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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是他产生的幻觉吗?
    陆且扬明明清楚地听到了薄冰的哭声,她让自己醒来,那么悲伤,让他疼到窒息。可当他拼命地睁开眼,视野里没有他期盼的人。除了白茫茫的天花板,身边只有泪眼汪汪的白晨,以及站在角落思虑重重的凌非。
    “陆少,你醒了。”
    面对白晨高兴的样子,陆且扬却不想说话。他点了个头,再次闭上了眼。脑海里最后浮现出来的画面是他靠在薄冰房门,似乎吐了几口血,拿到小军刀朝着手腕割了几下,然后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还真是命硬,连老天都不肯收他。
    “白晨,让陆少好好休息。”
    凌非见陆且扬又闭上眼,知道他现在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这样也好,他就不会问起薄冰来没来过的事,这事就这么混了过去。
    “诶。”
    “陆少,哪里不舒服你一定喊我们,我们就在外边。”
    白晨老妈子的性格还是不变,之前是因为陆少抛弃薄姐,他愤愤不平。可现在知道了真相,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站在谁的那边。见陆少醒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多啰嗦几句。
    病房随着他们的离开,再次陷入了长长的寂静里。
    陆且扬这会卸下在人前的伪装,撕掉了那层冷漠的皮,他仍俊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脆弱在这一瞬间侵袭了全身。
    阿薄,我快撑不下去了。
    老爷子中风后经历了一次大手术,用了将半个月的时间修养。这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受到陆且扬割腕自杀的刺激,人整整昏迷了十个小时,才醒过来。
    “辰楠,且扬怎么样了?”
    他抓着幕辰楠的手紧紧不放,褪去那层威严,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甚至,会为了他最疼爱的孙儿,担惊受怕。
    “陆爷爷,别担心。”
    “且扬现在没事了,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真的?”
    “他就在隔壁病房,您不信就去看看。”
    陆钟双手突然一垂,脸上的恐惧缓和了些许。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想不开呢?难道是且扬知道那次是小薄救了他,他一时想不开,才轻生的。可若真如此,他和赵芸儿那档子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臭小子肯定又瞒了他什么。
    “辰楠,扶我起来。”
    幕辰楠小心地扶着老爷子下床,接着陪他去了陆且扬的病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老头子是真心不喜欢,上次他就这样昏迷了好几年,本以为不用再常来这医院了,但世事难料。他不来,他那孙子倒让自己陪着他一起来了。
    “且扬,爷爷来看你了。”
    陆且扬慢慢睁开眼,在看到老爷子一身病服后,他猛地从床上下来。在两人错愕之中,他直直跪在老爷子面前。
    幕辰楠想扶起地上的陆且扬,但被老爷子用眼神阻止了。僵持之下,他选择出去,把空间留给他爷孙俩人。
    “且扬,知道错哪了?”
    “……”
    “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给我记着你是陆家唯一的血脉。”
    失去至亲的感受,他已经尝过了。他现在这把年纪,也不求什么,只希望他这个孙子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我老了,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陆且扬隐隐感觉到老爷子要说的话,他把头低得更低,沉痛地再次闭上了眼,
    “我只求你一件事,陆家不能在你这断了。”
    陆钟不忍再看跪着的陆且扬,转身,以一种极其缓慢艰难的步伐离开。
    老爷子走后,幕辰楠进来,把还保持着原姿势的陆且扬小心地扶起来。他的身体都亏损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好好躺在床上,逞什么威风。
    “辰楠,那件事提前。”
    幕辰楠僵住了身体,他震惊地看着陆且扬,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犹豫。可陆且扬很坚定,将他最后的顾虑也驱散了。
    “真的想好了?”
    陆且扬没有看幕辰楠,反而看向窗外绿色盎然 的春意,那勃勃生机不正是他这会最需要的吗?
    l市的春天终归还是来了。
    那他的春天还会远吗?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有,再看到阿薄浅浅温暖的笑容吗?
    他不知道,但答案已经深埋在他的心里。
    “后天。”
    陆且扬说出的决定让幕辰楠猝不及防,但想到他的身体确实不能再拖了。幕辰楠本打算劝他提前,现他这样说了,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心底的那丝丝难过又是怎么回事。
    唉,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山穷水尽,覆水难收。
    薄冰头痛欲裂地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她不知道昨晚自己喝了多少酒,但脑袋一阵一阵的痛感告诉她是有多么的烂醉。
    房间里一片漆黑,薄冰觉得空气不流畅,开了灯,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白色的窗帘。
    刺眼的眼光直直照进她干涩的眼里,差点把她的眼泪逼出来。
    陆且扬,醒过来好不好?
