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忙道:“夫人的性子可是一点也没变呢。”
杨夫人叹气道:“从小父亲就说我性格文弱,三个女儿也像极了我,唉……若是遇到老爷这样的良人,无妾无私宠的,一辈子顺遂自然不用说,可偏偏洵儿的夫君内宠无数,滟儿的夫君是皇帝……不知浅儿今后造化如何!”
看着暮色沉沉,方嬷嬷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瑞珠的家事
清浅拿着绣棚,坐着发呆。
袁彬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在耳边轰隆隆响起,包养外室,与苏静好勾搭,这种人,提着名字都恶心。
难道这一世还要落入他的魔爪吗?
怎么才能逃脱呢?
绣了一个叶片后,清浅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赐婚是需要时日的,上一世自己被赐婚是在明德八年冬,如今是明德六年冬,自己还有两年时间可以筹划,不必着急。
若是实在到了那一步!
清浅嘴角勾起一丝笑,手中的针寒光一闪,夫君既然要杀我,那我何尝不能先下手为强呢!
见姑娘在里头发怔,粉黛低声道:“青鸢姐姐,你去劝劝姑娘吧,好歹吃两口热饭热菜,这么冷的天,姑娘病刚好,不吃不喝哪受得了。”
青鸢看了一眼里头,摇了摇头道:“姑娘想静静,咱们莫去打搅,小心姑娘怪罪下来。”
粉黛笑道:“青鸢姐姐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姑娘怎么也舍不得责罚姐姐的。”
青鸢摇了摇头,心道未必,姑娘大病一场醒来后面容没变,但眼神和性子都与往常不一样了,做事果决有谋断,步步不踏空。
瑞姑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大好了?你们不在屋里伺候,为何在外头守着,可是在偷懒。”
如同吃了定心丸,青鸢和粉黛同时回头惊喜:“姑姑回来了?”
清浅在外头听得声音,吩咐:“姑姑进来说话。”
瑞珠是个利落的中年妇人,从前是宫里的宫女,二十五岁放了出来,留在闻府当教养嬷嬷,她头上的青丝一丝儿也不乱,衣裳干净整洁。
听得清浅招呼,瑞珠忙进去请安告罪:“姑娘病着,奴婢本不应该告假,实在是因夫君明早要随着指挥使卢大人出远门办事,一走就是一月半月的,奴婢只能回去安排家事。”
清浅忙扶起她,笑道:“家里府里都少不得姑姑,好容易回去一趟,姑姑何不过了夜再回府。”
瑞珠忙道:“姑娘这头病着,奴婢实在不放心,连夜赶过来陪着姑娘才心安。”
清浅看着瑞姑姑,悉心教导了自己好几年,办事细心踏实,为人稳重端方,这样的人怎么六日后就会坠崖而亡呢?
清浅可不相信什么失手坠崖的鬼话,瑞珠是宫里出来的,从不行错一步,多看一眼,若不是有人陷害,绝不至于去绝壁。
清浅吩咐粉黛上了茶水,假作欢喜道:“极好,姑姑的夫君明日就要出远门,姑姑这些日子都可以陪着我了!”
瑞珠笑道:“奴婢正要向姑娘告假呢,六日后是婆婆忌日,夫君吩咐奴婢去青峰山为婆婆上香。”
清浅心中漏跳了一拍。
六日后!
青峰山!
夫君吩咐!
难道前世嬷嬷的死,是李瑞一手造成的?
粉黛笑道:“这倒是巧了,咱们少爷正在青峰山养病呢。”
压抑住心中的起伏,清浅淡淡笑道:“依我的意思,只要心意到了,不论在何处焚香一钵,供菊花一捧,清水一盏都是尽了心意,何须冰天雪地去青峰山。”
“姑娘说得是,这道理奴婢何尝不懂,只不过夫君孝顺,临走前再三吩咐让奴婢前去上香,还让去青峰观里求一个签儿,奴婢自去年嫁了夫君,这是第一次给婆婆祭拜上香,奴婢不愿违背夫君的意思。”瑞珠是宫女出宫,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
清浅吩咐上晚膳,又看似随意问了一句道:“姑姑与李叔感情真是融洽呢,此次回去,家中一切可好?”
