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上仙懒洋洋地靠在船上,目光却片刻不放松,四周的莲叶更少了,而这风却吹得更猛。灰毛身上的毛站都站不住了,在风中狂乱地摆动,一根根好似要被这风揪走一般,而他本人早就扑在船上,死死抓着船体。
可就算如此,他仍然心惊胆战。这越来越高的风浪,让这船不停地跳高坠低,每一次都像要将这船搅碎了般。
“你再不快点这船就流进冥界了,我倒是想去化生宫看看各位鬼仙妹妹,你们两个可就只有去地狱了。”
“上仙、上仙,您、您,想、啊啊,想法…”
“边儿去。”引渡上仙推开凑上来的灰毛,目光却依然停在寒轻歌身上,忽地眉头一展,表情产生细微变化。
只见寒轻歌手中的莲蓬终于破开了,可仅仅只是一条缝隙。但有了这条缝隙足够了,她将双掌从这缝中插进去,窄小的缝隙将她手背上划拉出道道血口子,鲜血顺着莲蓬流下,这漆黑的莲蓬变得又黑又红,分外妖冶。
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将这缝隙扳得更大些,将手伸得更深些。
在灰毛的惊叫声中,她终于把莲子掏了出来,一颗两颗,不一会儿便都掏了出来,捧到引渡仙人面前。
引渡仙人道了一声好,将所有的莲子都扔进水里,两人顿时眼前一花,耳中呼呼作响,身子腾云驾雾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待眼前再清楚时,脚已经在了坚实的泥土上。
灰毛和寒轻歌都吓傻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们上岸了。
“这、这这,是莲河?”灰毛哆嗦着指着面前平静流淌的河水惊讶不已。
“对,只是到了晚上就没莲了。”引渡仙人道,又指了指后面,两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只见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矗立着两只巨大的石兽,身形似狮头却长着一颗巨大的羊头,肋生双翼,身负鳞甲。
但除了这两只突兀的石兽,什么都没有。
引渡仙人对寒轻歌扬扬下巴道:“去吧。”
寒轻歌一脸懵道:“去哪儿?”
“从那两只魌中间过去,便是内院,里面会有人接你。”
寒轻歌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引渡仙人所言转身招呼灰毛一起走,两人刚动身,引渡仙人一把抓住灰毛后脖子的软毛,惊魂未定的灰毛登时哇哇大叫起来。
引渡仙人抓住他的长喙用力一合,将他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我让她走没叫你,刚刚院主准你跟着我,以后啊你就跟我在这黑莲河中剥莲子。”
引渡仙人拍拍他的头,一转身便从原地消失了。
寒轻歌拍拍脸,好半天才确定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转身朝着两只魌的方向走去。到了跟前,她顿了顿,目之所及前面依然是一片。但引渡仙人既然这么说了,定是这里没错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步穿了过去。
在她经过魌的瞬间,两只石兽中间现出一面光幕,这光幕随着她的穿过晃了晃,并跟着她一同消失。
几乎同时,引渡上仙和灰毛又出现在原地,引渡上仙的目光似要穿透这光幕。
“引渡使者,还不离去?”两只石兽动了动身子,身上石色褪去,露出原本的鳞甲,一说话鼻中喷出白茫茫的烟来。
引渡上仙的目光中有掩饰不住地失落,又有一点满足。如此复杂的神情落在灰毛眼中,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不走?”两只魌的尾巴同时在空中甩了出响声,并伴着火花。
引渡上仙咧嘴笑笑,一把提起灰毛,腾空而起,倏忽消失。
“哼。”两只魌又坐了回去,正要变回石兽模样,却听背后一个声音道:”你们好歹也算同僚,就不能对关渡气些?”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魌顿时恭顺起来,左边那只道:“我们只是在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不过每次在门口望一眼,刹那的功夫,别太较真。”
右边的接着道:“院主也实在偏心了些。”
“你们也可以看。”
“哼。”
“你给他了一只鸟。”
“……”
“我们想要个棚子。”
“石兽要什么棚子。”
“这儿风太大了,天天的磨,我们比之前都小了一圈。”
“这是考验。”
“昨夜冥界的人打这儿过还笑话我们,说现在人间的石兽过年都能挂朵红花,我们什么都没有。”
“可不是吗?人间……”
“我把你们俩送人间去,好不好?”
“您给了引渡一只鸟。”
“您给了引渡一只鸟。”
“您给了引渡……”
“成成成,棚子是吧,起!”
两只石兽的四周顿时长出了一个茅棚来,顿时把头昂的高高的,似乎为了让他们更神气些,月光如练,照在这绿油油的茅棚上,这顶棚真是绿的发光。
“多谢院主。”两人的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喜悦。
“两个呱噪的家伙。”
“院主,等等。”
“没事别烦我,今儿过节,我得去准备。”
两只魌又唤了几声,已经没人应他们了。
“隔几日就过节,有什么好准备的。”左边那只腹诽道。
“我一点都不想参加。”
“我也不想,一点都不想。”
但有人不想参加,却逼不得已的参与了进来。
这个人就是寒轻歌。
她曾经对仙人改造院有过无数种设想,这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不论是哪一样,都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她一进来,顿时被挤得差点背过气去,耳朵也瞬间失聪,巨大的欢呼声像要把这黑夜吵翻过去。她毫无准备地被推到人群中跟着他们一同前行。
这些人看起来都非常亢奋,连唱带跳,高歌不断。四周不停地有鞭炮响起,锣鼓唢呐一样不少,天空中花瓣不断落下,馥郁的香气弥漫了整条大街。
寒轻歌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了了一块糕点和一杯酒,不停有人和她碰杯,还有人给她添酒,还有人将花插在她的头上,一路上,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喝了多少,但还没个到头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