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很快发现不对,捉住她的手臂,拧着眉问,“受伤了?在哪里?”
宁姒摇摇头,轻声道,“小伤,我回家了再处理。”
姜煜定定看着她,忽地笑了,却是气笑的,“小伤?都疼抽气了你跟我说小伤。看来是真的跟阿煜哥哥生分了。”
这次语气较为认真,宁姒慌乱抬眼,“没有——”
姜煜打断她,“没有就跟阿煜哥哥说清楚,少搪塞。”
他的语调总是柔和绵长,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宁姒愣了愣,别开眼,豁出去一般,“在上臂,还有……胸口,大概青紫了。”
姜煜怔愣,见宁姒脸颊羞红、眼神躲闪,突然意识到昔日的小女孩已成了鲜妍少女。
她出落得极为漂亮,在大周同龄的公子和千金圈子里应当很受欢迎。
姜煜无声叹气,“走,找大夫看看。”
“不要——”
“我府上有女医,专为母亲调理身体的。”
“那好吧。”
姜煜拉住她手臂,却顿住脚步,“走路疼不疼?”
只要不摆动手臂,从而牵扯到淤青处,便不疼,所以规规矩矩走路是没事的。
但宁姒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疼。”
姜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方才宁姒一路走来并无异色,当是不疼的,却好笑着纵容她,“来,阿煜哥哥背。”
宁姒羞赧得不行,没想到她又成了小骗子,于是羞惭改口,“现在又不疼了。”
但姜煜已经蹲下身,温柔调侃,“阿煜哥哥想知道姒儿妹妹重了多少。”
宁姒一听,羞意顿消,趴上姜煜后背,没好气道,“才没有重多少,我现在瘦了很多。”
“是啊,所以阿煜哥哥才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你。”姜煜说着,双手绕过宁姒膝弯,随即稳稳起身,却听身后一声低呼,蹙眉询问,“疼了?要不然……抱?”
“不、不用,就是起来那一下有点疼,现在好了。”
姜煜这才放心,随后脚步平缓地往前走。
宁姒新奇地挺直脊背,这是第一次以姜煜背后的视角俯视他,只见他从额头至鼻梁,如山峦起伏,轮廓秀挺。压低身子趴在他后背上,又见他鬓角利落,下颌线优雅延至耳际。
墨发凉凉滑滑,宁姒悄悄地轻嗅,一缕冷香入鼻。
她的阿煜哥哥啊,无论哪一处她都喜欢。
宁姒清楚地认识到,那个名为“戒掉姜煜”的计划在今天彻底宣告失败了。
或许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成功。
都怪他过于惊艳,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入她眼。
宁姒认命地垂眼,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感觉到膝弯处有些硌人,她晃了晃小腿,出声问,“阿煜哥哥,你腕上是不是戴了什么,硌到我了。”
姜煜将宁姒抬了抬,手腕一动将一串手珠捏在了手心,墨绿的颜色,看上去清雅却冷淡,“这个,和给你的红玉手串是一对的。”
姜煜偏过头来,瞧了瞧宁姒搭在他肩上的手,“姒儿妹妹没戴呢,不喜欢?”
宁姒满脑子都是“一对”“一对”“一对”,下意识回,“不,喜欢。”
咬字间隔有些短,姜煜听岔了,追问,“为什么不喜欢?”
“不,没有,我很喜欢。”
“那为何不戴?和你今天这身很衬。”
“我……忘了。”
姜煜沉默了下,突然轻笑道,“姒儿妹妹,你又是不肯喊‘阿煜哥哥’,也不戴我送你的手串,可是还在为当年阿煜哥哥突然离京一事生气?”
“哪有,再大的气三年过去也该消了。再说……”
“再说什么?”
宁姒艰难开口,“其实我一直很后悔,没有笑着送你,那时候小,不懂事。”可那段时间的心情她至今清晰记得,于是眼眶又是一热。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补救的机会,她在阿煜哥哥心中的印象,或许就定格在十一岁时那个赌气的背影。
姜煜却笑起来,“那时候小?你现在也小,不必这般懂事。”
本意是宽慰身后的小少女,没想到踩了雷。
宁姒立马挺直了身子,上臂刺疼了一下,宁姒咬着牙,气冲冲反驳,“我不小了!一点也不小!”
