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没入血肉的声音,在一片兵刃交接声中显得微乎其微,又如泰山之重。刀身从肋骨下穿透而出,阮霰保持着持刀姿势半跪在地,原箫寒猝然回头,但被凌厉瞪回去。
下一瞬,雾非欢抽出阮霰体内的刀,绕到他身前,挡住原箫寒看来的视线。
“我一直都是偏执且幼稚的人。”雾非欢俯下身,捏住阮霰下颌,迫使他抬起头,两个人贴得极近,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缠,灼热湿润,“早在你捡到我之前就是了,不过那会儿为了讨你欢心,收敛起来罢了。”
大量出血让阮霰的张脸变得苍白,配上不断颤动的、被汗水濡湿的睫毛,脆弱又美丽,轻易便能勾出深藏心底的破坏欲。雾非欢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把阮霰下颌捏碎。
阮霰同那双充满着占有、摧残、虐杀、厌恶、爱恋的眼睛对视,倏尔过后,冷笑起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雾非欢,你真的以为,在杀死我之后,就能独占我的尸体了吗?”
雾非欢眯了下眼,刚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忽觉一道冷冽气劲逼至身后。回头一看,赫然是时拂天风——通体玄黑的长剑高速旋转着朝他刺来,周身覆着幽冷的、暗紫的光流,森冷骇人。
原箫寒一手掷出长剑,另一只手伸指成掌,往地面一拍,打出一个巨大深坑,围住他的人都在这一刻跌进去,他更是借着这股反冲力,凌空而起。
在阮霰瞪过来的时候,原箫寒就明白,受伤是阮霰计划中的一环。诚然,这是一个可以使雾非欢和阮东林都放下戒心的举措,更可以借势持续受伤直至濒死,让雾非欢看清阮东林不会放过阮霰尸身的真相,挑拨双方刀剑相向,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难怪阮霰那么胸有成竹,因为有雾非欢这枚棋在,因为这人仗着自己体内有寒露天的刀鞘,死不了。说不定阮霰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计划,什么下毒,什么兵分两路,都是幌子!
若他提前知道阮霰会这么干,他连门都不会让阮霰出!
呵,这样的事情,要他如何忍得了?
此时此刻,那素白衣衫被染成了刺目的红,捂在伤口上的手因疼痛不住发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苍白如纸,以及……雾非欢离得是那样近。
心如刀绞,又满心怒火。
根本忍不了!他见不得阮霰流血,见不得有人和阮霰靠太近!
这一刻,原箫寒连成魔的心都有了。他沉着脸接住被雾非欢打回来的时拂天风,凌空而立,不带任何花哨地落下一剑。
却也是极其骇然、极其冷厉、极其磅礴的一剑,在镜雪里砸出一道深深沟壑,剑风扫过之处,草木尽数枯萎。
雾非欢避得狼狈,抬眼再看时,阮霰已被原箫寒抱入怀中。
“霰霰,以后不许再这样。”原箫寒喂了一颗丹药到阮霰口中,沉声说道,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命令,强硬地不许阮霰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阮霰垂了眼,没回答。他甚至在庆幸,一开始不跟原箫寒说这个,果然是正确的,否则现在已经被这人锁起来了。
数十年忍辱负重的刺客生涯,让阮霰成为一个为达目的无其不用之人,除了性命,再无旁的底线。他和原箫寒不同,截然不同。
“放我下来。”阮霰抬手遮在自己眼前,倏尔过后,又拿开。
*
一群人埋伏在上经阁外的树林中,他们都是青冥落出身,隐匿气息的好手。为首之人赫是林间鹊,他解下了手串上的铜钱,正拿在手上进行占卜。
铜钱共三枚,抛落两次,便可得出一卦。林间鹊几乎是立刻就解出了卦,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裴老大,要动手吗?”斜对面的一人冲林间鹊打手势询问。
林间鹊比了个好。
所有人鱼龙贯出,倏尔便围住上经阁。林间鹊一声令下,纷纷丢出一直卧在手上的法器。
这些法器五花八门,攻击性不强,但个个都具有干扰作用。其中一个落地便炸开,声响、气浪震得上经阁方圆数十丈晃荡不停。
在此守护圣器的一共五人,其中两人现身阁外查探情况,一甩衣袖,眨眼间就将这些个法器打成碎片。
林间鹊赶紧放出数个幻影,吸引那俩无相境的注意,与此同时,所有人都飞速撤退。
“我那卦解得果然对,这种方法真是撑不了多久。”林间鹊边嘀咕边奔逃。他武功不行,轻功倒是一等一的,守圣器的人不会离开上经阁太远,跑到安全区域后,他又是掐指一算。
“咦?这卦有点奇怪。哎,不管了,往东走,依照卦象指示,总能得到解决方法。”
林间鹊当即调转方向朝东而行,走出没多久,竟见前方有三个身影,分别是一条狗,两个女子。
狗?不会是特地放出来追捕他们的吧?林间鹊眉心一蹙。
等等,狗!那狗影有几分眼熟!
林间鹊认出这狗是谁,激动得狂舞双手:“阿七!阿七!”
山道上,天字七号先是一愣,尔后撒丫子奔过来:“老鹊!老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