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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这样不挺好?你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不胖么,因为你整天淘气,跳上跳下跟个皮猴子似的,又晒得黑黑的,要不是爹娘给了你一副好长相,现在怎会有小姑娘喜欢你?我说还是嘟嘟这样好,等她长大了自然就瘦了。”宁大学士说着,伸手捏了捏宁姒的脸颊。
    宁姒机警地想躲,没躲掉,脸上沾上了油渍。她瘪着嘴,掏出小手帕默默擦脸。
    常玉柔看见闺女那可怜样,拍了拍宁大学士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嘟嘟喂胖的,一个你,一个阿兄。”然后说到正题上,“十岁跟十二也差不远,谢夫人总不至于因这两岁将嘟嘟拒之门外。我看去女子书院上学不错。嘟嘟在家里,你看陈夫子哪里管得住她。和其他闺秀一起去上学,总该知道上进了。”
    这话一出,宁大学士想起那个对宁姒毫无办法的陈夫子,反对的话默默咽下去。
    常玉柔又问,“这事,姜家小郎君怎么说的?”
    “阿煜说嘟嘟若要去明岚书院,他就去跟谢夫人说一声,让嘟嘟免试入学。”
    宁姒竖起耳朵听到这里,“阿煜”两个字像鹅毛一样挠过心尖,痒痒的。她想起了午后看见的那个清俊少年。
    常玉柔笑意明显了些,“当真?”
    宁澈点头,“明岚书院毕竟刚开办不久,招的人也不多。听说谢夫人打算开两个班,一个贵女班,一个平民班。嘟嘟可以免试进入贵女班,阿煜的表妹也在里头。”
    常玉柔到底是大人,想得比宁澈要多些。在她看来,谢夫人招收寒门学生叫人有些意外。常玉柔不免想,这所谓的贵女班不会是个添头吧,谢夫人的心思是不是在扶持寒门上?毕竟有了寒门班,若是没有个士族班,定会招来不满。
    据说,谢夫人的恩师顾西楼顾老夫子,便是出身寒门,只是后来德高望重,没有人再挑剔他的出身了。
    她眉头微蹙。
    宁大学士看见常玉柔这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捉了她的手来轻轻按了按,“要是想把嘟嘟送去,不必顾忌什么。明岚书院还不至于怠慢了哪一个。”
    宁澈看看爹,又看看娘,然后瞥了一眼宁姒,“谢夫人是阿煜的母亲,有我与阿煜这层关系在,爹娘你们就放心吧!”
    宁大学士听得心中好笑。虽说他没见过姜大将军几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他年未及不惑,就已是阁臣,在文臣中颇有名望。凭这一点,嘟嘟入学就不需要什么小孩子之间的交情。
    但宁澈与姜煜交好,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宁澈从小就好玩,他还担心过宁澈会长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看来,倒是没有长歪,朋友圈子也干净正派。
    饭桌重归寂静,宁姒后知后觉地发问,“……我这是要去上学了?”
    宁姒放下筷子,眼神可怜,“你们都不需要问一问我的意见吗?”
    “爹爹?”
    宁大学士坐姿优雅,“嘟嘟虽然小,但你需要小伙伴。”
    “娘亲?”
    常玉柔笑容温柔,“嘟嘟乖,去上学可以变瘦变漂亮。”
    “哥哥……算了哥哥你别说话。”
    宁澈不顾她的劝阻,仍旧开口,“宁嘟嘟,你已经十岁,要像哥哥一样上学了。”
    是啊,宁姒你已经十岁了……是时候换个哥哥了。
    ☆、给你唱歌
    宁姒知道陈夫子只教她最后一个月,竟变得乖巧许多,布置的作业也认认真真写了。只是上课的时候偶尔走神,想着哥哥的同窗今天会不会来。
    听说西山书院组了一支马球队,在三院大比时是要上场比赛的。哥哥和同窗哥哥……哦,叫姜煜,都进了马球队。他们每日都要训练到日落时分,偶尔会更晚,这时候姜煜就会去哥哥房里洗澡,然后留下用晚饭,甚至有一回还留宿了。
    宁姒想了想,要是她一整晚不回家,爹娘肯定会想她,想得恨不得揍她一顿吧……
    可是姜煜的亲爹不着家,亲娘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管他了。哦还因为他是个男孩子,所以夜不归宿不会挨打?
    这段时间宁澈下学回家总能在垂花门看见探头探脑的宁姒,看见他立马迎上来,哪怕身上一股马骚味儿也没有熏跑她,把宁澈感动得,心道他要不还是对妹妹包容一些,毕竟她就是烦人了一些、圆滚滚了一些、爱告状了一些……算了不能继续数了,再数下去他的感动劲儿都没了。
    “哥哥!”这天宁姒又来迎他,并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你的同窗呢?”
