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觉得她大哥当时的决定很正常,毕竟薛妙妙那边的情况都稳住了,根本不算危险,反而是马受惊的于珍更加失控。
郡马爷摆摆手,“先别激动,你从这个情境中脱离开,不是你大哥和你大嫂,换成我和你。在那种情况下,于珍的马受惊了,让我去救她,你还没有脱困,但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危险,结果我还是为了还于珍他爹一命,跟着走了,然后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为了就你而死了。就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春天和秋月没了,你怎么想?”
萧宁想都不想,直接拍案而起,大声喊道:“你敢!我不止和离,还要让你臭名昭著,你这个抛妻弃子的混账东西,不要发妻,反而追随着小□□而去。”
郡马爷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狡黠的眨了眨眼:“所以你该明白大嫂的心情了吧。大哥就是追随着那个小□□而去的混账东西,于珍就是那个小□□,现在小□□还敢回京,你觉得大嫂会怎么做?”
伤口不在她身上,不晓得疼,一旦把薛妙妙死去的那两个丫鬟,换成萧宁身边的人,她就瞬间懂了。
丫鬟虽然是下人,可是她们却陪伴在身边许久,甚至比亲人的时间还长,日日夜夜都交由她们照顾,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早就产生了类似亲情的情感,完全不可能轻易割舍。
萧宁闷闷不吭声,良久才点点头:“我懂了,我不会掺和的,哪怕于珍求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理踩的。”
“宁宁长大了,你不止不理睬,必要时候你还要帮助大嫂。别忘了谁给你戏票,谁帮你约曹先生吃茶,你这些年对大嫂一直态度不太好,可是她不愿意跟你计较,你生辰礼她也认真准备,她虽然大度,但同时她也是个一旦心凉了,就回不了头的人。你且看着吧,于珍的下场不会好的。”郡马爷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萧宁点点头,“你这么神通广大,你再猜猜大嫂为什么又不和离了,似乎不伤心了?”
这可都是她亲眼所见,薛妙妙之后和景王的感情迅速回温,这是骗不了人的,也是装不出来的,两人的出行都是成双入对。
“唔,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大哥救了于珍,等于还了她一条命,就不用再被爹的遗命给束缚住,因此不再理会于珍了。并且于珍还被不许入京,送进了庵堂带发修行。大嫂虽然想和离,但是看到两个孩子,又见王爷这个良好态度,就吞下了苦果,还是觉得把日子过下去更重要?”
郡马爷稍微猜测了一下,其实这也很符合表现出来的情况,但他再怎么聪明,都猜不到实际上不是薛妙妙吞了苦果,认命了,而是她忘了这一切不开心的事情,记忆回到了与景王新婚燕尔时。
萧宁啧嘴:“当女人可真难。”
“错,是大嫂太不容易了,既有爹的遗命在,还有于家挟恩图报,更有于珍这种工于心计的女人在,所以她很辛苦。你也是女人,就过得很好啊,有权势滔天的亲哥,英俊温柔的夫君,还有个不计前嫌大度有钱的大嫂,跟景王妃一比,你简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啊。”郡马爷边说边捏了捏她的鼻尖。
萧宁虽然冷哼了一声,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完全正确,她就是泡在蜜罐里的长大的。
“我会帮大嫂的。”
“那是必须的,大嫂最近可能不太好说话,你可不许耍性子。毕竟于珍回来了,大嫂刻意回避的事情,又再次来烦扰她了,甚至大哥大嫂之间的感情,也可能会出现问题,这就像是受了伤,不碰它不疼,但并不代表伤口就不存在了,等到被想起来的时候,又会化脓出血,除非有一天彻底根治了。”
***
薛妙妙大病一场,卧床小半个月,才能起来走走。
这事儿也没瞒住,毕竟于珍跟景王府的事儿,望京的世家大族都清楚,当初于珍没走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这两人过招,当然于珍一直是被薛妙妙压着打的那种,还不够景王妃塞牙缝的。
景王也是这么想的,于珍的小打小闹,薛妙妙也乐得跟她过招,就当是个生活乐趣了,就是这样一个谁都没把她当回事儿的人,却在一次爆发之中,把夫妻俩的感情逼到了绝境。
虽说这事儿没什么后续,以于珍被送出京,再也没有消息为止,大家都觉得吃不上景王府的瓜了。
可是如今她回来了,而且还是趁着景王爷去江南的时候,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寻味了。
薛妙妙病的这些日子,丢失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多了十年的心境,她再照镜子的时候,脸还是那张脸,却忽然能理解自己为何当时喜欢暗色调的衣裳了。
她有心结,她怨恨于珍,怨恨景王,也怨恨她自己,她觉得生活无趣,再打扮出花来又有何用。
哪怕现如今她还穿着鲜亮的华裳,头戴精致的钗环,却已经没了那种欣赏自己都能喜上半天的状态了。
“王妃,安平郡主给您送了一对鹦鹉来,还会说话呢!”
