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什么,脸色又阴沉下去:“小宁还在怀城,他们必然见面了。”
谢奕死死地盯着面前快要吓晕过去的信使,“谢良,北狄最近有消息吗?”
“你去联络城中的暗线,就说我有笔生意要跟莫昆谈。”
谢良应声,走之前把腿软的信使也一并带走了。
那日卫枭在罗家吃了一顿饭,罗桓和谭夫子商定后,决定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很赶,但这时候兵荒马乱的,要防着卫枭出去打仗,因此还是早点定下的好,毕竟他们两年前就定亲了,如果不是卫家罗家相继出事,早就该成亲了。
好在有纪家殷勤的帮忙操办,谭家也鼎力相助,是以还不算为难。
罗悠宁自然是开心的,只除了一样,卫枭实在是太忙了,好几日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跟她说几句话,平时卫义倒是总过来,按着卫枭吩咐,给她送点新奇的东西,无非是他看到什么觉得罗悠宁会喜欢,就叫卫义赶着送来。
卫义对此毫无怨言,虽然堂堂一个前锋将军总来跑腿,那也要看是为谁跑,从前他就知道,哪怕得罪卫枭也不能得罪罗悠宁,毕竟得罪主君还有罗悠宁这个未来主母帮他说话,若是被主母记恨上了,回头就得被鬼王扒去一层皮。
这一日,卫义乐呵呵的又来给罗悠宁送东西,罗悠宁这次没有立刻赶他走,而是问:“卫枭这几日忙什么呢?”
卫义有些为难,他来时君上特意交代了不让说,可看着罗悠宁不善的眼神,他没怎么犹豫就把君上卖了。
“君上明日要启程去照城运粮草,不让我告诉你。”
罗悠宁听了蹙眉道:“照城还有守军,他怎么进去?”
“乔装改扮偷偷进,纪家有运粮的路子,但是君上得去看着些,免得姓纪的耍花样。”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罗悠宁仔细想了想,顿时觉得不对,纪家全族都在怀城,哪来的胆子对卫枭耍花样,再说若是非要确定粮草数量,派人去不就行了,他一个大军统帅为何如此冒险亲自去。
“你骗我?”她瞪着卫义。
卫义连忙讨饶:“君上就是这么说的。”
“他利用你骗我?”
罗悠宁亮出短刀,卫义只觉脖子一凉,只得道:“君上是打算对照城用兵,照城是大梁北方最大的粮仓,打下它,幽灵军从此就不再为粮草发愁了。”
他见罗悠宁一脸沉思,又笑着说:“君上打下照城正可以给你做聘礼,多好的事。”
罗悠宁收起刀气鼓鼓坐在身后台阶上,“好什么好,他根本不准备带着我。”
“啊?”卫义愣了。
“他连说都不说一声,去哪了不告诉我,何时回来也不告诉我,我,我不嫁了,谁要跟他成亲呢,我才不想再等他了。”
她心里有着最深的恐慌,她不想再留下乖乖的等,因为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等来的会是什么,两年前的痛,她不想再尝了,那样的煎熬,她不如陪他一起死了。
卫义看她眼圈都红了,急的原地转圈,“姑奶奶,你别哭,君上知道你哭了,我不得被他弄死给你解气。”
“他弄死你干嘛?气我的就是他卫枭,他敢把我扔下,我就死也不嫁给他,我嫁纪少东家去。”
卫义哪知道她是急了胡乱说的,吓没了半条小命,他想了想,出主意道:“姑奶奶,要不我偷偷安排你跟着,到时候君上发现了也不能再把你送回来。”
罗悠宁也知道找卫枭闹不太好使,他说几句软话,自己肯定就心软了,不如先斩后奏,偷偷跟着他,万一被发现,就死赖着不走。
“你继续说。”
卫义刚才一时情急,再想改口也晚了,便下了决心说道:“我安排你进火头营,君上平时很难注意道,等他发现说不定早就到照城了。”
罗悠宁点头,转而又忧愁道:“可我不会做饭啊,会不会露馅,要不让我喂马吧,有这个空缺吗?”