“好好好,你长大了。”
“……”宁姒泄气地趴回他背上。
下一瞬又激灵了一下,撑着姜煜的肩,凑过去急切道,“我还没找着晚晚姐姐她们呢!”
“方才是在找人?”
“嗯嗯,我们在桥上走散了。”
“只是走散而已,别太担心。你自己还受着伤,先别操心这些,回府之后我立马派人去寻,找到了就告诉你,好不好?”
“好。”宁姒心神大定地趴回姜煜肩上。
看着姜煜的侧脸,她好想亲一口,但是必须忍住。她这么大了,会把阿煜哥哥吓坏的。
离了热闹的灯市,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姜煜和宁姒的影子,在路面上斜斜叠在一起,看上去说不出的亲昵。
“阿煜哥哥什么时候回京的?”
“今天才到。”
“为什么不休息,还来灯市玩?”
姜煜笑道,“又不累,休息什么。上元灯市,阿煜哥哥每年都会逛,不拘在哪个城。”
“嗯?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真要说为什么,那我说,因为姒儿妹妹生辰在上元节。”
宁姒撇嘴,“一听就是假的。”
“小没良心,自认识你以来,哪个生辰没给你准备礼物?再远也寄过来。”
宁姒蹭蹭他的后颈,不说话。
“你哥哥也没这待遇。”
宁姒眨眨眼,问他,“那这三年你给哥哥写了几封信?”
姜煜道,“一封,离京之前告诉他一声,我游学去了。”
“……”宁姒嘴角微抽,原来哥哥比她还惨。
到了将军府,姜煜吩咐人寻来女大夫,然后将宁姒背到屋内。
府里的下人都是头一遭看见姜煜背着女孩,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看过来。
只觉得这姑娘眉眼灵动,模样漂亮,但是……看起来好像很小的样子。
……
烛光摇曳的房间里,宁姒解开披风的系带,再一层层褪下衣物,直至光裸。
大夫虽是女子,但宁姒仍羞涩非常,强忍着抱住自己的冲动给她瞧伤。
“淤青血块有些大,需要用药酒推开。”
宁姒点点头,闭上眼。
真到推散淤青的时候,宁姒忍不住痛呼出声,外间的姜煜身影一动,出声问,“怎么了?”
“别进来!”宁姒下意识喊道。
然后红晕一层层染上脸颊。
正常反应不是这样的,不是担心姜煜进来,而是回他,“有些疼,没事。”
连女大夫都微微笑了。
宁姒越发脸热,辩解道,“我不是那意思。哎我没事,阿煜哥哥你别担心。”
姜煜也是真的愣了,听见宁姒慌乱的辩解,才笑道,“你安心治伤,阿煜哥哥绝对不进来。”
宁姒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下一瞬又疼得抽气。
姜煜听在耳里,拧着眉开口,“顾大夫,能否轻一些?”他知道顾大夫是专业的,但小姑娘也是疼得不行,听起来叫人不忍。
“不不不,没事,大夫您随意。”宁姒忍着疼回道。
顾大夫手下没停,嘴角泛起些微笑意,“这样能好得快些。”
宁姒便接话,“对对,我要好得快些。”
待顾大夫收拾好药箱出门去,姜煜等宁姒穿好了衣裳才进来。
宁姒看他一眼,又立马避开视线,“阿煜哥哥,我要回家了。”
“不急,阿煜哥哥已经派人去宁府,宁伯伯知道你在这儿。”
宁姒坚持要走,“我总不能宿在你家。对了,晚晚姐姐她们有消息没?”
姜煜正要说话,便听见敲门声,他笑道,“看来是有消息了。”
宁姒喜上眉梢,果然,姜煜与他的随从说了几句后便转向她,“晚晚她们俩没事,还在街上寻你呢,现在已经被青山送回府了。而且她身边还跟着练家子,倒是你,落了单却担心别人。傻丫头。”
宁姒冲她软软地笑,姜煜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下次先紧着自己,知道吗?”
宁姒点头,正想着该回家了,又被姜煜喊住。
“姒儿妹妹等一下。”姜煜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手里却多了一个木匣。
宁姒觉得可能是生辰礼,手指悄悄攥上衣角。
姜煜打开木匣,从里头取出一只金钗来,这金钗顶部是一只昂首长鸣的仙鹤,微勾的长颈优雅又充满童趣,细长的双梃就像仙鹤的两只伶仃细脚,构思可谓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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