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太说着就拉了一把姚香香:“这要不是我把香香留在家里陪她,及时发现了,指不定你姐现在早就死完了……唉,她就进屋找个东西的工夫,你姐就掉进去了,把香香吓得呀,赶紧到处喊人,这才救出来。江家侄女,你听谁造谣说她跳井,这话说出来多难听,谁这么黑心烂肺瞎造谣,对咱老姚家影响多不好啊。”
“你少来,你自己看看我姐,脸蜡黄蜡黄的,瘦得都脱相了,谁家日子舒心的大肚婆能养成这样我只问你,我姐两天前出的事,为啥到现在才让娘家人知道还不是你心怀鬼胎,我姐一准是你虐待死的!”
姚老太一拍巴掌:“你这说的啥话,我哪点对她不好了自从她进了姚家门,我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她怀着我孙子呢,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我哪点对她不好了好好的谁又没叫她去跳井,她自己掉进去的,你这一个大帽子压下来,这么编排我一个老太婆,这不是要逼死我吗。”姚老太抹了一把眼泪,“哎哟我可不能活啦,我当婆婆的,我跳井上吊给她偿命行了吧……”
妈的,这人上辈子是影后投胎吧!江满手抬了抬,把眼一睁,本想坐起来,可躺了两天的身体僵硬疲弱,一下子竟没能起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姚老太一张脸像按了暂停,半句哭嚎噎在了嗓子眼里。
“姐,你,你……你醒啦姐,姐你可吓死我了。”江谷雨飞快冲了过来。
“谷雨,扶我起来。”
江满扶着江谷雨的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浑身提不上力气。她瞥了一眼愣怔当场的姚老太和姚香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江谷雨扶她起来,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江满靠了一下,铁架子的床头栏杆硌得人不舒服,她指指屋里空着的另一张病床:“枕头不行,把那被子拿过来。”
姚老太回过神来,赶紧两步跑过去,几乎是从江谷雨手里抢过被子,抱过来殷勤地塞在江满背后。江满乏力地靠上去,终于缓了一口气。
“老,老三媳妇,你,你醒啦,你好点了没”
“死不了。”江满面色平淡,先打量了一眼屋里,原来这年代的乡镇医院病房,条件真能差到这样,白灰墙壁斑驳脱皮,红砖地面泛着潮气,并排两张铁架子的弹簧床。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姚香香身上,就那么不动声色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姚香香脊背莫名一僵,总觉得那目光有点让人发毛。想想这个江满平常就是个软包子小可怜,便又一仰头,盯了她一眼。
“娘,我睡多久了”
“两天了。那个……”姚老太揣摩着江满的脸色,见她也不像生气发难的样子,转念一想,跳井咋了谁叫她跳井了吗,拿死吓唬谁呀,别说没死,就算死了也是她自己寻死,死了又能怎么地!于是姚老太把脊背一挺:“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
“娘。”江满淡淡一个字,又把姚老太剩下的话堵回了嘴里,“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小心掉井里去了。”
姚老太跟姚香香交换了个眼色,虽然有点闹不明白,但看样子江满自己像是不记得了。这可太好了,就算老姚家不怕,可儿媳妇跳井的名声毕竟不好听。
姚老太松口气,顿时又来了婆婆的威风。
“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我让你在家歇着,你洗个衣服做个饭,怎么就笨手笨脚掉到井里去了。”
“娘。”江满再次出声拦住她,撩撩眼皮子,“我昏睡两天了吧,都快饿死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这,这是在公社医院里,没锅没瓢的,怎么弄呀。”
