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的野外考核,翻山越岭,泥地里打滚,野地里露营,一群人高马大的兵蛋子,个个都像是被扒掉了一层皮,可也架不住他们激动啊。
能不激动么,这季度考核他们全师部第一,没给他们连长丢脸!
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几个胆儿大的兵蛋子怂恿牛政委,管牛政委要酒喝,好巧不巧,正好给程家述听个正着。
“想喝酒?”
“报告连长,嗯,我们...”几个兵蛋子支支吾吾的,特别的憷他们连长。
“说话,想喝还是不想!”
“想!”
本以为他们会挨连长一顿劈头盖脸训斥,没想到他们连长竟然笑了,还大手笔的对牛政委说,“找几个人,多扛几箱白酒来,想喝多少给他们多少。”
这下可把兵蛋子们乐坏了,根本不用牛政委安排,一溜烟儿的跳上卡车,去附近县城搬酒,还暗搓搓的商量,今晚要把他们连长灌醉!
可结果呢,等他们把酒拉回露营地,他们连长早就没了人影儿!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连长已经开车连夜赶回部队。
“怎么回事啊政委,连长也太不够意思了,连长不是怕咱们把他灌醉,故意找借口先跑了吧。”叫丁一的士兵嘴上没个把门的,上回就是他嘀咕连长没xing生活,结果连累所有人□□练到怀疑人生。
牛政委抬手,作势要打他,“你们连长是怂蛋子吗?他要没个急事,怎么也不会连夜走。”
“咋啦?连长有啥急事?”
牛政委叹声气道,“刚才部队那边接线员电话转接过来,说你们小嫂子查出来怀娃娃了,给人推摔了一跤,差点流产,搁医院住着呢,这不,你们连长不放心,挂下电话就过去了。”
这帮小子是没见到,他们处变不惊的连长,在听到自己媳妇差点流产时候,那脸白的,站都没站稳,还是扶住了椅背才镇定下来。
接线员也是,咋不早点通知,可通知了又咋样,正赶着考核期间,人走不开,还瞎担心。
通往部队的山路不好走,又是深夜,牛政委不放心,特意喊来高城,让他开车。
想到高城,牛政委又叹了声气,他好不容易给人保个媒,谁知道能闹成这样,这叫什么事啊!
这会儿高城并不知道咋回事,但是看他们连长脸色不大好,特有眼见力的没问,悄么悄声的踩足了油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部队。
部队上有医院,这时候的医院虽然设备简陋,但也是分了内外妇儿的,林砚秋被送去了妇科,单独安置在了一间病房里,程家述找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毕竟也才早上五点多,外头天还没亮,程家述脚步极轻,就这么站在床边上,看着她蜷缩在床上,睡得沉沉的,忍不住弯腰亲了亲她眉眼。
“哥?”
睡陪护床上的魏红醒了,压低声音惊讶的喊了一声,随即自责的道,“哥这事怨我,要不是我,嫂子...”
程家述抬手示意她先别说,给床上熟睡的人掩了掩被角,才抬脚出病房,魏红后脚跟出去,轻轻关上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那边,程家述才皱眉问,“他们人走了?”
知道说的是她在老家的婆婆和男人,魏红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几个军官同志把他们赶了出去...”
她哪敢瞒着,把当时情况说了遍,末了低声道,“哥,这事怨我,不是因为我起了争执,嫂子也不会替我出头,就更不会被我以前那个男人推摔倒。”
现在想想魏红还感到后怕,幸好她嫂子没事,要不然她这一辈子良心都不安。
程家述把她的惊慌看在眼里,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行了,先照看好你嫂子再说,我先在这看着,你回去看看大宝他们,坐高城的车回去。”
听见高城,魏红脸一白,失落的嗯了声。
她在老家的男人虽说没领证,法律上不作数,可到底是嫁过人的,这事她要给高城一个交代。
高城就在楼梯口站着,把魏红刚才说的一字不落听在了耳中,听她说她老家还有个男人,找来了部队闹着要带她走,混乱中还把他们小嫂子推摔了一跤。
他也不知道心里啥滋味,反正就跟吃了记闷棍似的,看见魏红下来,张张嘴,最终啥也没说,转身闷头就走。
......
