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局势愈发诡谲,王氏一系之前在朝堂已经被清洗一遍,如今竟又轮到了右相杜峰。贪污军饷,侵占田地,又牵扯到前礼部尚书案......种种罪状罗列,朝中贤相竟成了罄竹难书的大恶人。
墙倒众人推,证据确凿,也没人敢替右相说话,如今朝堂看起来最大的巨树居然也要倒了吗?!
杜峰倒是平静,诸多罪状供认不讳,被拿了押入天牢。
......
天牢阴冷,墙上烛台燃了灯,却还是不太光亮。杜峰箕坐在草席上,以前的清逸儒雅不再,散发衣囚服。有一狱卒引宽大黑袍人开锁进来,黑袍带帽,连面目也被遮掩起来。
狱卒自退,留二人在这狱中。黑袍人将掩藏在黑袍里的食盒取出,取出饭食摆放在杜峰面前,也在杜峰不远处对立箕坐。去了帽,露出掩藏面目,却是左相余弥。
“杜相一切可好?”
杜峰也不意外,接过余弥递过来的竹筷,平静答道:“好。”
“何至于此?!杜相本是应该青史留名的贤相。”
“怎么?”杜峰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嚼了几下就咽了,“做一条名垂青史的,狗吗?!”又接着道,“我不去做,陛下更不会动王家,再说先妻亡故,背后未必没有王家的影子,我咽不下这口气。太后姓王,皇后也姓王,陛下或许对其他世家能下狠手压制,对王家却是不好下手。”
余弥摇头苦笑,说道:“好好听陛下吩咐不就好了吗?值得玉石俱焚,又令陛下不快?”
“为臣侍君,此为正理,什么时候这朝堂竟成了世家的主事堂?!真是可笑!”又对余弥道,“你又怎知陛下不快?或许这局面才是最好的局面呢。”
余弥一愣,似有所悟。
“王家有取死之道,过了界尚不自知。这天下,还是赵姓天下啊,不然你以为杜某为何会得平阳王相助。朝堂里真正的聪明人不多,你我二人应该算是,余相知道接下来如何站队了吧。”
余相在脑中将各龙子背后隐藏势力一过,又暗自揣度圣意,心里也有了大概答案。
“多谢杜相相授。”
“饱了,只是可惜又要‘意外’死一批狱卒,于心不忍啊。”杜相将面前菜肴扫尽,说道,“替我谢陛下恩赏。”
余弥起身取过酒杯酒壶,斟好后,躬身奉上,朗声道:“余某代天下寒士谢过杜相,请杜相慷慨赴死。”
杜峰接过,仰头满饮一杯。
“善!”
......
昏黄灯火间,王蔷对镜用胭脂含了唇,镜中女子明媚艳丽,插了银钗金钿,头上顶着凤冠,十指丹蔻。王蔷理了理双鬓青丝,对着镜中微微一笑,又起身来,这才显出婀娜身段,一身艳红嫁衣也是绝配。移步走向绣床坐了下来,床边小案是一只已经斟满的酒杯。
王蔷举杯慢饮而尽,脸上泛着笑,泪珠却是止不住,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了那日意气风发,跨马游街的少年郎,又仿佛看到了那与自己高堂对拜的红裳玉郎君......
......
杜相在天牢中畏罪自杀,百官自是唏嘘者有之,暗自庆幸者有之......抄右丞相府时,见了王家女尸首,是饮鸩身亡的,百官皆感叹其重情性烈,唏嘘不已。国君仁德,大概是念着以往君臣相得的情谊,特下旨将右丞相夫妻尸首护送回乡,同棺厚葬。只是丞相女杜婉娘却是遍寻不得,国君本就没有迁怒家小的意思,也就随它去了。至于王家,倒是怒气未消,若是抓住了杜婉娘自是要好好整治的,只是如今京都遍寻不得,也不好大肆搜捕,徒惹人笑话,落了下乘。
“倒是便宜了这疯狗!若是落在我王家手中,定要敲碎他牙,看他还敢胡乱攀咬,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家也不好再跳出来作乱,毕竟人都死了,还能如何。而且刚刚出了大错,现在是多行多错,实非智举,又不知杜峰在国君心里还留有几分情义,还是修养元气为重。
其他世家倒是有几分庆幸,若是再任由杜峰胡乱攀咬,少不得要多撕下几块肉来。如今杜峰做了古,众世家心也就慢慢安了下来。不过有了郑王两家的前车之鉴,其他世族倒是真的收敛了几分,朝堂倒是上下一清,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最近这几月京都可谓是动荡不安,国君自病后就不见好,反而有日渐积重,行将就木气象。虽是不敬,但众官已经暗中开始考虑站队,一朝天子一朝臣,押对了宝,将来也可走得更远。重臣只要不是早就和龙子利益休戚相关,现在大多也还能稳得住,毕竟就算变了天,为了局势稳定,也不会发生多大变动。其他官员却是慢慢押宝自己看好的龙子,形成派系。
太子爷赵无胥最得看中,稳重有礼,又名正言顺,何况背靠王家,虽然不久前王家得了罪,但还有太后与皇后扶持,不可小视。然后便是便是三皇子赵无闵了,平易待人,清逸雅德,背后有新拔起来的右相谢敏和陈郡谢氏。二皇子赵无施原本也是可一争的,但是之前郑氏豢养私兵,自制兵甲,已经可以剔出名单了。至于四皇子赵无庸,在豫州又立了不小军功,得了封赏,悍勇英挺,但无世家可靠,还需考量。
老龙俯首,三蛟夺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