“我昏睡两天水米未进了。”江满依旧平淡的语调,“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我怀着你孙子呢,这么下去没淹死,也该饿死了。”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姚香香:“镇上总该有饭店、供销社吧,叫香香去给我买点饭菜点心啥的。”
“你,你还要吃饭菜点心还得去饭店买”姚香香轻蔑地哧了一声,“看把你能耐的,你这躺在医院两天了,可花了家里不少钱呢。”
江满没搭理姚香香,却转向江谷雨:“谷雨,爹和大哥他们呢,还有堂叔伯哥他们,怎么就你先来了,那要不,等我娘家人都来了,让他们去给我买吧。”
江谷雨忙说:“他们随后就该到了,我们得了信儿,我跑得快就先来了,大哥去叫爹他们了。”
江满其实也猜到娘家来不了几个人,怕都还是软皮蛋,顶不上什么用处的。她有心虚张声势,江谷雨意会倒也挺快。江满看看这个便宜妹妹,嘴角微微一抿。
“嗯,那就等等,我正好趁这时候想想,我到底怎么掉井里的。”
姚老太一听,赶紧伸手推姚香香,一边推,一边使眼色:“香香你这个死丫头,去给你三嫂买点吃的,快去。”
姚香香在家里是老小,从小娇惯成性,几个嫂子都得受她的气,被姚老太推着,便气哼哼地嘀咕一句:“叫我给她买饭,她使唤谁呢。”
“娘,我看还是你去吧,香香一个年轻姑娘家,乱跑是不合适。我可都饿极了,你给我买点清淡的热汤饭。”江满说完指了指姚香香,“香香,那你去把医生叫来,就说我醒了。”
姚香香还想说什么,姚老太一把把她拉了出去,看着那两人走出了门,江满便故意叹了口气,对江谷雨说:“谷雨你可不知道,我差点就一尸两命,死过一回的了,死人身上有膏药,你说我要是这么死了,对你姐夫影响是不是不好”
一尸两命,她要是没穿来,只怕这就是实情了。
门口姚老太脚步一顿,赶紧拉着姚香香走了。离远一些,姚香香急忙问:“娘,你说她真的忘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姚老太说,“管她真假,你就记着,咱家没人得罪她,就是她自己掉进井里的。”
公社医院是一个大院子,一排排平房,姚老太拉着姚香香从后头病房里出来,一边往前走,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打开抽出一张五毛的,递给姚香香。
姚香香:“娘你还真给她花钱买饭啊,我不想去,你看大太阳晒的。再说你就给五角钱,咱俩午饭也还没吃呢。”
“算了,你去给她叫医生,我去买饭吧。”姚老太一听改了主意,“我去看看买点啥,钱也得省着点花。你问问医生,她要是没啥事了,下午就叫她出院,这一天天的,耽误上工不说,在这医院里喝口水都得花钱。”
病房里头,瞧着她们走远了,江满问江谷雨:“谷雨,这公社有派出所吧,你去给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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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破鞋
“姐,去派出所干啥”江谷雨忙问。
“你去报案。”江满指指床头,先叫江谷雨给她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说,“你就说你要报案,也别细说,叫他们到这儿来,就说有人谋杀害命,一尸两命。”
“姐,什么谋杀害命”江谷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姐,果然是他们害你”
“先别问了,等我吃了饭有力气再说。你去的时候不用太快。”江满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内容,整个镇区也就巴掌那么大,派出所好像离公社医院挺近的,“嗯,你就慢慢走,估摸着老太婆买饭回来我吃饱了,你再带人回来。要是出去遇到老太婆和姚香香,你就说我让你去买个东西。”