林砚秋睡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夹裹着一身尘土味的程家述坐在病床旁,肩背虽然依旧挺直的如同卡尺标过,但脸上却胡子拉碴,眼里也泛着红血丝。
“醒了?”男人嗓音宛如粗砾。
林砚秋带着浓浓鼻音嗯了声,明明也没做什么,看男人的眼神却是怯怯的,像头受惊后迷茫的幼兽。
怀孕的事实在来得太快太意外了,她根本措手不及,如果不是被推摔那一跤,她甚至都不知道,一点儿怀孕的反应都没有,或者说就算有,她也因为没经验搞不清楚,而且除了第一次,后来他们都做了措施。
等发现的时候,林砚秋都不敢相信,自个默默算了下时间,好巧不巧,应该是第一次就中了...
这是什么概率?
“怎么不说话?”程家述以为她哪不舒服,想碰又害怕碰坏的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哪怕隔着被子,似乎也能感受到里面孕育的小生命的力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低声催她,“说话。”
说什么呀。
林砚秋瘪瘪嘴,小脸儿都皱到了一块,可怜兮兮的说,“怎么办,我不想生它。”
程家述一滞,刚扬起的嘴角慢慢收了起来。
“它是个意外,我,我说了不想生孩子...”林砚秋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手指无措的扣着床单,偷眼看着男人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是随时要吃人。
他这么凶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她怕疼,可以不生小孩。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林砚秋本来就心塞,还要看他脸色,那股委屈劲就上来了,没憋住呜咽了一声,握拳头砸他手,“都怪你,我不想生我不想生。”
程家述这么个铜墙铁壁样的男人,听着他媳妇左一个不生右一个不生,眼眶都气得充血的红,咬着牙问她,“好,你不生,不生你早吃点药流了,等我回来做什么?”
林砚秋呜呜呜的说不出话。
程家述盯着她,看她哭得像个鼻涕虫,嗓子眼也发堵。
然后就听她媳妇抽抽噎噎的说,“医生说吃药流了更疼,流不干净还要给我刮了,我更害怕。”
这下程家述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磨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生你怕,吃药流掉你也怕,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林砚秋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她为什么要图快活跟他一块玩,现在好了,玩出人命了吧。
她吸吸鼻子,委委屈屈的小声说,“要是你能给我生就好了。”
程家述,“......”
第48章 6号已更
“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哪有男人生孩子的?”程家述被她闹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眼泪,简直像个水做的人,可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只能哄小祖宗一样供着。
最关键他也甘之如饴。
要搁以前,程家述早不耐烦了,原书里这人可是从头拽到尾的高冷角儿,碰上林砚秋,还不是给他治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好了不哭了,都当妈的人了,要乖乖的,这是条小生命,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它听到了肯定难受,它难受你也跟着不好过。”程家述怜爱的将她脸颊发丝掖到耳后,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白皙滑嫩的脸蛋,看着她垂下眼眸,瓮声瓮气的嗯了声。
“它真的听得到吗?”难怪她难受了好几天,始终下不了决心流掉,甚至一有那个念头就想掉泪。
“当然听得到。”程家述这会儿特别耐心,把趴在枕上眨着湿漉漉大眼睛的宝妈抱到自己腿上,钢铁般的手臂圈住她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跟哄小孩似的一边拍她背一边低声耳语,“你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身体就不怕疼了,怕疼我陪着你疼,生了喂不好也不要紧,我找有经验的人喂,不要怕,你就像带大宝他们那样,以后带它玩就行了。”
林砚秋靠在他怀里,青葱纤细的指尖交织在一起,听见他这么说,还挺惭愧的,“五个小孩呢,我怕我带着玩把他们带坏了,我都不会教。”
“怎么不会教?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教育方式。”虽然程家述老说他媳妇臭矫情,事儿多,可他心里也明白他媳妇身上那股子臭矫情劲儿,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不单单只是在外的一举一动,还有方方面面的生活细节,无一处不透着教养。
几个萝卜头天天跟着她,自然沾染上她的生活习惯乃至言行举止。
尤其二宝,简直是她缩小版,本来畏畏缩缩脏兮兮的像个难民营小孩,硬是被林砚秋潜移默化给改成了人见人夸小可爱。
有时候大道理一箩筐,对着孩子不一定好使,何况还有程家述这个黑脸阎王在,一旦犯原则性错误,逮到就是一顿劈头盖脸教训,根本用不着他家媳妇操心。
“生下来好不好?”程家述搂紧了怀里纤细娇弱的小身子,低头将唇印在她额角眉眼,最后落在她嘴角边,声音低喃的央求,“我想要它,别害怕,我以军人的身份发誓,会一辈子疼你,照顾你。”
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林砚秋终于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稍微抬起下巴,拿自己光滑雪嫩的小脸蛋去贴他的下颌,这是一种极为信任的表现,甚至还亲昵的蹭了蹭。
程家述多会察言观色啊,随即就转移了话题,轻轻开口问她,“饿不饿?出去给你买点饭?”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砚秋肚子就咕噜了一下,显见的是饿了。
“我想吃部队食堂的羊肉泡馍。”她说完,自己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部队离医院有段距离,路还没修好,路况特别差,虽然已经通了车,但一天往来只有一班,很不方便,她们家属出来搭乘的都是后勤采购车。
好像有点折腾人了...