卫义茫然:“我的姑奶奶,你还真要干活啊,我会交代下去,你什么也不用干,安心待着就行。”
罗悠宁心里过意不去,但既然卫义这么说了,她也就暂时作罢,再说不就是做饭吗,不会还可以学,有什么难的。
第二日,卫枭带着三千骑兵,为了隐匿形迹,马蹄都包起来免得声音太大,他们轻装出发,没带什么粮草辎重,卫枭带着卫义领着百十个人在前方伪装成赶路的商贾,三千骑兵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路上卫枭担忧罗悠宁不高兴,便问卫义:“她没说什么?”
卫义心虚的看了一眼身后,道:“没,罗姑娘就说让您保重身体。”
卫枭没想那么多,还当他的阿宁像从前一样心思简单,竟然信了,不免心里有些愧疚,只是他所有的情绪都隐没在那张冰冷的面具下,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卫义呼出一口气,又转头看了一眼跟来的几个火头军,与其中一个俊美过了头的火头军对视一眼,然后疯狂指着自己的脸暗示她。
太白了,太干净了,还嫩的能掐出水,这哪像四处打仗的臭男人。
罗悠宁立时理解了他的意思,从地上蹭了一抹黑灰往脸上涂,果然没先前那么扎眼了。
卫义刚刚回头就对上了卫枭冷如刀锋的目光,顿时哆嗦一下,不敢再东张西望。
第62章
晚上安营的时候,卫枭在军帐里休息,卫义让火头军埋锅造饭,顺便来看看罗悠宁,告诉她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做,转头又去安排别的事了。
罗悠宁过意不去,跟着一个年纪大了的伙夫长打下手,洗洗菜,看着锅,又听一边干活的几人闲聊。
“你今年回过家吗?”
“没,等过年就可以回去看俺娘了。”
“你想你媳妇吗?”
“咋不想呢,我媳妇可温柔,烧的一手好菜。”
那个火头军开始吹嘘自己媳妇做菜如何好吃,如何贤惠,旁边的人就感叹:“你真有福气,我将来也要娶个会做饭的媳妇。”
罗悠宁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这两年离开金陵虽然不比以前了,可她也只是偶尔给照月帮忙洗洗菜,从没做过饭,可是他们说,给人当媳妇是要会做饭的。
罗悠宁满脸纠结,她现在学还来得及吗?卫枭一直在军中,听多了这样的话会不会嫌弃她?
她下了决心,说干就干,找到伙夫长要跟他学做菜,老头看着她细皮嫩肉的,又多少从卫义那听了些,不同意。
“那不行,你是贵人,怎么能干这等粗活。”
罗悠宁支支吾吾,“我就是想给……给君上做顿饭。”
老伙夫了然,“那若不然下碗面,这个好学。”
罗悠宁答应了,但她不想给卫枭做什么青菜面,于是认真跟老伙夫学做卤子,又拿了老伙夫藏起来的干虾腊肉,准备做面的浇头。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她学了两个时辰,后来老伙夫盯着别人做菜,没空管她,她开始自己琢磨着按老伙夫教的方法做,一开始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后来口味适中可是面坨了,最后好不容易做出一碗,她切菜的时候又把手给切了一个口子,淌了点血,再拿那碗面,一不小心面汤都撒在她腿上,烫的腿上一阵刺痛,老伙夫闻声连忙过来,弄了些草木灰给她止手上的血。
“姑娘,你歇歇吧。”
罗悠宁一脸倔强:“不行,我都学会了。”
她又照着先前成功的经验重新做了一碗,这次很顺利,可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卫枭早就吃过晚饭了,卫义恰好过来,安慰道:“我给君上端过去,说是夜宵。”
等他端走,罗悠宁偷偷溜到军帐外面听着,偏不凑巧,这时候下起雨来,她淋了一身,却还觉得高兴,悄悄看着卫枭端起面碗。
她满心期待,他吃完会不会夸一句做面的厨子,可卫枭竟然又把碗放下了。
他竟然不吃!罗悠宁委屈的瘪瘪嘴,扒在门边看,却见卫枭一个冷然的视线瞟过来,她惊讶的睁大眼,转身就想跑,但她忘了以卫枭的武功,她跑不了几步就得被抓住。
果不其然,一个高大冷冽的身影瞬间绕到她前面,罗悠宁捂着脸转身,心慌不已,猜测着卫枭要问她什么?
