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妙言长大成人,不仅归还嫁妆,还要主持将妙言嫁给明哥儿,护她一生一世。
老太爷虽去了那么多年,但他的遗愿,大房是不敢说一句不遵从的。
大太太盯着秦妙言单薄的小身板儿,想说句重话也着实没说出口。
诚如妙言所说,若她真的不会医术,在花婆子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指不定会把茯苓打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她斜了一眼正站在一边惴惴不安,怀里还鼓鼓囊囊的茯苓,也不得不承认茯苓这丫头够犟的。
什么时候了,还不把馒头扔了逃命,不就是一块白面馒头吗,至于的?
“观主,你说,这医术是谁教的?”大太太不再拷问秦妙言了,转而看向玄简问道。
这语气可不太对,玄简真是捏了一把汗。
她费尽心思要转移大太太的注意力,是哪个死丫头非要往这件事引得来着?
“那个,那个,这件事嘛,其实也是我师妹好心,好心……”玄简难为情的说着,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事怎么能说的圆满,又不会惹得大太太不悦。
“这位太太,二姑娘的医术,是贫道教授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众人皆是朝着门口探去,秦妙言却是心里猛然一锤子。
这如此熟悉的声音,不是师傅,又是谁?
她怔怔的转过头去,看着眼前还活生生的师傅。
她还能真真切切的看见她……
秦妙言的鼻头兀然一酸。
前世师傅的不告而别,令她悲伤了好久。
没有了师傅在身边,回到秦家的她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觉得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不光大太太,连带着秦蕙言、秦韵言和身边的嬷嬷都新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拄着一根藤木拐杖,看上去面色同样苍白,模样却是颇为仙风道骨的仙姑来。
看看妙言又看看她,莫非真是师徒二人,这脸惨白的都如出一辙?
玄简忙站起来咳嗽一声,说道:“太太,这位是我的师妹,玄朴。”
玄朴去寻自己的小徒弟,却发现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眸中似是有潋滟的水光,不由得心中微叹。
“素言,你过来。”她轻声说道。
秦妙言低着头走到玄朴身边,努力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思念和眷恋,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傅。
“你这个道姑,还会治病?”
秦蕙言当先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可没听说过,道观里的道姑还会治病呢!
广济道观里有个仙姑会治病这件事,大太太倒是听说过,听说医术还十分不错,只是近几年因为身子不好不常给人看病了。
不过这几年来,也是因为这个会治病的“仙姑”,广济道观才美名远播。
她沉吟着说道:“师傅不必多礼,您的名声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我家姑娘毕竟还未嫁人,学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实在是有辱她的闺誉。”
“太太,玄朴也是好心,这事您也别放在心上,二姑娘回去之后到底是要嫁人生子的,医术什么的,说不准那时候早就忘了。”玄简说道。
毕竟是同门师姐妹,这些年来师妹也为道观做了不少事,况且如今她也没几年了。
顺水人情呗。
“太太,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玄朴没有理会玄简的眼色,转而说道。
…………
药水抹在伤口上的时候可真疼,茯苓忍不住嗷嗷的叫了几声。
秦妙言看看茯苓头上的大包,又看看她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心里难受极了。
“你也知道疼,那到底是吃要紧,还是先保命要紧?”
茯苓呲着牙,委屈巴巴的说:“那要是没有吃的,饿死了,命不也是没有了?我宁愿被打死,也不要做饿死鬼!”
秦妙言失声笑出来。
这个丫头!
茯苓见秦妙言笑了,忙拿出口袋里馒头递给秦妙言,献宝似的笑道:“姑娘,咱现在有白面馒头吃了!”
“你不知道,这馒头刚出锅的时候,可香了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花卷儿了吗?虽然咱厨房里没有花卷儿,不过我瞧着这个白面馒头也是挺香的。就是,就是现在凉了!”
秦妙言看着茯苓双手捧着那块有些脏了的馒头,心里顿时又自责又难受。
她知道,茯苓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扔掉这块馒头逃命,就是想要偷给她吃。
可是,前世那个懦弱的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她,令她无端的受了欺负还要做哑巴。
那时候,她被秦蕙言和秦韵言捉到与外男私通,大太太怕丢人现眼,当天就把她关回了秦家。
后来,她隐约听说那几日茯苓也因为偷东西被观主关在柴房里一夜,想必就是为了这块馒头。
还是师傅拖着重病的身子为茯苓求情观主才将茯苓放出来。
可那时候,她竟然丝毫不知内情。
而茯苓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之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件事,说她在偷馒头的时候被花婆子发现,观主很生气,然后将她关了起来。
还说:“不过就是关了一晚上,一点都没事。”
她居然也信了……因为她一直以为,心思简单的茯苓,嘴巴里是藏不住事的。
可花婆子对她那般的折磨,汤婆子对她那般的羞辱,她却一个人憋在了心里。
“姑,姑娘,”茯苓看秦妙言半天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搓着衣角小声的说:“我,我这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偷馒头吃了,我……我……”
“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秦妙言轻声一叹。
她的茯苓,一心为她好的茯苓,她不会再委屈她了。
秦妙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帕子,里面装着四块桃花烧,她取出一块塞到茯苓嘴里,笑道:“尝尝这个。”
“唔……”茯苓舌尖先添到了一丝甜味儿,口水就忍不住要流出来。
她呲溜就把整块桃花烧吸入了口中,边用力嚼边说道:“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骂我,然后要我去给观主道歉呢……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那的确是她从前的性子,息事宁人,不争不闹,甚至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这样,真的能换的一世安宁吗?
还是说,她丢掉的是自己的尊严,也换不回别人对她的一丁点尊重?
秦妙言收起茯苓手里的那块馒头,沉默不语的看着从远处扶着丫头,急急的往这边过来的秦韵言,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供案上偷的。”她说道。
“什么?”茯苓瞪眼。
她觉得自己这一整天,都要被自家姑娘给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