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综套上去年买的大衣,缩着脖子打开了房间门,迎面冷风出来,他打了个喷嚏,要李建国等会,自己洗把脸刷个牙就走。
李建国说不慌,猪场有人守着不会出事,清晨绑猪弄的动静大,隔壁生产队的人也惊动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得知他们今天要送猪去县里,也准备过两天就把猪送走,猪场的人总算能提前收工了。
唐知综眯着眼,无精打采的刷牙,旁边石磊打家具,噪音滋滋滋的,唐知综吐了一口水,喊石磊,“石磊,手下的活停下,我房间有家具图纸,先把那些家具打出来,忙不过来喊玉儿帮忙,中午就别回家吃饭了,人家要得急,年前得赶出来。”
石磊停下动作,哎了声,然后就开始收脚边的木头,任劳任怨很听话,李建国看得神奇,就他所知,石磊和他爸是个暴脾气,遇到事爱发脾气,结婚后性格稳重了很多啊。
李建国没事,过去帮他的忙。
等唐知综收拾好,石磊也把木头整理好了,唐知综要他做个标记,以后要接着用的,也是这批家具太值钱,不趁着涨价卖出去,年后就亏了。
上车前,唐知综给石林拿了10块钱,“待会去公社买点肉和鱼回来,给施工队的打牙祭,时间晚的话天黑我就不回来了,你提醒钱大他们晚上要盖好被子别感冒了,黎翔那边别多说,他问起你就说去县里送猪了。”
石林纳闷,明明就是去县里送猪啊,有啥不能说的啊。
不等他问清楚状况,唐知综要李建国坐上车,开着拖拉机就走了。
猪场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唐知综不多说,着重检查了四头缠着红绳子的猪,确认后要他们抬上拖拉机,生产队留一头猪自己吃,剩下的全送到县里,拖拉机位置有限,11头猪根本拉不完,没办法,唐知综赶紧回家,喊石林做几个挡板,把拖拉机弄成两层,周围用绳子绑得死死的。
除去猪的位置就没人站的了,唐知综要其他人扒着车,大不了他速度开慢点。
就这样,拖到中午队伍才浩浩荡荡的出发,路上遇到施工队的回来吃午饭,看到骤然多出来的棚子,张大勇快哭了,他们拉电桩的拖拉机,硬是被改造成了猪圈,老远就能闻到股臭味,张大勇不由得担心,“回到市里会不会挨骂啊,唐队长回来得让他把车洗干净了。”
拖拉机颠簸,东摇西晃,张大勇看得胆战心惊,感觉今天又是耗油的一天啊。
然而很快他就没时间担心耗不耗油了,石林弄了两条鱼,煮的麻辣鱼,鱼里丢了粉条,好吃又劲道,弄得他们贪鱼色变的人吃得停不下来,张大勇问石林怎么煮的,太好吃了,完全没有鱼腥味。
石林得瑟,食谱有教,煮鱼的调料得下锅炒,添水后鱼头下锅煮,最后放鱼片,最重要的步骤是起锅后撒辣椒面得淋油,油是关键。
总结来说,油得多。
钱大他们不能吃太重口的,石林给他们熬的鱼汤,凑到张大勇身边说道,“我幺叔让弄的,说是你四弟给了钱,要我幺叔帮你们改善伙食,不得不说,你四弟人真好。”
张大勇不知道还有这事,直接愣在当场,石林催他,“喜欢吃就吃啊。”鱼不值钱,随便吃。
石林只负责做饭洗碗,在唐知综家煮,没事就给石磊打下手,黄玉儿也来了,多两个人帮忙,石磊速度快得多,稍有不满的恐怕就是余秀菊,始终认为唐知综在排斥自己,有钱不给自己挣,不是排斥是什么。
故而石磊他们做事,她就在旁边看着,感觉不是很难啊,石磊和石林学的时候叫唤得厉害,不会故意在自己面前说的吧。
瞅着快到傍晚,石林又得去煮饭了,余秀菊喊他多煮点,施工队的伙食费,不吃白不吃。
石林无语,“妈,你能不能别老想着占便宜啊,施工队的人不说是客气,咱自己得要脸啊。”
余秀菊:“......我怎么不要脸了,你幺叔不也顿顿吃他们的吗?”余秀菊不是说假话,唐知综父子四人和施工队的合着煮饭,自己绝对没掏钱,就唐知综一毛不拔的性格她还不了解?