“行,我这就去。”江谷雨作势要走,仍旧忍不住追问道,“姐,是不是姚家那老太婆想害死你”
“你先去,等会儿再说。”江满挥挥手,“谷雨,你可把这事给我办牢靠了,不然你也知道,咱们那个爹和大哥指望不住,就是面捏的。”
江谷雨撒腿跑出去。江满嘘口气,小口喝了几口热水,姚香香带着一个医生匆匆来了。
女医生也就三十岁上,穿着白大褂。这年代乡村都是赤脚医生,公社医院的话,估摸着也就是经过培训,年轻一点有文化的赤脚医生,洗脚上岸进医院了。
女医生看见江满好好地醒来了,虽然显得很虚弱,却也比之前的判断好太多了,很是惊奇。女医生先给她听了个胎心,听她说胸闷乏力,便又用听诊器给她听了下心跳,测了血压,然后把她肚子来回摸了半天,安慰说情况还好。
江满心里判断,看这个条件,怕是现代化检查仪器一样都没有,能做的检查也就这么多了。
“胎儿还好,胎心很正常,大人现在看起来也还好,就是太虚弱了,我再给你开两瓶葡萄糖。”女医生收起听诊器,“你可真是大难不死,再观察几天,然后接回家好好养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
姚香香一听就问:“还得补两瓶葡萄糖医生,她这两天医药费总共花了多少呀”
“也没多少,估计几块钱吧,咱这医院也没有什么贵的药,要不你去住院处看看。”
“几块钱几块钱还少呀,我大嫂二嫂,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花过钱呢。”
女医生直起腰,看见江满要笑不笑的脸,便也笑了一下,扭头对姚香香说:“是这个理,赶明儿你结婚嫁人生孩子,可千万别花钱。”
姚香香明显噎了一下,像干吞馒头卡住了喉咙似的,脸色都变了。江满忍不住想笑,眉眼一弯,便轻咳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
女医生交代江满几句离开了,姚香香冲着女医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拉着个脸站在门口生闷气。
姚老太端着海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女儿这么副样子。
“咋的了,香香”姚老太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说你了在医院里呢你好歹先忍一忍。”
“不是,哎呀娘你别管了。”
“你这个死丫头,也不看看轻重,你给我懂事点儿。”
姚老太端着汤进来,一手端着个白瓷大海碗,一手还抓着个杂面馒头和一双竹筷,进门便扯出笑脸:“老三媳妇,给你烧了个青菜豆腐汤,你说我去得也太巧了,白面馒头卖光了,没有了,不然我真想给你买两个白面馒头的。”
江满也没答话,只动动身体坐直了,便一手接过那碗汤,一手接过筷子。
她先看看筷子,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下,很旧的原色竹筷,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好在这个年代,筷子绝对不会油乎乎的。她拿筷子搅了一下,海碗里五六块豆腐片,几根小青菜和葱花,看不见油星,却正合她此刻的口味。
这样一路端来,汤都不太热了,也幸亏天气暖。江满先小口喝了几口汤,味道还凑合,心里便调侃着,这年代青菜豆腐毕竟都是真正的纯天然绿色食品,百十年后花大价钱也不一定吃到呢。
“你好好吃,花了我一毛四分钱呢,还加二两.粮票。人家公社饭店的人听我说买给儿媳妇吃,都说你这么心疼儿媳妇,放心把碗筷借给我了,等会吃完了还得给人送回去。”姚老太拉个椅子坐在病床边。
江满也不搭理,便一言不发地只管喝汤,先喝了小半碗汤,觉得胃里有点东西了,不再那样饿得纠结,才拿过那个杂面馒头,慢吞吞一口汤一口馒头地吃。
白面和玉米面做的二面馒头,面粉有点粗,颜色黑黄,不过两天没进食的江满觉得还挺香,纯天然的,玉米小麦和酵母混合的香味,都不用担心吊白块。
门口传来姚香香跺脚闹别扭的声音,姚老太走出门,一边使眼色一边数落道:“香香,你进来好好坐着,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那儿干啥呢。”
