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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否想起什么来了?”
    “本宫……想起了豫王殿下刚出生,淑妃撒手人寰的那一日。”
    第70章
    纯贵妃入宫之时,正值豆蔻年华。
    那时候她还不是纯贵妃,只是沾了安阳将军府的光,初入宫便封了纯贵人。
    十三四岁,一个少女最美好动人的年纪,她容貌又生得艳丽动人,那时却没有人将目光放过在她身上。
    只因宠冠后宫、风头无俩的淑妃。
    很长一段时间内,纯贵妃都没有见到过淑妃的真容,只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陆陆续续拼凑出一位绝代佳人的风姿。
    那是六皇子被封秦王的第二个年头,初春时节,秦王进宫面圣的路上,因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位美貌倾城的舞姬。
    秦王将她一同带入了宫中,舞姬感恩秦王救命之恩,便为他在圣上面前献了一舞。一舞毕,虽面上粉纱自始至终都未摘下,可多年以后,当年殿前见过这一舞之人,无人会忘记那惊鸿半面,缥缈仙姿。
    而后便是桃花树下,迷了路不小心闯入的舞姬和赏花的年轻帝王,一见倾心。自此,帝王便将这位绝代佳人以爱之名,困于深宫之中。
    三宫六院,必得雨露均沾。然而,年轻的帝王不仅一路将出生低贱的舞姬封至淑妃的高位,更是与其日夜交颈而眠,如胶似漆,眼里再也见不着旁人。
    当年太后娘娘还不似如今这般慈爱祥和,而皇后娘娘尽管已生了嫡出皇子,但储君一日未立,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最终还是太后娘娘出面,逼得皇上不得不暂且冷落淑妃一段时日。
    然而很快,表面的宁静又被打破了,淑妃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激动得好似初为人父那般,对淑妃更是极尽万般宠爱。
    “那时候的皇上,年轻气盛,还不懂得,有时候,君王之爱,比毒药更甚。”纯贵妃叹息一声,“淑妃在怀豫王之时,好几次都险遭意外,如今想来,那些又怎会是真的巧合呢?”
    “可是我听闻,淑妃娘娘是难产而薨。”
    “是,那一日是我第一次见到淑妃,也是最后一次。”
    萧景承生下来时是不足月的。尽管皇上恨不能每时每刻都亲自陪在淑妃身边照料他们母子,但他终究是皇上,是天下之主,他要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无法照顾周全。
    淑妃怀有龙子将近九个月时,不慎得了风寒。对寻常人来说,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对于一位孕妇来说,非常危险,因为她不能轻易再用药。
    母爱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素来柔弱的淑妃,就这么硬生生地抗着风寒,等待诞下皇子的时机。
    如果不是那一夜,淑妃和皇上不知因何缘由大吵一架,随后淑妃便腹痛难忍。皇上连夜将太医院和产婆全部叫来,到底没能就回淑妃一命。
    阮盈沐听罢,心道难怪明文帝对待豫王殿下如此放纵宠爱,除了爱屋及乌,大约还含着对淑妃娘娘的一份愧疚之情罢。
    “姑母,那您又为何认为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有关呢?”
    “那夜,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竟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执意去了淑妃的宫里。我去时宫外跪着一地的人,皇上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见了我也不怪我,竟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我,叫我进去看一眼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我去了,那时的淑妃已经快撑不住了,她身下的血,流得止不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但她到底还是凭借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孩子。那一夜,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慌乱,以至于我忽略了那一丝对接生的产婆,莫名其妙的面熟感。”
    阮盈沐心中一动,“您是说……”
    “就在淑妃生产不久前,我曾在宫中无意中见过这个产婆,跟在皇后贴身的大宫女身后,低眉顺眼,行色匆匆。”纯贵妃有一个极好的眼力和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但当年,她还那么小,从未亲眼见过生命在她眼前活生生地消逝,混乱中她甚至完全没有记起这件事。而后这段记忆则仿佛被她放入了某个死角,直到今日,才被翻开。
    阮盈沐犹豫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淑妃娘娘是被接生的产婆害了的,更不能证明同皇后娘娘有关。”
    “淑妃生产前身子已很是虚弱,若是产婆要在她生产中动一点点手脚,她又怎么能挨得过来呢?我不信一切如此巧合。”纯贵妃的声音紧了紧,“我现下甚至都要怀疑,若是当年皇上没有叫我进去看一眼,连豫王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淑妃有病在身,又是怒火攻心提前生产,非自然状态,若是当时母子俱损,也并非全无可能。
    阮盈沐躺不住了,没想到她这一遭,竟牵扯出了多年尘封的真相。她起身,低柔的声音却又在黑暗中显得很冷静,“可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一切的痕迹恐怕都早已被抹平。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说服不了任何人,更不可能给皇后定罪。”
    纯贵妃不说话了,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阮盈沐思索了良久,当年的产婆,或者是产房中的任何一个宫人,有多大的几率还没有被灭口,又几个人如今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她若是去寻,能否在姑母被彻底定罪之前,拿到确凿的证据?