“幺叔吃他们的也是天天接送他们了的,你做啥了啊。”
余秀菊不服气,“他开人家的拖拉机怎么不说啊。”
明明施工队的拖拉机,唐知综当成自己的人,天天开着到处乱溜达,弄得别人以为唐家发达了,她娘家兄弟,表兄弟,表姐妹通通上门问她借钱,说石森在醋厂有工资,石磊又是木匠,石林又给施工队煮饭有工钱。
天知道她儿子个个有出息钱去哪儿了,反正她是没见着多少的。
大头都要唐知综拿了,想想就憋屈。
石林不爽了,“黎队愿意借给幺叔开的,我说妈,你是不是好日子过腻了啊,没事总想找点事做,幺叔怎么样是幺叔的事,你和幺叔比啥啊。”
他幺叔有本事,他妈有吗?
余秀菊:“......”养了只白眼狼啊。
偏偏石磊在旁边插刀,“是啊妈,咱家日子不是很好吗,你有啥不满足的啊。”
看看,哪儿是一只白眼狼,分明是两只,不对,算上醋厂的,三只,三只白眼狼啊。
余秀菊郁闷了,尤其回到家看到院坝里坐着的亲戚,愈发郁闷。
没钱啊,真没钱,钱都在唐老幺手里呢。
娘家兄弟表兄弟好打发,娘家爹妈不好打发,余秀菊爹妈年纪大了,凡事只向着儿子孙子,认定余秀菊手里有钱,问余秀菊借点给孙子找对象,余秀菊能咋说,只有给啊。
于是,石磊给她的钱大多被余家两老拿走了。
夜里,儿子儿媳通通没回家,就剩下两口子,余秀菊越想越觉得憋屈,和唐知国说,“知国啊,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啊,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看咱家3个儿子,怎么感觉像给老幺养的呢。”
“瞎说什么呢。”唐知国不满,“孩子们有出息你做妈的有啥不高兴啊,石磊和石林是学手艺,你以为干啥呢。”
至于石森,唐知国更挑不着他的错,前几天石森回来,拿给他两包烟,说是厂里的同事送的,白塔山,要花钱才买得到。
石森都没想着给老幺,都给自己了。
儿子还是孝顺的,就余秀菊自己想不开。
唐知国说余秀菊,“你就老实待着吧,该干啥干啥,晚上老幺回来,过两天就得说分钱的事了,好好算算咱家能分到多少钱。”
比起去年,今年明显有奔头得多,不说儿子们的工资工钱,就是生产队分钱也会比去年多,而且家里外债还清了,能攒下不少呢,石林找对象结婚用不着太发愁了。
余秀菊没啥期待,她娘家盯得紧,分了钱恐怕又会来借钱,不是余秀菊不想借,是怕他们还不起,经过唐知综的事情后,余秀菊清楚的认识到,欠钱的是老子,她辛苦攒的钱借出去得像孙子似的问人要,何必呢。
自唐知综走后,生产队的人就盼着他们回来,说说今年换了多少钱。
哪晓得左等右等,等到第二天下午都不见人影。
生产队炸开了锅。
“唐队长他们咋还没回来?”
“就是啊,会不会是路上出事了啊,要不要派人沿路找找啊。”
“我就说这两天眼皮直跳有坏事发生,那天搭棚子我就感觉拖拉机不牢固...”
