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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冷眼苛责相互依偎的,是难以消除地怜惜。
    与刻意疏远相伴而生的,是无法抑制地惦念。
    封大摄政王在那年轻皇帝面前端的是一派冷傲权臣姿态,心底对着这人,却一日比一日柔软。
    直柔软到,从某一日起,这个青涩又艳丽的帝君,在他梦中总是衣衫尽解、失神喘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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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此时他与楚怀瑾之间,不仅隔着江山社稷,更有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封黛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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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大摄政王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任他再是狠下心肠冷漠以对,也撼不动楚怀瑾对他的痴心一片;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也劝不动封黛鸢假死出宫另觅良人。
    就连封晏舟自己,都是表面上冷静自持,内心却日益焦躁不安。
    他既盼着那一对小儿女能情投意合,又忍不住因为他二人渐成知己,而横生了醋意,不知有多少次都是强行压抑着无名之火,才没有失了仪态。
    封大摄政王素来杀伐决断,却是一子错、满盘皆输,最终被困在这“情”字局中,举棋不定,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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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安盛九年,封晏舟微服出京遇险,靠着小仙丹,才没死在刺客淬了奇毒的暗器下。
    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楚怀瑾一双哭红的桃花眼。
    封晏舟便在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宣武二十三年的暮春,他们二人初遇的时节。
    那时尚还是少年的槐花仙也是这样,低着头、看着他流泪,却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小声地抽噎着。
    恐怕他当时只一眼,就已将这人刻在了心头而不自知。
    却用江山社稷画地为牢,便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既伤了楚怀瑾,也害了鸢儿跟着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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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晏舟忍着全身的剧痛,想要出声安慰他的槐花仙,然而对方却在发现他已醒来时,一下子就变得脸色苍白。
    “我,我就是随小鸢儿来看看皇叔的,这就走,你别生气。”那显然消瘦了许多的青年一把将脸上的泪水抹净,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等封晏舟开口,就慌乱地逃走了。
    然后,直到封大摄政王休养了半个多月,把身上的余毒全解了,也没等到他的小皇帝再来府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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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本朝的中宫皇后,连续又回了四次的门。
    只是,她在这个自小与之无话不谈的叔父面前,却一次比一次沉默。
    “叔父当年对鸢儿说,陛下心有所属,可是指的叔父自己?”封黛鸢在最后一次探病时,从头沉默到尾,却在离开前忽然问道。
    封晏舟靠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
    “那……”封黛鸢咬了咬唇,直视着封晏舟的眼睛,再次问道:“那叔父呢?”
    封晏舟沉默了更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原以为,我不是的。”
    封黛鸢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哽咽着质问道:“叔父可曾想过,陛下是本宫的夫君,叔父想让鸢儿日后如何自处?!”
    封晏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勉强下了床,走到封黛鸢身边,将这个他自小看到大的侄女半抱在怀中,扶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陛下他……并不知我心意,若是鸢儿还想留在宫中,叔父……此生都不会对陛下说出半句。”
    封黛鸢却是一把就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掩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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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又过了数月,封晏舟没等到从瑞阳宫或凤仪宫传来的信息,却等来了从西边战场快马送来的败讯。
    三城被屠、赫连兄弟战死,满朝震动。
    封晏舟一面打压朝中绥靖主和一派,一面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此战胜算虽大,却也不是万无一失,可从他调兵遣将开始,直到他将要离京,那个深居瑞阳宫的人,也未曾派人来召他觐见。
    确切地说,他的槐花仙已经有快一年,都不曾主动找他了。
    除了每日的早朝,他从昏迷中醒来那日的惊鸿一瞥,还是他们二人许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相见。
    封大摄政王活了三十四载,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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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封晏舟明知不该,明知鸢儿知道了怕是会恨他冤他,还是忍不住在赴战场的前一晚,踏着月色,独身进了瑞阳宫。
    封大摄政王来的时候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等他真见了不知在从何时起,在他面前已变得沉默寡言的楚怀瑾,却一时不知该要从何说起。