    “他去买点儿东西。”宁澈揉了揉宁姒的头发,“哥哥去洗个澡。”说完转身就要走。
    “咦,哥哥不等同窗哥哥一起吗?”
    宁澈一个趔趄,险些平地摔了。他黑着脸转过来,“谁跟你说哥哥和他一起洗澡?”
    宁姒一脸无辜,眨眨眼,“原来不是一起吗?”
    宁澈咬牙,“不!是!”
    宁姒不明白宁澈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宁澈实则是想起了书院里几个学生对他的打趣,笑着说什么他和姜煜形影不离的,那笑容很暧昧。宁澈十分反感这样的打趣,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解释一下就好的,有时候越描越黑。
    但要他因为这种玩笑而疏远好友,宁澈做不到,也不会做。
    宁澈将宁姒嘴巴捏扁了,“下回别乱说话。”
    “唔……”宁姒不满地瞪他,拍开他的手,“哥哥臭死了。”然后掏出小手帕一脸嫌弃地擦嘴。
    宁澈摇摇头,心道乖巧的妹妹果然是假的,白感动了。
    姜煜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纸包,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发梢上还有些水汽。他信步走来,看见宁姒立在那里,脸上笑容渐盛,“宁妹妹,呐,你昨天提到的冰玉芙蓉糕。”说完,将手里的纸包拎到她面前。
    宁姒隐约闻到他身上皂角的香气,心道他和哥哥果然不是一起洗澡啊。
    看着眼前的纸包,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我就提了一句,我……”
    姜煜蹲下来,“嗯,不是宁妹妹要吃,是阿煜哥哥要买。所以宁妹妹收下吧,不然阿煜哥哥白买了,会难过。”
    “真的吗,那,别难过,我收下就是了!”宁姒伸出两只胖手,将纸包抱过来,冲他笑得好甜,“谢谢阿煜哥哥!”
    啊……姜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月牙一般的笑眼,还有嘴角一点小虎牙,突然想起是哪里见过她了,难怪总觉得有些眼熟呢。
    阿煜哥哥就阿煜哥哥吧,比狐狸哥哥好听一点。
    “呐,宁妹妹以后要记得喊人,就叫阿煜哥哥。”姜煜摸了摸宁姒软哒哒的额发,“之前喊同窗哥哥,听起来有些奇怪。”他笑起来,“毕竟阿澈有好多个同窗呢。”
    “嗯,我知道了阿煜哥哥,你是哥哥最好的同窗,不一样的嘛。”宁姒认真地记下了,又抬眼看他,“阿煜哥哥真的很好啊,比哥哥还好!”
    姜煜笑意直达眼底,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笑声,“真的?不过不要跟你哥哥说,他会觉得伤心的。”
    “会吗?哥哥他要是会伤心,就该对我好一点呀!”宁姒似乎真的不觉得宁澈会伤心,歪着脑袋反问他。
    “嗯?阿澈对你不好吗?”
    “是啊,他可坏可坏了。”
    姜煜站起身来,牵起小姑娘绵软的小手,边走边道,声音很温柔和缓,“宁妹妹知道我们学院考核吧。你哥哥在射御上很出众,好多回都取得头名,今年的奖励是一头雪白的小马驹,经了学院夫子调.教,温顺得很,好多人问他买,说家里有弟弟妹妹想要。你哥哥一个也没答应,他说家里有弟弟妹妹怎么了,他也有个可爱的小妹妹啊。”
    宁姒听了,脸上红彤彤,“真、真的吗,哥哥真这么说?”
    “嗯。”姜煜想了想,原话大抵不是这样的,但少年人都有口是心非的时候,宁澈尤甚。
    她窝在姜煜手心的小胖手不自然地攥了攥,她想起哥哥把小马驹牵进宁府的那天。哥哥将缰绳放进她手心,说骑马可以瘦身,令她一天学骑马一个时辰。宁姒看见小白马的欢喜一下子消散不见。
    姜煜见宁姒沉默思考,也不打扰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
    自那天起,宁姒决定对哥哥好一点。
    可是怎么对人好呢?宁姒将冰碗留给哥哥,可是哥哥却没有吃。宁姒很疑惑,哥哥不喜欢吃冰碗吗,那他为何还要抢她的冰碗呢?