“要我说啊,多半是唐知综拿着钱去外边花天酒地了。”人群里,苏卫军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人们回眸,纷纷唾弃,“滚,唐队长不是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学科目二了,希望评论多点,要不然我害怕太累没动力更新
第112章 隐形富豪
苏卫军的为人众所周知,哪儿听他煽风点火,唐知综是公社干部,有干劲有声望,两个孩子在学校读书,哪儿会拿了钱不回家,况且队上跟着去的汉子们也不见人影,定是出啥意外了。
相较而言,他们更相信拖拉机有问题,没准几个人在途中摔着了。
消息传到唐知国耳朵里,喊上石磊石林就要沿路去找人,对唐知综颇有微词的余秀菊跟着慌了神,唐知综有个好歹,留下3个儿子谁养啊,她家条件好不容易稍微好点,总不能白白帮别人养娃吧。
看唐知国找石磊他们去了,她坐不住,去村里找周凤和夏月英了,要她们说说咋办。
高翠华去隔壁生产队溜达了不在家,否则不定乱成啥样,高翠华闹起来不是唬人的,能把几个儿子儿媳折腾得生不如死,故而得赶在她回来前商量个办法出来。
周凤聪明,遇事有主见也不会先说,而是反问余秀菊,“大嫂说怎么办啊。”
余秀菊张了张嘴,随即又抿唇,来了句,“我家条件你们也清楚,过两年石林就得找对象结婚了,老幺如果出了事,我们家是拿不出钱的。”话说出口想想不太合适,石森的工作是老幺介绍的,真不拿钱的话队上的人恐怕会戳着她们脊梁骨骂,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钱大他们,你们也是过来人,养孩子多费钱你们是清楚的,我家哪儿养得起啊。”
周凤勾唇冷笑了声,眼神略有嘲讽的看着余秀菊。
唐知综没少给老房子的人好处,经常买肉两家打牙祭,教石磊学木工,给石森安排工作,临头了竟然换得余秀菊得‘养不起’三个字,真是狼心被狗吃了啊。
不过她做事不爱显山露水,纵使瞧不起余秀菊的精明,倒也没吭声,而是问搓衣服的夏月英,“四弟妹怎么说?”
夏月英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唐知综生龙活虎的人会出事,唐知综的命多硬啊,遭雪埋都没闭气,如何会突然说没就没了,她仰起头,语气带着疑惑,“大嫂会不会想多了啊,老幺做事有章程,真出事的话肯定会想办法捎消息回来,咱不是没听到风声吗?”
夏月英心不在焉的搓着衣服,招娣她们被唐知综弄到学校去了,高翠华不帮忙的话家务活得她自己坐。
这会儿,河边还有其他洗衣服的媳妇,俱侧着脑袋偷听妯娌间说话,夏月英不喜她们八卦的嘴脸,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余秀菊和周凤靠过来点。
生产队人多嘴杂,夏月英生不出儿子被她们挤兑得抬不起头做人,不想再招惹其他事。
余秀菊肩挨着夏月英肩蹲着,小声道,“听到风声就晚了,队上好多人都在说极有可能拖拉机开到半路冲到坡下去了,普通人摔下坡尚且爬不下来,况且连人带车翻下坡的。”余秀菊过来时听好多人在说这件事,以她来看,唐知综怕是小命难保了。
想着,她捂着嘴凑到夏月英耳朵边,“四弟妹,老幺出事我也痛心,但生活还得继续过,你和我说说你的想法,老幺真要不在了,你想不想养钱大他们。”
夏月英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奈何身体不争气,硬是怀不上,尤其唐老四对那事不热衷,天天想着怎么干活,弄得她也没了心情,此刻听了余秀菊的话,她立即转过弯来,眼神不由得炯炯发亮,但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戒备的看着余秀菊,冲着余秀菊提分家的事,她不至于以为余秀菊在帮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余秀菊肯定有所图谋。
她反问余秀菊,“大嫂想养钱大他们?”