“夫君今年升了从七品小旗,近几月家里购置了几十亩薄田,一处宅子,全都是托主子的福。”瑞珠的笑意中有几分心酸道,“奴婢二十五岁出宫,直到三十二岁才嫁人,虽然夫君对奴婢言听计从,但奴婢已是没了子嗣的福分,奴婢一入门便做主给夫君添了几房姬妾,只盼着今后能子孙绕膝,不至晚景凄凉。”
夫妻刚成亲大半年,感情颇好?
家中小康安宁?
清浅下意识敲了敲桌子,莫非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是李瑞下的手?那还能有谁呢?
青鸢补问一句:“姬妾们可还安分?”
第九章 布局
清浅看了一眼青鸢,贸然问此话虽然无理,但确实是清浅心中所想又不好开口问的。留着这青鸢丫鬟,为自己所用,确实省了不少心。
瑞珠忙道:“几个姬妾都是奴婢亲自选的,都是良家女儿,老实本分不生事,只是夫君甚少归家,她们如今依旧没有喜讯。”
“儿孙是缘分,不急于一时。”清浅点了点头笑道,“姑姑去了青峰观,替我也求一个签儿。”
瑞珠已听说夫人为姑娘说亲的事,笑道:“夫君说过,青峰观有个诚法道人虽然年轻,但解签特别灵验,奴婢六日后,必定要替姑娘求一个姻缘签儿。”
主仆几个说笑了一番。
用过晚膳,做了一会儿绣活,清浅撤了装束倚靠在床上沉思:若真如瑞姑姑所言,夫妻举案齐眉,妻妾一团和气,并无子嗣家产之争,那么瑞姑姑前世的坠崖只是个意外?
听说当年瑞姑姑坠崖后,李瑞百里加急赶回来,在灵柩前恸哭,还发下誓言再不娶妻,后来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没有道理谋害妻子。
不,清浅缓缓摇了摇头,瑞姑姑去青峰山是李瑞要求的,这凭这一点,李瑞就脱不了干系。
至于瑞姑姑死时他不在京城,清浅嗤笑了一声,当年袁彬还和自己耳鬓厮磨道恩爱呢,下手的时候可不见他留情。
不在场可以伪造,可以买凶杀人,这些都不是理由。
只不过,李瑞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又是用什么方法呢?
清浅一时间想得入了神。
粉黛蹑手蹑脚进来换灯烛,见姑娘还不曾躺下,轻声笑问道:“姑娘可是晚膳用晚了,不曾消食?奴婢去厨房要一盏酸酸的汤来。”
“不必了,刚才不过是看书入了迷。”清浅回过神笑道:“今夜怎么是你当值,我记得你昨儿才当值,明儿还告了假。”
粉黛替清浅掖了掖被角,边拿起剪子剪灯芯边笑道:“青鸢姐姐昨日一直做噩梦,我见她眼下淤青,与她调换了班儿,让她好好歇一歇。”
清浅突然想起粉黛的哥哥,问了一句道:“你明日回去可是探望你哥哥?你哥哥可好?”
粉黛一阵黯然道:“托夫人和姑娘的福,哥哥放出了大狱,只不过没了生计,他又是个耿直急性子在家闲不住,娘也压不住他,让奴婢回去教训他呢。”
清浅招手过来,吩咐粉黛道:“我有一事要托付给你哥哥,只是辛苦他些。”
粉黛忙道:“姑娘快别这么说,哥哥成日说,蒙受了夫人和姑娘的大恩无以为报,姑娘就是让他去死,他都是乐意的。”
清浅扑哧一笑:“你哥哥还是这么鲁莽急躁,怪道被人陷害进了大狱呢。”
粉黛和清浅凑耳嘀咕了一阵。
粉黛疑惑道:“姑娘这是……?”
清浅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你哥哥别声张,再有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
“奴婢记住了。”粉黛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姑娘,李瑞莫非有什么不妥?”
清浅笑了笑,若无其事道:“瑞姑姑入府,常年半月一月的不回家,我不过是替瑞姑姑白担心罢了。”
粉黛握了握拳道:“他若是真敢欺骗嬷嬷,在外头喝花酒逛窑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府里的丫鬟都是瑞珠调教的,丫鬟们对她敬爱有加,尤其是清浅院子里头的几个贴身丫鬟,与瑞珠半师半友,极为眷恋。
清浅垂下眼帘,又长又翘的睫毛映在粉面上,如一把灵动的扇子。
喝花酒?逛窑子?
这算什么?
若真如自己所料,这李瑞怕是要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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