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是在外婆家吃午饭了。”
“那就不等他们了。”
吃完饭,罕见的,张锦华过来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下午去镇上吧。”
张锦华很少去镇上,一年去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他们一般都没有零花钱,去镇上,只能看着供销社流口水,本身供销社销售人员的态度又差,吃过一次排头,出于少年的自尊心,就不愿意去贴冷屁股了。
“我们去供销社!”张锦华扬了扬手里的钱:“家里的盐快要没了,奶奶让我去买。”他自己还存有几分钱零花,打算去镇上买吃的。
苏茴想起来了:“我记得之前看公示,镇上这几天有电影播映。”
电影?!
张保国的眼睛也亮了。
张锦华期待之余有些期期艾艾:“电影票要多少钱?”他还没有进电影院正儿八经的看过电影,只在乡下看过一次那种露天的,放映机播放的,很多人赶集似地电影。
这种是不要钱的。
张保国也想知道,他在市里看过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茴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时候没什么消遣,难得有样娱乐活动,他们这么感兴趣,去看看是可以的。
“一毛钱。”
张保国想了想自己的小金库,咬咬牙,第一次打开自己的小金库不是存钱,而是取钱。
拿钱出来,点了点剩下的,心疼。
张锦华有些懵的看着二婶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张保国进去房间里拿了一毛钱出来。
直到离开,他终于问出口:“你的钱是哪里拿的?二婶的钱你知道在哪里?”还敢自己去拿?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刚刚二婶应该会说吧?
张保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钱。”
“你自己的钱?你哪来的钱?”
“过年的压岁钱,我一直攒着没有动。”
张锦华不说话了,压岁钱他爸妈也不会全部收走,会留一点给他,但是他根本拿不住,很快就花掉了。
他想了一会:“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凑一凑。”他回去求一求,应该没问题吧?顶多提前预支压岁钱,反正到手的也没多少,还不如去看一场电影。
赵来娣还是挨不住他的攻势,提前预支了一部分压岁钱给他,加上张锦华原先的,刚好够一张电影票钱。
兄弟两个兴冲冲的去了镇上。
去了镇上以后,张锦华先去买了盐,然后直奔电影院。
他们镇上也有电影院,但是一般是不开放的,只在每个月中特定的日子才有电影播放,不过逢年过节就会比较热闹,这次苏茴记得,就是因为一直只有那两部电影的电影院有了新的电影,难得。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巧,没有等多久,就开场了。
张锦华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张保国注意到了,微不可查的挺了挺胸膛,不虚!
不过等到电影开始,什么情绪都抛到了脑后,情节悲,自己跟着落泪,情节喜,自己也跟着高兴。
哭哭笑笑,等到电影结束,堂兄弟两个眼眶都是红的。
等到张卫国他们回来,知道他们去看了电影,嘴巴张成了o形。
张卫国:“你们去看电影了!”
张安国:“没叫我们!”
张定国:“我们也想看!”
张保国有点点心虚,干咳了两声:“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不过电影票要一毛钱,小孩子三岁以下才不算票。”
一听这话,三兄弟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随后有志一同的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跟张保国从小金库拿出一毛钱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第62章
他们三兄弟心疼,最后还是跟张保国一样,从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拿出了一毛钱去镇上看电影,存钱使他们快乐,但是看电影也使他们快乐,机会难得,难得奢侈一把还是可以的,很快就过年,过年会有压岁钱,到时候缺失的就能补上了!
他们几个这样安慰着自己。
张锦华看完了一场电影回来,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张保国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兴奋成那个样子,电影实在是太太太精彩了,太太太好看了!而且这电影是新上的,大家都没有看过,他回来后先是给家里人讲,然后给小伙伴讲、给其他的村民讲,口水都干了,他变成了人群的中心,有事没事的都爱问他电影里面的情节。
原来被人注视着是这样的感觉。
别说,由他们带头,不少的小伙伴都心动了,一毛钱,好好求一求,也不是求不到,像那种自己本身就有一直不舍得用的几分钱积蓄的,再拉一拉赞助,就能凑够票钱,加上本来就过年了,今年分到的钱比去年的多了不少,有些家长也愿意给他们一点零花,作为听话乖巧的奖赏。
就连有些大人也抑制不住跑去镇上看电影去了,引得他们村一窝蜂的跑去,张贵和周小晴就是其中之一。
张保国问苏茴感不感兴趣?苏茴拒绝了,如果没有听他们说过的时候还可以考虑一下,现在被剧透的清清楚楚,结局已经知晓,她没有兴趣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苏茴做了一条鱼,还有一道素菜端过去,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李满芬终于舍得给自己和老伴做了新衣,一个做了衣服,一个做了裤子,算起来也是一套了,李满芬是个很吝啬的人,这不仅表现在对待自己的子孙上面,也表现在对自己身上。
他们穿的衣服,不到彻底报废,就继续穿,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是这个时代的印记,是经历过战乱,饥荒后养成的求生本能,要节省下更多的东西,留着度过后面的艰苦岁月。
这样的思想,在他们那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一看到大手笔的、浪费粮食的,反应就会格外大,有什么小便宜那也是绝不放过,能多占一点是一点。
很多时候,苏茴会让着他们不去多计较,一个是她不缺那些东西,另一个就是站在这个时代,李满芬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常见了,常见到这样的人才是正常,比如说李满芬在压岁钱上的重男轻女,这是苏茴自己认为的,然而除了她,根本没有人认为这是重男轻女,而是男女不同的理所当然。
比如说顿顿红薯杂粮野菜,偶尔一顿细粮是改善生活,如果被她知道苏茴家吃细粮吃肉的频率,那估计要说地主老财也就是这样的日子了,是时代限制了他们的见识,限制了他们的行为和思想。
在年夜饭上,李满芬念叨着张保国,他穿着关韶理寄来的军衣改成的新衣,她就念叨了浪费,霍霍好东西,张保国还能继续长身体,现在改了,很快就穿不了了,不如等到他身形差不多固定了,再给他做,那样能穿好多年……
苏茴左耳进右耳出,听她说,反正也不会损失一个字。
浪费是不会浪费的,张保国穿不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呢,等到他们三个轮完,这件衣服应该也要报废了。
这个道理李满芬不是不明白,但是不念叨不指责,她不痛快。
张根轻咳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说这个。”
李满芬闭嘴了。
去年年夜饭上,她和赵来娣闹了些不愉快,想要她家的收音机,不过今年赵来娣的主攻对象已经放弃了苏茴,转向了周小晴。
她有话说,而且她的埋怨其实也很正当,明明都分家了,可是还让她帮忙干活,偏偏又是李满芬使唤的,李满芬是她婆婆,她不好顶嘴,但是周小晴叫她大嫂,她抱怨几句怎么了。
她这一番说,也是周小晴收敛一点,不要再这样使唤她和她家的闺女了,她可不乐意给她家干活,都已经分家了,还让她和闺女帮她们做这做那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去山上多搂一些草,多去挖一些野菜回来。
周小晴嗯嗯啊啊的应和着,看着倒是挺诚恳,但是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意思。
李满芬不爱听这些,不就是顺手的事吗?也值得她特意在这个一家子团圆的时候拿来说道说道。
她干咳了两声,看她没有顾忌,瞪了她一眼,找了个间隙插了进去:“我近来看张易家的二儿子不错,你们对他有没有什么了解?”