    一切都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甚至不由在想,豫王殿下此刻在做什么?他被秦婉儿临门一脚将了一军,会是什么反应?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他却也不一定会顾及姑母的安危。
    她刚准备开口,便听窗户附近传来一声缓慢而细微的仿佛纸张被破开的声音。
    她立即抬手,放到了纯贵妃的口唇上,示意她捂住口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纯贵妃很快反应过来,会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阮盈沐在黑暗中弯了弯唇角,遮住了口鼻,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藏进了床柱后面。
    来人气息深厚,武功底子应当不错,她在心中掂量掂量,决定速战速决,最好趁其不备,一招制住。
    她瞅准了时机,在黑衣人对纯贵妃下手的前一瞬间,幽灵一般闪现,从其身后一掌劈下。她这一掌用了几乎十成的力道,而黑衣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床榻上睡着的人,完全没想到殿内还藏着另一个人,一时被劈得半跪在地上。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阮盈沐直接从身后扼住他的喉咙,将准备好的迷药塞进了他的鼻孔中。
    黑衣人只挣扎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干错利落地解决了。
    纯贵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亲侄女儿一系列的操作,头一回失了优雅,震惊得无以加复,“你……你你……”
    阮盈沐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对不起,吓到您了,姑母。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在您面前如此动手的。”
    “算了算了。”纯贵妃摆摆手,起身靠在床头,惊魂未定,“今夜若不是有你,姑母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谁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本宫的命?”
    “还能是谁。”阮盈沐轻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有些急躁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到时候还能说成纯贵妃畏罪自尽,皇后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盘。
    纯贵妃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刺客?”
    “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叫这刺客开口说话,即便是说了,恐怕也不能当作证据,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如此,便只能将他送给豫王殿下亲自去审问了。”
    她相信,豫王殿下想要扳倒皇后娘娘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应当更强烈一些。
    阮盈沐这一趟,算是收获颇丰。她提醒纯贵妃随身携带匕首,保护好自己,这才在纯贵妃的指引下,通过含春宫内殿的一道暗门将昏迷的刺客送了出去。想了想,她又返了回来,在出门时故意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来,以此警醒殿外的大内侍卫们,加强警戒。
    她直接将刺客一路拖到了东竹居外。折腾了半夜,此时天色微亮,东方微白,她将死猪一样一动不动的黑衣刺客扔在了东竹居外,估摸着得多久才会有人出来发现这刺客。
    恐生意外,她决定弄出点声响,便捡了一颗石子穿过墙头砸进了院落里,不知砸到了什么物件儿,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下一瞬间,贺章的身影便飞了出来,“什么人?”
    她顿时有些傻眼,贺侍卫这是整日整夜不睡觉就光守着吗?她迅速回过神来,身形一动便要跑,谁知贺侍卫飞身前来,利剑便直接招呼上了,她不得不接招缠斗起来。
    她是想过跟贺侍卫交手没错,但不是这种时候啊……
    几招过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景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胖几于哥,么么哒~
    第71章
    阮盈沐在看到萧景承的霎那间,心神一动,动作便跟着停滞了一瞬,露出了一丝破绽。高手之间过招,最忌讳分心,贺侍卫便抓住了那短短一瞬,转手将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阮盈沐被迫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豫王殿下应是一夜未眠,面上看来有淡淡的疲色,眼神却很是清明,见她被制住了,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他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了她两眼,目光移到一旁地上昏迷的黑衣刺客,很快又转回到她身上。
    他似乎是笑了笑,心情还算愉悦,语气淡淡道:“一大清早的,本王这东竹居门前倒是热闹得很。”
    阮盈沐心跳如擂鼓,强自镇定,露出的一双明眸中却有着浅浅一层遮不住的慌乱。
    说话间,萧景承已然走到距离她不过两步远的位置。
    “殿下,您最好不要离刺客这么近。”贺章低声道。
    萧景承摆了摆手,“无妨。”他饶有兴味地盯住了她露出的半张脸,片刻后,他微微眯起了星眸。他怎么觉得,这半张脸,他好似是在哪里见过的?