“哼,娘,你可都看见了,吃独食,都不知道给老的小的让一下,还让你站在跟前伺候她,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你瞧她那样儿,跟个老太爷似的。”
“香香,你懂点事。”姚老太用力瞪了她一眼,再次埋怨这个小女儿不知轻重。
江满心里冷哼了一声,心说我让你再蹦跶几分钟。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小姑子在家老小,一个姐,三个哥,她算是姚老太的老来女,平常就骄纵任性,几个嫂子都得小心让着她。不过要说以前,姚香香也没见这么处处针对原主。
江满一琢磨,一来是大环境,现在老姚家一家子都嫌弃原主配不上姚志华,横挑鼻子竖挑眼。二来,怕也有姚志华那个女同学的原因。听着姚香香那口气,就知道她还挺喜欢那个赵明歌的,至于为啥喜欢,那就要问姚香香和赵明歌了。
江满吃完了一个杂面馒头,喝光最后一口汤,觉得身上有力气多了,放下碗叫姚香香。
“香香,你进来一下。”
“喊啥呀喊,你喊我干啥”姚香香堵在门口没动。
“进来有些事跟你聊聊。”江满说,“你要是不想跟我聊,我就去找别人聊了,比如找人聊聊,我是怎么进了井里了的。”
“你……”姚香香憋了一下,“好好的,谁知道你怎么掉进去的。”
“对呀,好好的,我怎么就掉进井里了呢。”江满一笑,转向姚老太,“娘,你说,好好的我怎么就掉到井里去了”
她没说跳井,只说掉进去的,姚老太便觉得她兴许是真忘了。不管怎样,反正她自己都承认了,是掉进去的,不是跳井寻死自杀的,那就怪不着谁了,都怪她自己。
于是姚老太便端起婆婆的威风,张口骂道:“老三家的,你这是啥意思,你还有完没完了让你下田干活你装病不去,你在家里躲懒,做点儿家务你都做不好,你自己不小心掉到井里去了,我把你送来医院,花钱费力,伺候了你两天两夜,给你端水端饭,我都给你当老丫鬟了,你还想咋样”
“不想咋样。”江满挑衅地抬起下巴,“我就想知道,好好的我怎么就掉井里去了,我可不是一条命,一尸两命。”
姚香香嘁了一声:“你头晕眼瞎自己掉进去的呗。”
“我怕是真眼瞎。”江满嗤笑,“我眼瞎嫁了个什么人家,大着肚子让人给害了。”
“你……不要脸,嫁给我三哥这样的,咱家没撵你滚就是好的了,你还想咋样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儿,不乐意你赶紧滚,有本事你跟我三哥离婚滚蛋,别在这儿阴阳怪调不要脸。”
“到底谁不要脸”江满盯着冲进来的姚香香说,“你一个黄毛丫头,到底哪来的本事替你三哥离婚我知道,你不就是想弄死我,好让你三哥娶你那个什么明歌姐吗我看你就是故意把我推到井里的,你就是想害死我。姚香香,我可真没想到,你跟我吵了几句嘴,就敢动手杀人害命。”
“你胡说八道!”姚香香涨红了脸尖叫,“我跟你吵架就吵了,我没害你,你明明自己掉进去的。”
“你不是说你一眼没看着,我自己掉进去的吗这回怎么又承认吵架,怎么又看见了你就是故意谋害我。”江满抬手一指姚香香,“我呸,一窝子不要脸的,我还没死呢,你那个明歌姐就等不及了,一门心思抢男人搞破鞋,你跟她那么要好,一路货色,怕也都是搞破鞋的货吧”
“你……娘,你,你看看她……”姚香香尽管任性,可到底一个十九岁的乡下丫头,撕逼怼人打嘴仗哪里是江满的对手,江满又是成心想激怒她,姚香香一时间气得脸都发紫,紫涨着一张脸,简直要气疯了。
“贱货,你个贱货,我叫你敢胡说八道,我今天非扇死你不可。”姚香香尖叫着冲过来,中间夹杂着姚老太的叫骂:“老三家的你疯了,你说的啥屁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江满一侧身,把刚喝完汤的海碗抄在手里,对准姚香香就用力砸了过去。姚香香本能一闪,海碗擦着她身边从门口砸出去,砰的一声摔了一地。
江满看了看门口的碎瓷片,刚醒过来,力气不行,都没摔成稀碎,哎。
也就这个工夫,姚香香扑了过来,一把揪住她头发就往她身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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