清风领着一对丫鬟进来,那俩丫鬟一人手里抱着个笼子,领头的是萧宁的贴身大丫鬟,满脸带笑。
“王妃,这是我们郡主特地买来给您解闷的,而且教它们说话讨讨喜气,不过就一只鸟教了一句,您若是得了空闲,觉得无趣,也可以教教它们。”
秋月边说边悄悄打量她,见薛妙妙状态不错才长松了一口气。
萧宁最近总跟她示好,隔三差五给她送东西,而且送的都是有趣的玩意儿,显然是上了心思挑的,不是随手吩咐管家买的。
鸟笼子被打开,果然是两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不够都不会飞,站在架子上。
眼睛见到光之后,就开始说起话来。
“王爷吉祥。”
“王妃最美!”
“王爷吉祥。”
“王妃最美!”
一只鸟一句,而且跟对对联似的,它说完上句,另一只立刻接下句,极其有意思。
薛妙妙当下就被逗笑了,连日来的阴雨连天都雨见天晴一样。
她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王妃最近都没什么笑模样,可把大家笑坏了,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相当低沉,甚至两位小主子来,都没能把她哄笑了,这两只鸟倒是真有趣。
“小妹费心了,待会儿走的时候,你带些东西回去,不算什么正经回礼,就是给她高兴高兴。”薛妙妙点点头,实际上她都怀疑是不是流雨那日太过严肃了,把萧宁给吓到了,竟然这么多天保持着讨好她的状态,而且锲而不舍。
不过萧宁这么有眼色,薛妙妙也不愿意拿乔,这个小姑子其实就是任性了点,眼瞎了点,最多被人当枪使,但是真正给薛妙妙下黑手却从来没有。
她心不算坏,也没那智商搞事,如今她示好,薛妙妙也不会把她往外推。
等把人送走了,薛妙妙逗了一会儿那两只鸟,心情的确放松了不少。
第54章 苏锦来找
其实薛妙妙也能体会到萧宁的良苦用心,明明是送给她的两只鸟,结果还有一只要教“王爷吉祥”,硬要把萧烨带上,其实就是提醒她不要忘了景王,是怕他们夫妻决裂吗?
薛妙妙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得面露苦笑,这礼物说不定真是萧宁想到的,但是教的这两句话,其中必定有郡马爷的手笔。
这个妹夫虽然没什么男子汉的本事,但是待人接物一向聪慧通透,否则也不会这些年把萧宁都哄得好好的,无非是想让她多记着景王。
如果薛妙妙只是普通的王妃,那和离了,最多道一声可惜,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眼看日后小世子成年能够当家做主,她也要媳妇熬成婆了,却放弃了享清福的想法。
可是景王妃是个财神爷,她嫁过来之后,给景王府带来的好处不计其数,而且与景王的结合算是强强联手,一个有权,另一个有财,如果以后和离分家,绝对百害无一利,像安平郡主这种依附在景王府之下的,只会变得更加脆弱,郡马爷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所以也会借机推波助澜,帮自家大舅兄好好安抚大嫂。
“把这俩小家伙挂到外面吧,给它们找个合适的地儿,别让它们惊扰了旁人。等礼哥儿和仪姐儿回来,说不定他们俩会喜欢逗逗它们。”薛妙妙挥挥手,等“王爷吉祥、王妃最美”的声音逐渐远去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又消失,再次回到之前满腹心事的模样。
同时她又招来手下能用的人,去查当年刺客一事。
虽然她知道能查到的消息极其渺茫,毕竟那些刺客全都是死士,哪怕有没死的,但是等后援来临之后,也全都服毒自尽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自然也查不到任何东西。
那事儿之后,薛妙妙回府就像是心死一般,忙着筹谋和离的事情,把银子田地铺子,以及对孩子的托付,全都一一安排好,根本没问过景王刺客的事情。
好像觉得问了也没必要,反正景王也不可能杀了于珍替她的两个丫鬟报仇,毕竟两个下人的命,怎么能比得过他的义妹。
因此她就直接自暴自弃了,像是蜗牛一样,躲在硬硬的壳子里,只要不问,那她内心里最柔软的伤口,就永远不会被揭露,如果还觉得痛,斩断了即可。
“王妃,苏姨娘求见。”
当丫鬟通传这一句话的时候,薛妙妙十分诧异。
自从那回苏姨娘对她动手动脚,被景王狠狠的甩过脸子之后,苏锦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甚至平时应该也是躲避着她的,因为她们自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请她进来。”
她想不通这时候苏锦找她做什么,但必定是有事,否则不会往她面前凑的。
苏锦还是原先那副模样,长得无比娇艳,犹如烈日骄阳,甚至在她走进来的时候,对着薛妙妙娇俏一笑,竟然让望京第一美的景王妃都生出几分恍惚和惋惜。
这样灿若昭阳的苏锦,不该被关在景王府里不见天日,应该找个能欣赏她的人才是。
“王妃。”她柔柔的行了一礼,还抛了个媚眼。
薛妙妙挑挑眉头:“不用费心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话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之前那么久不敢找我,必定是有让你忌讳的事情在,如今找我想必也不是来跟我抛媚眼玩儿的吧?”
