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抚了抚额,“独守空房怎么了?你娘,我娘和陈兄娘都是独守空房啊?”
陈继昌瞪圆了眼睛,这两人今儿是怎么了?居然论起长辈了?这要是传出去,该说他们目无尊长了。
他这边急得直冒火,偏偏那两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居然讨论起给母亲改嫁的问题来了。
“我娘有四个儿子。我想让她改嫁,她说放不下我们,死活不同意。”小四前儿听母亲谈过改嫁一事,如此风轻云淡,便试着问母亲有没有改嫁意愿。
林云舒穿越前,谈过一个极好的男友,自他死后,她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如果你曾经有过一个各方面都契合你的男友,等他没了,哪怕差一点点,都会受不了。她就是这个状态。
林云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有四个儿子已经心满意足,不想改嫁。
陈继昌觉得自己可能喝多了,居然听到两位贤弟在这边胡话,他手撑桌子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
小四拉住他,还未长开的眼睛圆溜溜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天真地看着他,“陈兄,婶子还不到四十,她为了养你,守寡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改嫁?”
这话倒是把陈继昌问住了。
“别的不说,若是有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照顾她,咱们去赶考也能放心了。”陆文放在旁边叹气。
陈继昌急不可耐解释,“可是我娘有我娘子照顾。”
陆文放端着酒杯,酒意上头,脸色涨得通红,他晃了晃脑袋,“得了吧,你娘子自己还有孩子照顾。她还要打理陪嫁。哪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身为人子就该孝顺父母。什么是尽孝?就是要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如果她自己不想改嫁,你就当我胡说的。如果她想改嫁,却是顾忌你的意愿,你此举岂非不孝?”
这话提醒了陈继昌。
酒足饭饱后,陈继昌先离开,陆文放还在等陆家马车来接他,扭头看向小四,“咱们这样会不会好心办坏事?”
“先让陈兄回去试探,难不成你想让他整日被母亲所累?”
陆文放却道,“我当然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专心读书。可若陈婶子所嫁非人怎么办?”
“所以一定要擦亮眼睛,选个人品好的。”小四抿了抿唇,醉意一扫而空。
三天后,小四从书院回来,拉着林云舒进了房间,关上门。
林云舒被他带了几步,“你这神神秘秘的,干啥呢?”
小四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娘,陈兄找媒婆试探过了,陈婶子确有改嫁之心。”
林云舒叹了口气,虽然她出了改嫁的主意,其实她自己不认同这个法子。
如果改嫁非人,那陈母说不定要遭罪。
只是陈继昌也是没法子。总不能让母亲和娘子闹下去。
既然母亲有改嫁意向,陈继昌是个孝子,自然满足她心愿。
他不好在附近找媒婆,如果母亲知道这事是他牵的线,还不知要怎样难过呢。他想找远一点的媒婆促成此事。
小四知道母亲跟族里的花媒婆关系匪浅,请母亲帮忙。
这种小事,林云舒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
花媒婆听说此事,很快就敲定人选。
这年头的乡下人有许多都是老实本份的。
也许有些小毛病,但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花媒婆随口就说了好几个。
林云舒也弄不清陈母的喜好,让小四将陈继昌叫来。
陈继昌得知这媒婆很靠谱,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让花媒婆先去探底。
花媒婆就是干这一行的,自然没有二话。
到了下午,花媒婆回来,林云舒亲自给她端茶倒水,“怎么样?成了吗?”
陈继昌和小四齐齐盯着他看。
花媒婆喝了一杯水,解了渴才道,“哪有那么快呢。你娘还没有给我答复。我估摸着她是顾忌你的想法。还有你们村的族人。”
陈母已经守寡十几年,再过几年,就能得个贞洁牌坊。
这也为族里争光,是一种荣耀。
一旦听说陈母改嫁,好好的贞洁牌坊飞了,族里那些老顽固不定要怎样生气呢。
陈继昌也难住了,林云舒却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悠悠道,“有钱能指鬼推磨。”
这意思就是让陈继昌拿钱贿赂族里当权之人。
陈继昌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林云舒又细细叮嘱他几句,陈继昌这才告辞离开。
小四问,“娘,此事能成吗?”
“好事多磨。”
陈继昌一路到了家,罕见得没有听到争吵声。
陈娘子正抱着孩子在床前喂奶。瞧着她连脸都没洗,陈继昌心中十分愧疚。他娘子这样爱美,若不是忙得不得闲,怎会如此邋遢。
陈继昌到灶房烧水。
没多久,陈母推门进来,夺过他手里的烧火棍,“你好歹也是个秀才,怎能干这种粗活?”
“娘,家里没热水了,我渴了。”
陈母奇了,“不是给你留了水么?”说着,看向灶房桌上,竟没发现暖瓶。她登时怒了,“是你娘子用完了?”
