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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郊外的郸阳山是燕京数一数二的高峰,山脚下是一片林海,树影婆娑,青烟缭绕。穿流而过的湖边小道两旁,五步一柳,十步一桃,自有一番景意在其中。林中鸟雀的叫声,伴随着潺潺潺的流水声在微风中回荡,久久不散。
    不少朝中官员为偷的浮生半日闲,耗重金在此建造别庄。
    这两日在姜家别庄侍候的下人,个个打着十分的精神。这别庄,他们少爷一向不来。自昨儿个早晨府里送来一个昏迷的少年,午时刚过他们少爷便匆匆赶来。
    一巴掌响彻了灰暗阴沉的空间,带着狠劲的一脚换来绑在刑架上的人闷哼。
    灰暗的地牢终究还是透来几缕暖光,无数尘埃点点在光线中飘飘荡荡。那光影后是发丝尽垂,低着头绑在刑架上的少年。衣衫不整,有鞭痕,有刀痕,让人不禁想象那张俊美的脸蛋变成了什么惨样。
    忽然一只手抓着头发将少年人头扬起,姜攀往旁边啐了一口,看着那张嘴角紫青有些颤抖的人问“说吧,顾雁忊私下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有没有和朝中官员联系过!他是不是想重新获得陛下的重视!”
    少年人抬眼望着他,轻轻一笑,却不答话。
    “啧。”姜攀见他如此反应,朝着他出手,一拳打在腹部。
    “唔。”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生,自腹部传至四肢百骸。卫子纪整个身体不住地颤动,弯着腰大口喘气,豆大的汗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姜攀上前一步,强硬地抬起少年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另一只手抹去少年脸上的汗滴,拍着他脸,眼中泛着阴狠“你若是聪明,想少吃些苦头,就把你知道说出来,本公子说不定还会大发善心。”
    “呵。”轻笑声是那样不屑,微微睁眼,细长美目里装着姜攀的脸。右眼角自额上划到眼下的红痕,疼的卫子纪再次闭上眼,却又再次睁开。
    “想不到姜公子如此关心雁忊,不过他如何与你有何干系?姜公子虽贵为当朝太尉之子,却如此贸然将我绑来,看来是背后有人撑腰啊,啊……”卫子纪忽然额上冷汗如薄雨而下,肩头那血淋淋的伤口正被一只手指肆意的蹂躏。
    很快,红色,点点血珠从裂口冒出,溢满整个颈窝。断线的血色玉珠顺着白皙圆润的肩滑落。嗒,滴答,滴答……慢慢浸透衣衫。
    卫子纪重重喘着气,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流过的温度。
    “呵,想必大皇子这会心里十分忐忑吧。皇帝遇刺,雁忊与禁军首领赵将军一同搜查,是不是触了大殿下的逆鳞?抓我来,一是为了给二殿下一个教训,二是为了想在我这得到雁忊的消息。”
    姜攀挑眉带着得意的笑,看着忍痛咬紧下唇的人“呦,看来二殿下跟你说了不少事情啊,你区区一介青楼之人,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皇子的?是这张脸吗?还是这幅身体呐?”
    卫子纪偏过头,冷笑一声“听闻姜太尉雄才大略,运筹帷幄,从横沙场半辈子,从当年一个佐领做到如今太尉之位。想不到膝下唯一的儿子怎的这般愚蠢至极!”
    “你放肆!”姜攀猛地甩手,一巴掌呼了过去“好阿,好阿!你这般不知死活,不如本公子现在就成全了你!”
    姜攀手滑到那咽喉处,手下一紧。令卫子纪发出呜咽的忍耐,一张脸也涨红了去,说不出一句话。他奋力的抬眼,看着光透进来的地方。恍惚见,他看到一人白衣淡然,躺在摇椅上,微微睁开眼,朝他笑了一下。
    卫子纪难受的眨了眨眼,他想起来了,那是顾雁忊第一次带他回家,他醒来时,看到的场景。雁忊啊雁忊,卫子纪这一生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少爷!大少爷!庄子里有人闯进来了!我等拦不……”外面那小厮喊得声音异常大,话都没说完那人嘭的一声被素衣人踹开,幽暗的屋子门也被踹开。
    “什么人?”姜攀松开手,转身,戒备的看着来人,喝道“敢擅闯此处,好大的胆子!”
    “姜攀。”清冷的声调响彻整个地牢,来人缓缓迈步而来。外面暖光自他身后投进来,撒满这阴冷的地牢。
    卫子纪迫使自己尽力的歪着头去看来人,脖子一松,不适感一拥而上“咳咳咳……咳。”卫子纪歪着头,扬着嘴角,眼里生冷却弯着眼角看着面前的诧异的人,一字一字的缓缓开口“呵,怎不掐死小爷了?”
    “子纪!”衣袂一闪而过,长剑将周身的锁链尽斩而断。身子似春风落在顾雁忊怀里,脚下生虚提不上劲。头埋在了顾雁忊臂弯,带着红痕的眼一目而望,看到那凌冽长剑,不待细看那剑身一个好看剑花抬起,剑抵姜攀心口。
    姜攀举着手站在一旁,一脸的煞白,他如何也不会想到顾雁忊会亲自寻来此人“顾,二殿下还请您慎重。”他爹可是太尉,他不信顾雁忊会真的乱来!
    “嗯。”顾雁忊面上平静,眼含冷意,手腕轻轻转动,剑如白蛇吐信,破风而过。
    随着姜攀身影倒下,长剑也随着而下,总是平缓温和的声音眼下听着是那么威慑有力“你可知,我为何带剑?”