苏锦听她这么说,立刻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模样,上下打量她一眼,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是谁又把那个有趣爱脸红的王妃变走了?果然于珍是王妃心魔,她一回来,你连笑脸都不见了。”
当她提起苏锦这个名字之后,薛妙妙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异常。
“你知道多少?”她直接开口发问。
“我知道的不多,我进王府的时候,于珍跟你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当然你这么聪明,一向都是你吊打她,甚至给我的感觉,就像你是猫,而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耗子。当猫捉到了耗子,总是玩弄一番,再故意放跑,等下次再抓住它玩弄一番,来回往复,把耗子的精气神都给折磨没了。”苏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正经的跟她说事儿。
薛妙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她特地问过流雨了,知道当时景王成亲的时候,于珍多年爱慕破裂,太过伤心,自请出门远游了,因此她嫁进来之后没有见过于珍。
再加上景王府刚进门,当然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的下人,跑到她面前乱嚼舌根子,胡说八道,所以于珍这个人的名字都成了禁忌,无人提及,直到三个月后,于珍不甘心又回了景王府,这才让她们俩的交锋开始。
也因此当薛妙妙忘了十年记忆,于珍整个人都没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
“你抬举我了,事实证明,耗子并不是被玩弄于鼓掌中,相反猫反而被打了一巴掌,摔得头破血流。”薛妙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苏锦摇了摇头:“只能说你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但也同时证明了,她被你折磨的有多惨,脑子都不清醒了,想要发疯。全望京的人,都猜测你不会让于珍好过,我也不例外,我这里有一点线索,不过希望王妃能拿东西来换。放心,绝对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薛妙妙的呼吸一顿,她查了这么久,都是徒劳无功,忽然有个人跑到她面前,说有线索,哪怕这个人是苏锦,她也心动了。
“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想嫁给徐巍。”苏锦直截了当的道,说出来的语气还颇有几分光棍的意思。
薛妙妙直接被她弄得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已经完全不能理解她了,明明听清楚了,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谁?”
“徐巍,曾经刑部的徐侍郎,如今在吏部供职,每年让人给你送甜杏的男人,外头人人传跟你有一腿,给王爷戴绿帽子,至今未娶妻的徐大官人。”苏锦还怕她听不清,说得异常详细,差点把他的家底都扒光了。
薛妙妙猛地被这一长串解释,给弄得呛住了,直接咳嗽出声,把脸色都憋红了。
“王妃反应这么大,是舍不得?难不成你真的准备和离了,跟他好?他是你的后路?”苏锦盯着她,轻轻的眯上了眼睛,似乎在打量她究竟有没有被自己猜中心思。
“胡说八道,我不会跟他好。”她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停顿了片刻又道:“也不会和离。”
苏锦挑了挑眉,于珍回京之后,景王府一片祥和的现象瞬间就被打破了,景王妃像是泄了洪的洪水一样崩盘了,直接大病一场。
她以为景王妃又心死一回,要把之前未完成的和离大业提上日程,提起嫁给徐巍,也是有几分试探的心思,没想到薛妙妙竟然拒绝了,不仅是说徐巍不是她的后路,并且还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不会和离。
苏锦知道薛妙妙这话没有骗她,而是认真的。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她挺好奇的。
薛妙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实际上在她恢复记忆的瞬间,她拥有的是无限的痛苦和悲伤,或许正因为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她才把这十年给忘了,就当是黄粱梦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也是好的。
但是要和离的心思,却是灭了。
如果她没有失忆之后与景王的相处,她肯定是坚决的和离,因为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景王并不在乎她这个景王妃。
在她的夫君心里,义妹的存在比发妻和儿子女儿加一起的生命还要重要。
可是当她失忆了,回到十六岁再与他在一起,不再用愤恨的眼光打量,而是全然陌生和好奇的状态去和他相处,她才察觉到他的内心。
情感是骗不了人的。
景王回忆起她的点点滴滴也不是假的,甚至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成亲前,他在路上捡到一个与兄长走散的哭唧唧的她,哪怕崴了脚也不愿骑马,只愿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只因为她那日穿的绣鞋不够好看,骑上马就会露出鞋子,被他瞧了不好看。
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他看着她,从因为拗不过她耍赖,才去岑王府接她,到后面无需她说出来,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所以她不介意再多给他一点耐心。
“你可以问,但是我不告诉你。”薛妙妙直接把她的问题给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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