钱大读书已经记事了,养是养不亲近的,要夏月英说,养酒幺合适,酒幺3岁多,懵懵懂懂的,待再大点就不记得亲生父母是谁了,养得熟,她很早就想把酒幺抱过来自己养,如今终于有机会了,激动在所难免。
倒是余秀菊撇嘴,“我家的情况哪儿养得起孩子啊。”
“大嫂,你开玩笑呢,石森每个月工资就有不少,况且还有粮票肉票,养个孩子咋了。”夏月英嗤鼻。
余秀菊有点尴尬,瞟了眼低着头帮夏月英搓衣服不说话的周凤,迟疑道,“石森是外表看着光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和老四不是想要儿子吗,老幺真出事,钱大他们过去跟着你们,将来给你们养老多好啊。”
话是这么说,夏月英想想,“我家欠的外债没还清呢,养3个孩子不得更养不起,不是我说啊大嫂,老幺平时和大哥感情最好,石森的工作又是老幺安排的,老幺不在了,你们家至少得负责养两个孩子吧。”
如此,剩下的酒幺她来养,刚好合适。
打定这个主意,夏月英内心兴奋起来,虽说酒幺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亲婶子,他父母不在了,自己好好抚养他长大,不怕他将来不孝顺自己。
余秀菊哪儿不清楚夏月英的想法,嘴角歪了歪,“四弟妹,我家真没钱。”
“你没钱石森有啊,他幺叔出事,他好意思眼睁睁看着堂弟们饿死哦?”夏月英笃定石森不敢不管钱大他们死活,况且高翠华还在呢,遗憾的是高翠华手里的钱被贼偷了,否则等酒幺跟着自己,问高翠华拿钱高翠华肯定要给的,她抵了抵旁边周凤胳膊,“二嫂,妈在你们家住钱被偷了的,事后有没有找回来?”
周凤身子微僵,但听夏月英又说,“你说妈也是,有钱锁屋里干啥,全给老幺啊,老幺醒事了,能乱花不成?现在好了,白白便宜了贼,也不知道有多少钱......”握在唐知综手里,唐知综不在,自然而然就是酒幺他们的,不就相当于是自己的了?
周凤嘴角抽了抽,无论多久她越想那件事越不对劲,唐知军把钱埋在灶眼里,普通贼咋可能直截了当敲开门就把钱刨了出来,高翠华的反应也怪异,刚听说钱被偷了气晕过去,后来就不气了,更多的是装病折磨唐知军。
她猜测钱是高翠华拿了的,她和唐知军说话,高翠华在屋外偷听,然后迅速的进灶房拿了钱。
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的折磨唐知军。
她和唐知军说过,唐知军也悄悄观察过高翠华,真不像有钱的,高翠华有钱时,搬家自己背衣服被子,不肯要其他人接手,如今高翠华搬家,多是自己甩空手,真有钱的话,高翠华不会不盯着的。
除非,她把钱全给了别人。
至于别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唐知综,没有人能用到高翠华的钱了。
也是顺着夏月英的思路周凤才想到了这些,高翠华的钱没有被偷的话就全在唐知综手里,所以他有恃无恐,敢放出花钱给唐知福结婚的话。
原来,都是早有打算的。
见夏月英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回答,周凤拿起衣服,使劲搓上边的污渍,小声道,“进贼的事哪儿说得准啊,我的屋不也遭了贼吗,年底了,各自看好自家的东西吧,至于钱大他们的归处,你和大嫂商量着来,我和知军都没意见的。”
“二弟妹不能啥也不管啊,钱大他们毕竟是侄子啊,咱做伯娘婶子的不帮忙,公社干部也会过问的。”余秀菊不想替唐知综养孩子,哪怕真要养,最多养一个,钱大年纪最大,过不了几年就能自己干活养家,而且钱大懂事更听得进去话,真要养的话,她就养钱大。
于是,她说,“实在不行咱们每家养一个吧,也算尽到义务了。”
这话正合夏月英心意,她赶紧附和,“行,我听大嫂的,我养酒幺吧,酒幺年纪小,需要人照顾,我年轻有体力,照顾他完全忙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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