她这样说,张根他们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满芬继续道:“你们怎么就不开窍,他年纪不适合春枝差不多吗?春枝要找人家了,我帮着相看相看,有没有合适的,他满十八了,有跟你们一起干活,对他怎么看的?”
张根有些唏嘘:“这么快就相看啊,她年纪还小吧。”印象中,他的大外孙女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哪里小了?都16了,看着合适的人选,然后再处个半年,眨眼就18了。”
张全还有些印象:“我跟他一起干活过几次,脸圆圆的,喜欢找人聊天,话不少,不过他个子不是很高,春枝现在多高呀?要是春枝继续长,估计就要超过他了。”
李满芬:“我估算过,估计就比春枝高半个手掌,不过他勤快,身高不重要。”
苏茴还记得那时候张菊说的,她闺女喜欢爱笑的人,倒是对的上。
张贵沉吟了一下:“我跟他一起锄过地,他喜欢跟那几个混混一起玩的,我看过一次他们偷偷的玩色子什么。”
“玩色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情况,那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过。”李满芬立刻摇头,那可是赌博,赌博的人可不能要。
张根敲了敲桌子:“那就再看看别的,年纪还小,不着急。”
“也是。”李满芬点点头。
赵来娣也有人选:“我也有帮着留意,你们看陈家的小儿子怎样,他今年十七。”
李满芬想了一下:“他今年十七了啊,不过陈家人口太少了,他们本来就是外来户,人口少,这一辈兄弟算上堂亲才几个,有点什么事声势都壮不了……”
说着说着,李满芬透过大门看着全部在院里玩的孙辈,瞧了瞧身高最高的张保国,他个子长得够快,本身他就像老二,这一穿上军装就更像老二了。
一想到了老二,最先涌上心头的是遗憾,年纪轻轻就走了,随后就想到了分家时的津贴,瞪了苏茴一眼,苏茴敏锐的察觉到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的话,她特别想摊开手掌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被瞪了,真是莫名其妙。
张根的视线在最大的两个孙子,张锦华和张保国两人之间来回:“孩子们年纪大了,现在先是春枝,再过两年,锦华也是时候看媳妇了。”
李满芬听到这话,眼睛就眯了起来,想到大孙子开枝散叶,成家生子,心里就热乎着。
张全和赵来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着院子里的儿子,再过几年就可以成家,成家后,他们就等着抱孙子了。
张全也注意到了旁边比张锦华这个堂哥还要高的张保国:“保国就差锦华一岁,等锦华过后就是他了。”
对着十二三岁的少年想这些,苏茴嘴角抽了抽,以后他们的个人问题,苏茴是不打算给他们拉媒牵线的,等到他们年纪大了,去外地上学,到时候会遇到更多的人,志同道合的同学同事之类的,总比不认识瞎凑合强。
而且她对年纪轻轻就当奶奶兴致不高,所以不用帮她惦记着的。
——
年一过,没多久就开学了,春耕时节,大家都忙忙碌碌,谢睿也不轻松,他在下乡之前就有规划,今年底或者明年,他计划是要回去的,但是现在这情况,不把杜高志解决了,他怎么放心离开?
不过他这段时间也不是一无所得。
可以肯定的,他家里贪污是肯定的
就算他家有拿着铁饭碗的,但是顿顿细粮,隔三差五吃肉,这样子再多几个铁饭碗都不一定可能供得起。
一个年过去,短时间内回去无望,而且过年回去一家人团聚期间遇到了之前的对头,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通,杜高志心里压着火气,做什么事都带着一丝找茬的意味。
他不高兴,他们也别想高兴。
只有在泻火的时候,才会有一丝痛快。
家里的娘们,抱怨这么多,她现在日子过得这么舒服,还不是靠了他?
张定国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场景。
他就是来这里捡个石子,一般来说这边是没有什么人的,因为这里堆放的是一堆堆的稻草,大人不往这里来,小孩子不被允许来这边,所以,他捂住嘴巴,看着那个支书伯伯跟一个他不认识的大婶一起在稻草堆上,脱、脱衣服了!
亲、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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