫人忙道。
傅清凝立时追问,“既然无关,那我怎么会后悔?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见傅清凝不依不饶非要追问,丁夫人眼神冷了下来,看向儿媳妇的眼光也满是不善。
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丁少夫人,说到底她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尤其是从小就疼爱她的姑姑兼婆婆现如今也这么严厉,她顿时就有些慌乱,虽然不知道不能是实情,但一时间也找不着其他的借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是福运茶楼的诗意,她勾引夫君,现在这时候这么要紧,我想帮她赎身之后把人带回来,所以……要一万两。”
以她往日做出的那些事,为一个清倌赎身似乎完全说得过去,但是瞒着丁夫人,说是要把人带回来,傅清凝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丁夫人面色几度变幻,最后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赵夫人,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就是爱多想,其实明理真心悦她,绝对不会有那些事,更别提还是外头名声在外的清倌了……这事情闹得……你可千万千万帮我保密!拜托了!”
第一百九十章 按捺
国孝期间寻欢,若是传出去,此事非同小可,可直接影响丁明理一生,哪怕是自己亲外甥女,丁夫人也恨不得掐死这蠢货,不过再如何,也还是要让傅清凝保密才行,她敛了神情,认真道,“赵夫人,外城临近城门那边我有一间铺子,最近想要脱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傅清凝扬眉,外城靠近城门的地方可以说是京城中除了内城外最贵的地方,因为那里靠近城门,好多赶路的人会提前到那边住下,只等着城门一开就走,所以,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基本上天天爆满,遇上年节,就连露天都有人愿意住。
丁夫人就算是手头紧想要变卖家产,也不会出手那里的铺子。那铺子拿到手中,银子自己交就会跑来,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收买傅清凝,或者说是封口费。
傅清凝摇摇头,“不用,我最近手头也紧,没意愿买铺子。”就是买,也不要她那个,到时候说得清楚吗?她再喜欢银子,也不喜欢这样得来的银子。
这就是拒绝了。丁夫人顿时有些着急,“赵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是真不用。”傅清凝再次拒绝,“我这个人嘴紧,不该说的话一定不会说出去。不过,我这个人也不能着急,有时候一着急吧,该说不该说的我都会忍不住秃噜出去了。”
这一句也算是威胁,丁夫人面色微变,不再强求,勉强笑了笑,起身告辞。
送走了婆媳两人,傅清凝回了后院仔细思索,她自认平日里行事小心,并没有落下什么会影响自家的把柄,于氏也一样谨慎,无论说话做事从来不落人口实,赵瑾虽然不靠谱,但他已经许久不出门,且并没有和外人来往,不存在做错事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那由丁夫人婆媳引荐上门的曹夫人送的那枚平安锁了。
先前傅清凝并不觉得曹夫人送那东西一定是有所求,兴许那平安锁是曹夫人从别人手中得来,并不知道里头的内情呢。
但是如今……傅清凝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尽去,不只是曹夫人有所求,看来丁夫人婆媳还觉得这是赵延煜收受贿赂的证据,她们是知情人,暗搓搓想要借着这个以后拿捏她。
今日之后,丁夫人只要不蠢,就不会再提起那事。要知道如今傅清凝手中也勉强算是捏着丁明理的把柄。
不过,就丁少夫人对别的女人草木皆兵的模样,那位诗意姑娘很可能和丁明理并没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傅清凝叫来留书,“让沐央去福运酒楼,问问那位诗意姑娘身边有没有仰慕者,是那种想要帮她赎身的。”
这些清倌身边,都有专门追捧她们的客人,平日里美名远扬,其实很好打听她们身边都围了些什么人。
夜里,赵延煜回来,洗漱过后,傅清凝帮他擦头发,低声把这事情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让曹夫人过来,里面有没有丁大人的意思。”如果真有,就是丁府算计他们家了。
赵延煜眼神冷了一瞬,“我知道了,会注意着他的。”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镜子里傅清凝温婉的眉眼时瞬间温柔了下来,方才的冷冽算计不在,轻声问,“这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挺好的。”傅清凝随口道,一边说一边继续擦头发,抬起手时,袖子滑落到肘间,露出白皙精致的皓腕。
赵延煜余光看到,眼神深邃了些,“晓晓睡了吗?”语气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昏黄的屋中,气氛暧昧起来。
于氏起的小名,一家人都跟着这么叫了。
他经常这么问,傅清凝也不意外,“刚睡着了。”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她一愣,抬眼去看镜子里的人,“怎么了?”
话问出口,就对上了他的眼神,成亲几年,夫妻之间相处亲近,傅清凝太了解他的动作神情了,当下脸微微红了,娇斥道,“你做什么?头发还没干呢。”
“这有什么要紧。”赵延煜反身一拉,傅清凝就坐到了他的腿上。昏黄的窗户上影影绰绰映照出亲密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窗外,月色正美。
翌日早上,傅清凝醒来时,身边人早已不在,落月正在外头低声唤她呢,“夫人,沐大哥说有事情禀告。”
沐央禀告的应该就是福运茶楼中的诗意姑娘的事情了,昨日傅清凝吩咐过后天色已经不早,索性沐央昨日就没去,今日特意起早了去打听的。
这会儿天色还早,沐央已经回来了,可见这些姑娘的消息一问便知。
名声这东西,只能说有利有弊吧,诗意她们靠着远扬的美名吸引客人追捧,相对的,注意的人多了,她们也就没什么秘密了。
沐央低声禀告,“诗意姑娘是福运茶楼中很会作诗的姑娘,平时追捧她的多是才子,前几日丁公子和借住丁府的两位公子去福运茶楼选的就是她。”
昨天发生的事情,府中的人大多不知,但这其中不包括沐央,留书是傅清凝身边的大丫鬟,她身边发生的事和她的心思,留书最是清楚。沐央打听的时候,自然就能找出傅清凝想要听的东西来。
“她和丁公子有关系吗?”傅清凝直接问。
沐央摇头,“没听说过。不过那日一起去的还有丁少夫人的哥哥……”
若是丁明理和诗意当真清白,没道理丁少夫人的哥哥不告诉她,还由着她跑去找诗意,还赎身什么的。
可见这有没有关系还真是不好说。
“而且,昨日丁少夫人去福运茶楼,点的就是诗意姑娘,伺候的时候不知怎的诗意姑娘额头上受伤了,恐会留疤。这事情在花簇街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没人见过诗意姑娘受伤之后的模样,好多人说是谣传。”
“那之后福运茶楼传出消息,诗意姑娘往后不再见客,说已经有人答应给她赎身。今日一早我去的时候,听说诗意姑娘已经被人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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