说完,就要去找陈娘子算账,陈继昌忙把人拦住,“娘,她在给孩子喂奶呢。”
陈母气得心肝疼,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就知道护着她。一天到晚的,还要我伺候她。别家的儿媳妇都是伺候婆婆的,怎么轮到我们家,就得反着来。这是什么道理。”
陈继昌有些头疼,“娘,她不是在坐月子嘛。我想给她买丫鬟,你又不乐意。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母当然不乐意。现在一对一,她都争不过儿媳。要是再来个丫鬟,两对一,她哪还有胜算。当然这个念头,她不是说出口的,“外头的人都说你靠着娘子过活,是个软骨头。要是再买个丫鬟,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嘴呢。”
陈继昌无奈,“娘,你管别人怎么说呢。我们自己过日子,又不是替别人过。”
陈母瞪了他一眼,继续坐下来烧火。
陈继昌在旁边陪着她。
陈母想到晌午来的媒婆,心中觉得委屈,看着儿子的侧脸,试探着问,“今天有媒婆来咱家了。”
陈继昌脸上很是惊讶,“媒婆来咱家做什么?”
陈母老脸一红,吭哧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媒婆来给我说亲的。”
陈继昌大惊,“这?”一把上前握住亲娘的手,急切问道,“娘,你不会答应了吧?”
陈母有些委屈,十五年前,夫君撒手人寰。家中只有一双儿女以及那点微薄家产。只靠她一双手养大一双儿女,那是比登天还难。她原本想改嫁,却不想族里长辈不同意。
族长答应每年给他们一家银钱和粮食,断了她改嫁之路。
现在别的女人都有男人疼,而她每晚孤枕难眠,连个可以说话的贴心人都没有,自打儿子结婚,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也被儿媳抢走了,心里越发烦躁。
现在儿子不同意,她刚刚被花媒婆重新点燃的那点希望之火顿如死灰。
陈继昌见母亲神色灰败,想到林婶子说过一定不要主动说让母亲改嫁,那样会让他母亲觉得自己是被儿子抛弃的。反而会促成她的逆反心理。他缓了缓,才道,“娘,我不是阻止你改嫁。我是舍不得你。你辛辛苦苦养我到大,我还没孝顺你呢。我还想将来我要是考中进士当了官,就给你请封诰命,让你风风光光的。”
他其实并不想母亲改嫁。他想母亲和娘子和和美美过日子。如果娘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会不会就能接纳娘子了呢?
陈母听了儿子一翻话,心中很是感动,忍不住落了泪,“好儿子,娘没白疼你。”
屋外,陈娘子喂完孩子,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到他们正在说改嫁之时,双手交握在一起,立在门外。
第二日,陈继昌见母亲主动抱女儿,心里一喜。他娘是不是肯接纳他娘子了?要是这样,他娘不用改嫁,他们一家照样能和和美美的。
夜风吹过,院中移栽过来的那棵榆树活了过来,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舒展茂密的枝条随着清柔的夜风微微摇摆,发出轻微声响,半轮明月悬挂天际,散发出皎洁的柔光,透过窗户,在屋内投下一层银霜。
林云舒正在房中读张川乌寄来的信。
信中写明,已经找人实验,那药方对孕妇无害。圣上也同意成立专门的医所。只是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医女都是供职于太医院。几乎不太可能会到民间行医,他必须自己在民间找人。
张川乌打算自己找些小丫头传授她们医术。
从头教起,估计这法子短时间还不能现世。
她拿起毛笔,在墨里蘸了几下,提笔就要回信,敲门却在此时响起,林云舒放下笔,起身开了房。
来人是小四。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等他落座后,林云舒开口问。
小四将一张大红请柬放到桌上,“娘,陈兄说你帮了大忙,让你务必前往。”
林云舒心中大惊,“这才两个月,日子就定了?你花婶子这效率够高的呀。”
小四耷拉着脸,像是霜打的茄子,嗡声嗡气道,“不是花婶子介绍的那几个。”
他的表情实在不美,林云舒好奇心被他勾起,“怎么了,这是?”
陈母嫁出去,他好兄弟也能专心读书。他应该高兴才对。他怎么反而愁眉苦脸的呢?
小四张了张嘴,“娘,你说那些商人是不是都挺奸的?”
“那当然,无商不奸嘛。”林云舒不知道他话题怎么会往这上扯,理所当然道。
小四不高兴了,反驳她,“可娘你就一点也不奸。”
林云舒噗嗤一声笑了,随手将桌上的账本扔到他怀里,“等你看了账本,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个奸商了。”
要不是说话的人是小四,她都要以为刚刚那话是在讽刺她。
小四不明所以,翻了几页,待看到盈利额那块,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梦中,“娘?这真是?”
小四一直读书,家里的生意半点也没接触。自然不知道饭馆一个月盈利多少。
一个月有一百多两纯利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娘?这真是的我家饭馆的账本吗?”小四尤不死心追问。
“那当然。这账本可是切切实实,用来交税的。”林云舒不屑干那种偷税漏税的事。每一笔账都是真实的。
小四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林云舒朝他挥了挥手,“怎么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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