    手随心动,他便直接抬起了手伸过去,想要揭开她面上的罩布。
    阮盈沐不得不僵硬着身子,眼睁睁地瞧着他修长漂亮的手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眸。
    算了,这么久了,她说的谎话够多了,千方百计瞒得也够累了。如今真要彻底暴露也好,要打要杀,都随豫王殿下去罢。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审判,只听“叮”得一声,架在她脖子上的剑被弹开。她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条件反射地往后急退而去,眨眼间便脱离了贺侍卫的攻击范围,到了安全位置。
    谁救了她?阮盈沐眸光四下扫视,便见院墙之上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冲她微一点头,毫不犹豫地径直跳了下去。
    容不得她多想,趁贺侍卫还未重新出手,阮盈沐旋即飞身上了墙头,也迅速消失了。
    “不必去追。”萧景承沉声阻止了要追上去的贺章,双手交握,若有所思。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眸,他绝对是在哪里见过,并且还相当熟悉。但是,他认识的女子中,有身手这么好的吗?
    搜寻无果,他暂且放弃,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黑衣人,“她故意惊动我们,便是为了将这个人送到我面前。先把人带进去,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贺章领命,将黑衣人拎了进去。随后,东竹居前便恢复了清晨该有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这边,阮盈沐丢了那个沉重的拖油瓶,此刻简直身轻如燕了,头也不回地狂奔出一大段距离后,隐隐瞧见了前方某座宫殿的拐角处,方才救她的黑衣人停住了脚步,正背对着她。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压了压嗓音拱手道:“多谢阁下今日出手相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来人转过身子,回以拱手礼,“小姐不必多礼,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过还需烦请小姐同卑职走一趟,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
    “我家主子说,只要跟您说是萧家二哥有请,您自会明白。”
    阮盈沐眉心微皱,太子殿下?她现下干的正是帮豫王殿下扳倒皇后娘娘的事儿。在纯贵妃那里,她写了一封信,将自己所得到的所有真相都写了进去,放在刺客身上,连同刺客一起送给了豫王殿下。
    不出意外,此刻豫王殿下应是已经看到了信中所有内容。至于相信还是不信,又会怎么处置,那也由不得她做主,只能看造化。但是她能做的,她已尽全力去做了。
    至于太子殿下,虽说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一手造成的,同太子殿下并无直接关联,但说到底,血缘就是最割舍不断的关联,要完全撇清,那是不可能的。因而如今她对上太子殿下的立场,便很有些尴尬了。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她此刻正在宫中,并且能如此及时地从贺侍卫的刀下救了她?
    只犹豫了片刻,她便应声,同来人一起前往太华宫,面见太子殿下。
    这回进太华宫,可以称得上是大摇大摆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子殿下为了避嫌,故意清走了宫人们,她一路进殿,竟然一个宫人也没碰上。推开内殿的门,她下意识便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你来了。”萧煜一听她的声音,便转过了身子,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的笑容来,眼神更是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今日之事,幸亏太子殿下及时派人前来替盈沐解围,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阮盈沐摘下了蒙面的罩布,吐出了一口气,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我每次进宫都会惹麻烦,最后都是太子殿下您帮我解围,说起来真是难为情。”
    萧煜也跟着笑了,半真半假道:“你既如此说了,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呢?”
    “啊?”阮盈沐一时被他问住了。太子殿下是这个世上除了皇上以外,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她只能犹犹豫豫道:“那太子殿下您若是缺了什么,我便……”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底气,太子殿下若当真缺什么,那也不是她能办到的呀!
    萧煜的眼神粘在她脸上,直盯得她脸都快红了,半晌后才意味深长道:“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个太子妃罢了。”
    阮盈沐心道,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这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选,你自己却看不上,那我能怎么办呢?她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我有个问题不解,还望太子殿下解惑。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盈沐正在宫中的?”派人赶过去的时机还如此及时。
    萧煜面色不变,含笑道:“猜到的。我让你大师兄给你带去纯贵妃被软禁的消息,便猜你肯定待不住,甚至可能会连夜进宫,便叫人去守了几处你可能去的地方,也许能帮上点什么。”
    “果然如此。”阮盈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还有一丁点的怀疑,是不是太子殿下在宫中各处安插了众多眼线,甚至包括东竹居,才能如此及时救了她。“果然是太子殿下您给我带的消息。”
    萧煜示意她坐下,亲自给她斟了一盏茶,“如何?想必你已经见过纯贵妃了,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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