可她不知道,这会儿别说是吃碗部队食堂的羊肉泡馍,就是南方的肠粉东北的锅包肉,程家述都想办法给她弄,只要她乖乖的不哭鼻子就行。
......
此时通往部队的道上,一辆军用吉普尘嚣而过,卷起满天黄沙,开车的是高城,明明他神色挺平静的,可车里气氛却莫名凝重。
魏红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一对上高城始终目视前方的侧脸,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点一点的泄了气。
怎么说都是她错在先,应该见面就告诉他自己以前的事。
这时期的人没那么多花心眼,其实他们统共也就见了两面而已,甚至第二次见面中间还隔了道铁栅栏,是魏红去食堂打饭,被高城在部队那边看见了,跑过来喊住她,彼时高城刚从牛政委那里得知她愿意跟自己处一处,高兴的像个愣头青,抓着栅栏对她道,“这次考核我一定努力,争取留在部队,以后能天天跟你见面!”
魏红羞窘的手脚没处放,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他嗯一声,转头就跑了,跑了一截路回头,发现他还在栅栏那边看,才胆儿大的举手臂冲他挥挥手。
在这个没有过多花里胡哨言语表达感情的年代,他们这样就算互相认可了。
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就在魏红焉焉不知所措的时候,高城终于开了口,“听说你在老家有个男人。”他刻意咬重了男人两个字,声音闷闷的,任谁都能听出来失落。
魏红没吱声,算是默认。
高城见她这样,咬了咬牙,这时候就是在老实的男人都有几分气性,何况是部队里的铁血男儿,他拔高了声音,“那你干啥还跟我相亲,瞒着我把我当猴耍吗?”
“不是,不是的。”魏红赶忙摆手,脸都白了,慌乱的解释,“我不想跟他过了,他,他打人,折磨人,我跑回娘家,他隔三差五去闹,我老家娘实在没办法,才把我送来我哥这里躲难。”
说到这,魏红慢慢低了声音,“我没拿你当猴耍,我跟他不算夫妻,不算的,我还是黄花闺女。”
高城一愣,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她满脸通红,张张嘴,这下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不信?”魏红咬着下唇看他,眼里闪着泪光。
“不是我信不信,你老家...”
他话还没说完,就给魏红打断,神情里带了几分倔强,“他是我老家男人又怎么样,那个人不能人道,还经常打我折磨我,我不反抗难道还要回去跟他继续过日子吗?我连结婚证都还没跟他领,我为啥不能走。”
魏红平常就不是多话的人,她只说这些,之后便不再多说一句,直到进了部队家属院,才低声道,“之前相亲的事就当不作数,我会让我哥跟牛政委说一声,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她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就走,只留高城在车上抓抓头发,一脸儿的烦躁。
等他把车开回部队车库,没多大的功夫,开去考核基地的卡车也都开了回来相继归位,士兵陆续跳下车,牛政委看见高城,招手喊住他,“啥情况?我是问你跟家述那妹子,见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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