    宁姒就问她身边的丫鬟,怎么对哥哥好。
    茶蕊说,把她写得最好的字,画得最好的画给公子吧,公子会很欣慰的。可宁姒觉得难为情,因为她的字写得不算好,画得也不算好。要是早知今日,她该学得认真一点的。
    茶汤告诉她,小姐唱歌最好听了,唱给公子听吧,公子会喜欢的。
    宁姒点点头,跑去找哥哥,哥哥正在洗澡。宁姒心想,这也不妨事呀。于是她在窗外给哥哥唱歌,一首满庭芳,一首槛菊愁。
    惊得宁澈没洗两下就出了浴桶。
    披上衣衫出门,胖丫头还在那儿咿咿呀呀地唱呢。见宁澈脸色黑如锅底,宁姒吓得转身就跑,却被宁澈一手逮住,重重抽了两下屁股。宁姒两眼包着泪,委屈极了。
    宁澈一见她要哭,心想嘟嘟其实也没做过分的事,只是他当时害怕嘟嘟突然推窗将他看光光,毕竟她这个年纪心里没什么男女大防。于是他缓了脸色,哄她,“哎算了,是哥哥错了,你下回别在哥哥洗澡的时候唱歌就行……”
    “哇……哥哥打我!呜呜呜……哥哥打我……嗝……”
    得,不哄还好,一哄……宁姒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嗷嗷叫,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她抛弃。
    怎么办呢,谁家的小祖宗谁惯着。
    最后宁澈抱着哭得直打嗝的宁姒又拍又哄,见她止不住似的,引来几个下人往这边瞧,宁澈一把捂住小丫头的嘴,塞进内屋去,将门一关。宁姒愣愣地看着他,泪眼汪汪的。
    宁澈捋了捋袖子,摆了个架势。
    宁姒吓得直往床里爬,嘴里呜咽着,“哥哥还要打人……”
    宁澈张嘴反驳,“不,我不是……”然后声音弱下来,“嘟嘟你别躲,哥哥给你唱首小曲儿?”
    ……
    三院大比那天,热闹得堪比节日。
    宁姒坐在看台上,身前的长案上已摆好了瓜果茶饮。常玉柔今日兴致颇高,亲自将宁姒打扮得妥帖讨喜,此时两人身上是同色的裙衫。宁姒穿了件鹅黄的小袖衫,白色碎花点缀的下裳,膝下露出雪白的纱裙,双角髻上还簪了应景的黄蕊玉瓣发簪。常氏自个儿则是雪色的上衫,外罩浅绿的背子,下头则是一条郁金香根染的浅金色长裙,清新又典雅。
    此时常氏正与旁边的妇人闲聊,夸赞她的外甥多么优秀,“姜小郎君当真是琴棋双绝呢,比我家小子争气多了……”
    这妇人就是姜煜的舅母华氏,她嫁进的谢家,满门清贵,累世为官,是个枝节繁杂的大家族,因而华氏的行事做派也是顶顶讲究的,与人相交也有些眼高于顶。但眼前的常氏是内阁大学士夫人,常家在江浙一带也是鲜花着锦的世家大族,容不得她怠慢。
    华氏刚用过茶,用手帕沾了沾嘴角,闻言笑道,“宁夫人这可过谦了,我们这几家谁不晓得贵公子是最善骑射的。等会儿马球赛上定是能瞧见他英姿的……”
    妇人手边的小姑娘听惯了大人们你来我往的客套,一言不发地乖巧坐着。
    宁姒瞅了瞅那个坐姿端正的小姐姐,心想这便是那谢林晚了。以前也曾远远瞧见过她,她从来一副文静娴雅的模样,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却高出了一个头。就凭这一点,宁姒就瞧她不顺眼。
    这谢林晚生得白皙纤弱,眉眼精细,下颌也尖尖巧巧,配上那身绣兰花纹的浅蓝襦裙,越发显得端静宁和,竟有种超出年龄的气质。
    察觉到宁姒的目光,谢林晚还朝她笑了笑,笑容和善又温软。宁姒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却对她生不出喜爱来,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将目光往场中投去。
    方才是姜煜和云塘书院学生的对弈,姜煜定是知道观众多没有耐心,所以很快就将对手杀得片甲不留,棋风可谓凌厉,和他平时的样子相差甚远。这叫西山书院的院长面上显出得意来。现在场地空了出来,姜煜也下去换衣服了。
    西山书院是清一色的玄色圆领胡服,腰系玉色蹀躞带,脚蹬皂色勾白边马靴,发上系一条鲜红发带,衬得正当年纪的少年们健气又俊朗。
    上场时惹得看台上一片呼声。
    “这是比赛呢,还是选美呢。”赞叹声中夹杂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宁姒朝斜后方看去,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正懒散地趴在长案上。
    宁姒瞪他一眼。
    少年发现了她,“哎你这小孩儿——”
    宁姒抱住常氏的胳膊,“娘,有坏人凶我……”
    常氏揽了揽她,“哪儿呢,谁凶我们家嘟嘟了?”
    那少年见状立马往回缩了缩。宁姒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常氏道,“找不见了,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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