下一刻,那人几乎是拎着她后颈的衣服把她带进军帐里,卫义沉默的跪下不敢说话。
卫枭冷漠道:“出去,自行领罚。”
卫义缩着脖子出去了,罗悠宁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讲义气,让卫义一个人受罚,于是也想跟着出去。
“去哪?”卫枭冷声开口。
罗悠宁理所当然道:“领罚啊,我叫卫义带我来的,你干嘛只罚他一个。”
卫枭面上隐有薄怒:“站住,你当我不敢罚你是不是?”
罗悠宁回头怒视他,眼里藏着委屈,那意思,你罚吧,我才不怕。
卫枭对卫义把她带来这事并没多生气,他气的是卫义没照顾好她,刚才追出去看见她淋了雨,一身狼狈,卫枭心里疼的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就像现在,她忍着委屈,身子一直发抖,应该是生气加上淋了雨太冷了。
卫枭无可奈何,扯开榻上的被子过来把她裹起来,因为心急便显得粗暴,一下子碰到罗悠宁受伤的手和腿,听见她无意识嘶了一声,这才发现,她手指上有一个泡白了外翻的口子,又去看她的腿,罗悠宁不好意思的往后挪挪。
“还有哪伤了?”卫枭压抑着怒气问。
“不小心……烫着了。”
卫枭面色冷凝,朝外面吼道:“卫义,滚进来。”
卫义还没走远,听见君上叫他,连滚带爬的跑进军帐,卫枭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吩咐:“拿药酒过来。”
“吃饭了吗?”这一句显然是问罗悠宁的。
罗悠宁摇摇头,他脸色更难看了。
卫义连忙跑着去拿药酒了,卫枭看着兀自发抖的罗悠宁,上前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榻上。
她噘着嘴,眼里还有来不及遮掩的泪意,卫枭忍不住心软,隔着被子抱住她,下巴蹭着她微湿的发顶,听着耳边的低泣,狠狠闭了闭眼。
“是我不好。”
罗悠宁微微一愣,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换来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轻抚,告诫道:“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
卫义拿着药酒回来,撞到这一幕,好半天没敢进来,还是罗悠宁先发现了,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卫枭。
卫枭接过药酒,卫义就躲出去了,他用药酒擦了擦她手上的伤口,用干净的布包了,又问:“腿上呢?”
罗悠宁撩起裤脚,面汤都撒在小腿到脚踝那,也不算尴尬,卫枭给她处理完伤口,沉着脸就出去了,留罗悠宁一个人在军帐,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喃喃自语:“不是说过我了?怎么又生气了?”
就在她等来等去想睡觉的时候,卫枭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烤好的兔子,香味把她那点困意都熏没了。
卫枭过来坐在她身边,一手拿着整只兔子,一手小心的撕下肉喂她。
罗悠宁吃了一口,高兴地问:“你烤的?”
卫枭点头,撕下兔腿上最嫩的肉给她,看罗悠宁吃得开心,他忍不住想问她,你跟着我只能吃这山间野食,可曾后悔过。
不过没问出口,他就知道答案,她不会后悔的,将来他也必不会让她后悔。
“好吃吗?”
“嗯。”
喂饱了她,已经是深夜,那碗面早就糊在一起看不出面条的形状,罗悠宁脸上不无可惜:“扔了吧,我学会了明日给你做。”
卫枭未发一言,拿起面碗,用筷子插起一团面往嘴里塞。
罗悠宁一脸心疼:“你别吃了,都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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