    好像他们二人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就总是他面前的青年在拼命找着有可能会得到回应的话题。
    封晏舟想了想,虽然朝中有温柏深一派守着,不会出乱子,但他还是以朝政为引,起了话头,又许下了诺言来安抚这人。
    甚至,连对方想要今夜就与他欢好,封大摄政王都在考虑了许久后,答应了。
    然而,他的槐花仙不但没开心,反而哭着要赶他走。
    甚至,还第一次对着他,说出了“朕”这个字。
    封大摄政王一下子是真的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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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当他们俩个还是镇南王与九皇子,在槐花树下初次遇见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么个柔软又羞涩的存在。
    等十年后,封大摄政王仍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皇帝。
    还好,他现在总算知道,不能惹哭了别人家的孩子就畏罪潜逃,还知道,要给对方递个帕子擦眼使。
    倒是,能舔着脸说声“进步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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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他便带着楚怀瑾骑着他的爱马,一骑狂奔到了皇城郊外的山里,找到了那条他儿时曾被他父王带来过一次的小溪。
    封晏舟本来是打算,等看到那溪畔漫天飞舞的流萤时,要告诉他的槐花仙,当年他的先父先母就是在此地,伴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儿初相遇。
    然而,他们在那湖畔等了半夜,等来了蚊虫万千,却没见到半点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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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封大摄政王就想着,等他大败了柔兰国回来了,再与他的槐花仙来看流萤。
    就如同,他想着,等他回来了,要与鸢儿彻彻底底说个明白。
    他想要为了鸢儿退让。
    可他却不知道,如果他退让了,这个僵局中,是否能有一人可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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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也不知该说是天道轮回,还是造化弄人。
    那个时候封晏舟想要说话,却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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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安盛十三年的春天起,在这冷寂的皇宫中,也是槐花仍在,仙人再无影踪。
    所谓的“槐花仙”,也不过是那一世的封晏舟,埋藏在心底却从未唤出口的,三个字罢了。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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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怀瑾下意识地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才确认他确实是在现实的世界里。
    封晏舟居然是真的在问他什么萤火虫不萤火虫的事。
    “没,没有呀。”楚怀瑾有些怔忪地摇了摇头,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刚才的梦中。
    或许,那并不是个梦。
    前世的封大摄政王真的曾经在出征前夜,带着刚哭完的楚少帝,夜奔到山中,去等了一场并没有到来的溪水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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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封晏舟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间歇性精神不正常的倾向了吗?!
    要不,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封大摄政王那一晚的行为啊。
    事到如今,楚怀瑾是真的有点怀疑,封晏舟是不是疯了,才会每天都偏要勉强自己,去围着他这颗小白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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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怀瑾在心中吐槽归吐槽,但还是痛快地点头答应了晚上和封晏舟一起进山去。
    毕竟,身为一个不是在深宫,就是在大都市里长大的孩子,他真没见过萤火虫。
    楚大少以前在国外旅行的时候,倒是曾经计划过去看萤火虫洞,结果人都到怀卡托了,却收到他家男团出了车祸的消息,当即就订机票回国了。
    虽然,三辈子都没见过萤火虫,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机会都已经被送到手边,他自然是要抓住。
    于是,在晚膳后,楚怀瑾就在落日的余晖中,被封晏舟骑马带到了他们前世曾经去过的那片山林。
    封晏舟护着楚怀瑾下了马,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淡青色的香囊来,俯身系在了他的腰间,“这香囊里装了特别的香料,怀瑾带着它,可以防蚊虫的。”
    楚怀瑾低头看向那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锦囊。
    那香囊看得出来是用上好的彩绸做成,应该是极其简单的四角样式,只是被七扭八歪地缝成了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描述的形状。
    那上面只是简简单单地用蹩脚的针法,稀稀疏疏地锁了个边,又拿白线在丝绸面上,绣出了一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疙瘩球球。
    至于什么流苏啊、珠子啊、结扣啊……之类的装饰物,是一概没有。
    这样的香囊,只怕是现在还不到十二岁的小鸢儿,都能做得比它好看。
    也不知道富甲一方的镇南王大人,是从哪个仙宫请来了一位神仙绣娘,才能做出这么一件丑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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