    是了,此时姜攀反应过来了,不曾有人谈起过顾雁忊会武。姜攀看着带着寒气的长剑,正说话,那长剑却没入他胸口。
    “噗!”姜攀一手握住胸前的长剑,转头吐出一口血,拭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顾雁忊“二殿下,你敢杀我吗?”
    仅没入一寸,被一双颤抖的手快速按下长剑,那纤瘦白净的手死死按着长剑不让分毫,那人说“回去。”
    顾雁忊低头看着趴在肩头的人,那眼角的伤让顾雁忊心里似千石沉重。可子纪的双眼是那么平静的,又重复一句“回去。”
    “你靠着墙站好。”长剑收回,剑头一抹猩红,换来姜攀的闷哼,继而不等姜攀开口说话又抬脚重重下去。
    顾雁忊扔了手中长剑,从旁边的刑具上取过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在手上颠了颠,朝姜攀走去。
    姜攀见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一身白衣,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死神。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跄的走了两步,随后肩膀处传来的力道,让他狠摔在后面的墙上。
    姜攀咬牙切齿,开口“二殿下,你可想清楚了,他不过是一个小…阿!”说到一半,胸膛传来剧痛,打断了下面未尽的话。
    顾雁忊皱眉,慢慢转动匕首,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
    卫子纪瞪大着眼,看着平时温润如玉的人露出这幅模样。姜攀胸膛喷涌而出的血,没有避免的溅落在顾雁忊脸上,衣上。顾雁忊毫不在意,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手上动作却是毫不留情。眼角伤口由于卫子纪眨眼频道又渗出血,顺着脸庞流下,被顾雁忊看到后,松开姜攀的束缚,带着人离开。
    走了两步,顾雁忊看到卫子纪的肩伤还在淌血,便决定将人打横抱着。卫子纪看着那薄唇微抿的人,问“生气了?”
    “嗯。”顾雁忊没开口的用咽喉发了声。
    卫子纪本想说这样被抱着有伤风化,有些掉他面子。看了眼那人,伸手挂到顾雁忊脖子上。用衣袖轻轻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然后把头靠在顾雁忊肩头。勾着紫青的唇角“那我们回家。”
    卫子纪再醒来时,半睁着眼,透着床帐隐约看到床边有个人影。又打量了周遭环境,这屋中摆设,他这是在京郊梅林?唔……浑身疼。
    “醒了。”
    卫子纪点了点头,又把眼睛闭上。好半晌脑子才转动起来,这人声音低沉,不像是顾雁忊。
    只是这地方,除了他和顾雁忊,也就只见过的那个人了。卫子纪微微叹息“文华大人。”
    淡蓝色的床帐被掀开,卫子纪首先注意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还记得我,这姜攀倒是没把你脑子搞坏,可惜了。”他面带微笑,语调柔柔的,说出话倒不如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般,果真应了那句表里不一。
    “你这大多都是皮外伤,死不了的。你依然可以醉酒当歌,逍遥快活,这样才会死的早些。”说完,那贴着独创黑乎乎药膏直接按上肩头伤处,令那白净锁骨疼的凸出漂亮形状来。
    文华用缠布将肩头从腋下包过去,感受到少年目光手里却有意的上了手劲,狠狠一拉。眼里示意榻边柜上的白玉瓶“缓一缓自己抹到脸上,破了相,可会断了富贵路。”
    当官的都是这样尖酸刻薄吗?卫子纪不禁在心里腹诽。瞄了一眼柜头瓶子,看着齐肩短发的人“雁忊呢?”
    “京中。”文华抬眼看他,眼中似乎带着探究。
    这里是梅林,他知道,上一次见这个人也是在这里,那时候也对他有敌意。按理说,这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与雁忊应当没有任何接触的理由,如此居然此刻在这里照料他。
    “呵。”卫子纪不免笑出来,文华也没有问他笑何。
    “此番多谢文华大人了。”
    “哦?”文华挑眉,转了转眸子,看着他,摸着下巴“那你要如何报答?”
    卫子纪一笑“你想知道什么?”
    文华起身做到前面的小几边,给自己添上茶,轻轻吹散茶盅里的茶叶,抿了一口“你的家世。”
    “你会不知道吗?”卫子纪面上带着笑意,轻道。
    卫子纪不信这个人没有调查过他,怕是最害怕顾雁忊身边有私心的就是他了。雁忊有意隐瞒武功,且行事向来低调不理朝政,为了他提剑伤了太尉儿子,眼下又在京中……
    “算了,下次有时间记得告诉我。”文华喝完茶,伸了伸腰“既然你醒了,我事还多,你自己躺着等他回来吧。”
    “那,不送了。”
    文华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转头又跟卫子纪说“对了,告诉他,下次可别什么点小病小疼就找我,我不是大夫。”
    直到那人走出屋门,卫子纪松了一口气。跟一个陛下身边红人促膝而谈?怎么想怎么怪异好吗!而且那人恨不得他死了算了。
    只是他最想不通一点,嗅了嗅,果然他敷的药膏是一向避世而居的逍遥谷中的药膏,他一个京中朝臣为什么会有?雁忊当时指出权叔用药,是不是和他也有关系?
    京中,大皇子府邸。顾苍丰刚收到姜府的消息,他那毫不起眼的二弟竟会武功,还伤了姜攀!他这二弟倒是看重那个小倌!
    顾苍丰一气之下,掀了一桌子美食佳肴。这顾雁忊竟瞒的这样滴水不漏!他想做什么?想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还是对那龙椅也有肖想?!
    不!无论是哪一种,他不都不允许发生!
    “主子。”屋外响起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
    顾苍丰揉了揉额角,不耐烦问“有何事?”
    “二殿下来府上了,说要见主子一面。”
    顾苍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眼里带着凶狠,咬牙“好阿,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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