    这是她的声音,她什么时候说过的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薄冰想继续往下想,可头又疼了,她只好暂时放弃。可心底存了个疑问,以一种她毫无察觉的方式悄悄地酝酿。
    “黎子易。”
    薄冰见厅、厨房都没有黎子易的身影。干脆来到他房门外,对着门喊了几声。在无人回应,她准备拿出备用钥匙开门后,男人才从里面探出个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几点了,还睡?”
    “你不也一样。”
    黎子易怼了薄冰一句,自知理亏,薄冰没有多加理会。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可又想不起啦,才想着找黎子易问问。
    “昨晚是你来云渡接我回来的。”
    就知道薄冰心思深沉,她的直觉永远是她的判断准则。凡是感觉不对劲的事,她总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不然还有谁?”
    “难道你希望是你在酒吧那个艳遇的帅哥。”
    顶着薄冰眼神的冷刀子,黎子易继续不怕死地调侃,“我去的时候,见你眼巴巴地瞅着舞台上的那个小哥哥,不会是想老牛吃能草,看上人家了吧。”
    砰,是门被重重地关上的声音。
    幸好他闪得快,不然这张倾城模样今日就要毁于薄冰的魔掌了。
    总算骗过薄冰了。
    她喝醉了断片是常事,兴许真是她生出了幻觉,也是有可能的。她不会是太想念陆且扬,所以把人凭空臆想出来了。
    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下次不能再这样烂醉如泥了,误事误己。
    忙着找黎子易问清楚,可看他反应该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肚子适时发出了“咕”的几声,薄冰急忙朝厨房走去。
    一觉睡到下午,也是没谁了。
    她到了厨房,看锅里还留了一个煎糊的鸡蛋,突然就想到小李子小小的身子踩着板凳,自己做早餐的辛苦模样。
    她都是怎么照顾小李子的,竟然还让小李子照顾自己。
    薄冰,你实在太失败了。
    她把那个糊的鸡蛋热了,先是煮了饭,才从冰箱把仅有的青菜和一点肉拿出来,炒了个小菜。想到还有黎子易,她又从冰箱底部翻出了紫菜,混着最后的两个鸡蛋打了个汤。
    闻到香味的某人拖着他那花哨的拖鞋,突然就坐在了餐桌的板凳上。薄冰端菜出来,一脸嫌弃,嘴上不饶人:
    “鼻子属狗的。”
    黎子易自顾乐呵,难得薄冰不点外卖,下厨,他可是怀念她的手艺很久很久了。
    昨晚认清现实后,黎子易就把心里对薄冰的那份好感给封存起来。江边那微微悸动,是他第一次认真。但如果这份感情给她带来的困扰,他宁愿她把自己当成亲人,至少,还可以享受她的好。
    反正他吊儿郎当惯了,偶尔的天马行空,他们也只是以为自己在发神经。
    “哈哈哈。”
    “薄冰,快盛饭。”
    看到男人眼里冒出饿狼的绿光,薄冰不屑地转身。动作比内心诚实,还是很快地把饭递给了黎子易。
    “吃吧。”
    男人大口大口,薄冰才动了几下筷子,那仅有的菜便没了。忍下揍人的冲动,薄冰好脾气地喝着剩下的汤。
    算了,就当是感谢他昨晚来接自己。
    吃过饭,黎子易又滚回了他那小窝。薄冰一个人在厅看了会电视,是很狗血的剧情,男女主误会,相爱相杀,好在结局是好的,两人笑着相拥,白头到老。
    嗯~还是陆且扬比这个男主帅些。
    傍晚的春风透着一丝凉意,刚好能抚平季节初始里人们内心的焦躁。薄冰起身,把厅里的那两扇窗都全部敞开,一倾而入的凉风,带着属于春天清冽的气息,将薄冰深深地笼罩。
    男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她哭红了眼,说着违心的狠话,最后,变成卑微的哭求。
    突然涌现的片段,那么真实,真实到薄冰再次怀疑起自己昨晚去见了陆且扬。她忍不住想: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他不会真的出事了?
    为再次冒出的这个愚蠢念头,薄冰自嘲一笑。她怎么还是不死心,人家都不稀罕,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变通呢?
    都已经决定不爱了,不再纠缠,怎么还是老样子。
    这是病,得治。
    指针停在五点那里,薄冰利索地拿起外套,出门去接快要放学的薄小李。黎子易补了个回笼觉,等他走出房间,已经空无一人。窗台上,薄冰挂的小风铃随着晚风滴答滴答地作响,像极了音乐厅里小提琴演奏的起声,婉转悠长。
    她走了啊。
    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慢吞吞地回了房间。不去思考,把现实和外面的一切都隔离在那小小的一扇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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