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寒轻歌已经不是刚入院的寒轻歌了。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她自打化生便是在水中,可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难过。她不但在水龙卷中猛烈翻滚着,她不知吐出去了多少东西,又被灌进来了多少水,如此循环往复,她的意识终于渐渐清醒。
但她宁愿自己还昏迷,这被逼着灌入大量的水又被逼着吐出去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当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吐出的时候,她终于停下来了。除了眼前依然不停转动的星星,天地终于归位了。
“清醒了?”
声音从她左边传来,寒轻歌知道这就是仙人改造院的院主,易潇。原本她对这位院主非常好奇,可现在她连转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了。
“我问你话。”胳膊被踢了踢,寒轻歌干脆闭上了眼。
“嘿,还跟我杠上了。”易潇蹲下身来戳了戳她的脸,寒轻歌依然没有理他,他又戳了戳,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呵”一声轻笑,寒轻歌只觉身体一轻,待她的脚站在地上时,耳畔立刻又炸开了锅!跟她刚进仙人改造院时一模一样。
她睁开眼竟然看到自己又回到行进的人群中,酒还是那时的酒,人还是那样的人,就连喧闹声和欢呼声都没有变。
沸腾的欢呼声让她恍若隔世,似乎根本没有离开过,仿佛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只是她的错觉。
人群行进了一会儿开始分流,到了她这里,周围的所有人都分了开,她一下子暴露出来,每个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她身上,而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口正放在火上烧的通红的鼎上。
人声乍止,好像所有人同时被点了哑穴。忽然安静下来的人群将这鼎里的咕噜声衬托的格外刺耳。
两名穿着宫装的女童从鼎后缓步而出,两人见着寒轻歌就像见着亲人了般,笑得无比灿烂。
“寒轻歌,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晃着,若在平时,面对这样两个粉嘟嘟的小孩她一定会想着法的给她们找糖吃。
可现在她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面前这口大鼎足有三个她这么高,莫说将一个她煮了,就算十个也不嫌挤的。
“你来了就好了,我们可以继续过节了。”
过节?
这到底过的是什么节?难道是她的清明节?
看来明江月说的并不都是谎话。
“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
寒轻歌还来不及问,这两个女童一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带着她飞了起来。她心下一沉,好似她每次飞起来都不会有好事。
果然,她们带着她到了鼎的上方,一人冲她甜甜一笑,同时松开了手。
在掉下去的瞬间,她终于理解了引渡仙人那句话,“仙人改造院在人间就是精神病院”。
“嗵”,寒轻歌掉入沸腾的水中,炸起了进半丈高的水花,人群立马炸了锅,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锣鼓唢呐同时奏响,礼炮礼花竞相燃放,天空中的花瓣倾泻而下,甚至还飞来两只青鸟,在大鼎上空盘旋着,声声鸣叫。
她渐渐下沉,心底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并不是被人煮了,而是得道升天了。
等等,为什么她还能正常思考?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丝灼热?她明明已经在鼎里,这不断上升的气泡和沸腾的水面不都说明这水是滚烫的吗?
她在水中站直身体,脚尖触碰到底部,立马缩了回来,烫得她差点叫起来。水面上倒映出一张人脸,这张脸旁的两缕长发垂到水中。
寒轻歌跟他隔水对望,在对方眼中,自己的脸都被变了形。可他们还是对瞧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
水面上的脸还看得津津有味,寒轻歌却越看越不是自卫。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的人可不愿继续在水里被煮着。
她一蹬冒出水面,水面上的人吃了一惊。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看得更清楚了些。这人蹲在鼎上,双手乖巧地搁在膝盖上,伸长脖子瞪着眼,让寒轻歌想起了曾经照顾过的那只母鸡,它也很喜欢以这个姿势站在水缸上面。
“你热吗?”
这人一开口寒轻歌马上知道了他的身份。
“易潇?!”
易潇毫不气地捏住她的左脸,更正道:“是院主。”
又道:“你不热吗?”
寒轻歌又发问道:“你救我就是要煮了我?”
“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好像煮不熟。”
“好像是这样。”
“我能烤了你吗?”
“我能打死你吗?”
“你要叫我院主。”易潇又捏住她另外一边脸。
寒轻歌突然对他笑了笑,就像那两个小女孩将她扔进来时那样笑了笑。易潇咦了一声,忽然他的手腕被抓住,下一刻他便被寒轻歌拖进了水里。
“妈呀!”
易潇一声惨呼,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的下巴砸到了自己的脚背上,又有多少人的眼珠子掉了下来。
院主被煮了!!
但下一刻他们又爆出大笑,水可是院主的武器,他怎么可能怕水!
易潇不怕水,可他怕烫!
在这热水里,他一点本事都施展不开,更别说寒轻歌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易潇只觉自己的双腕好似被两支铁钳卡住,疼得快断了。
他真是恨死引渡仙人了,他竟然在船上给了寒轻歌一颗莲蓬王!剥开莲蓬王竟然让她的腕力竟然涨到如此地步。可他忘了,这一切都是在他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
“咕噜噜,咕咕噜噜。”易潇一张口吐出一串泡泡,他立刻改为传音道:“你松手,我们扯平了。”
寒轻歌冰冷地瞪着他,废话,他都要煮了她还要烤了她,她又打不过他,松了手还有好果子吃吗?立马使劲将他往鼎底拽。
易潇破口骂了一句,这女人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