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一步步走出来,迎着谢夫人的审视,语气坚决地说,“谢夫子,你是阿煜哥哥的母亲,为何要这般伤他?”
显然是将谢夫人说的话还了回去。
“你说不出他偏爱的吃食,两个月只来这里两次,只关心他的声名,不在乎他的情绪。为了侄子,堵上门来质问他,一句句伤人的话从你口中出来,逼他竖起浑身的尖刺。谢夫子,我敬你为夫子,只是你,没做好母亲。”
宁姒头一回这样顶撞长辈,鼓起了浑身的勇气将话说完,末了连眼眶也红透了。
☆、宁姒护夫
姜煜很少被人这般维护, 且这个鼓起勇气维护他的人, 身子单薄、神情倔强, 像狂风下纤细的草茎。
“谢夫子,你能不能站在阿煜哥哥这边哪怕一回?”宁姒走出门,直到姜煜身边,离谢夫人一步之遥。
谢夫人大概觉得荒唐, 冷笑道,“我没做好母亲?你连及笄也不曾,就知道母亲该怎么做了?”
宁姒没有后退,反而站得更加笔直,直视着谢夫人,“我娘做得比你好,所以我知道好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那是因为你父母都在你身边!你娘只要对你温柔一些就够了。煜儿呢, 他爹常年在外,我只能连父亲的责任也担负起来, 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世。”
“可是大将军不会偏心谢家的人,你会!大将军不会让阿煜哥哥一忍再忍, 你会!大将军潇洒爽朗,只会叫阿煜哥哥快意恩仇,而你却亲手逼他带上一层层面具。”宁姒胸口起伏,眼眶泛红, “谢夫子,你该庆幸阿煜哥哥没有被你教成一个唯唯诺诺又愤世嫉俗的小人!”
谢夫人眉头紧蹙,只觉得宁姒在胡言乱语, “你懂什么?年纪轻轻大道理不少。煜儿没有成为你口中说的那种人,说明我没有错!让他隐忍,只是修正他的脾气,所谓偏心谢家就更好笑了。谢家是我娘家,难道嫁人之后就能对娘家不管不顾?宁姑娘,等你嫁了人,难道就不管宁家的事了?”
这时候姜煜出声道,“母亲,你一点错也没有,你的人生完美无瑕,可惜嫁了个不爱的夫君,生了个不爱的儿子,仅此而已。”
姜煜十分冷静,“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又何必再争?”
“谁说娘不爱你?!”谢夫人情绪激动起来,“就因为娘和宁夫人那样的母亲不一样?”莫大的委屈淹没了她,谢夫人看向宁姒,“你还未嫁进门,倒先把煜儿的心勾走了,让他对这个家没有留恋了。”
这话不好听,宁姒开口反驳,“阿煜哥哥不是被谁勾走了,而是你,在将他往外推。”
姜煜将宁姒的手拉住,“母亲,我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若无它事,请你离开。”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夫人,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姜煜身上,“娘最后问你一遍,华儿那事,你都动了什么手脚?”
姜煜笑道,“母亲就这么笃定是我做的?一点分辩的余地也不给我?”
“是,因为娘了解你。”
谢夫人又看了眼宁姒,仔细分辨着宁姒面上的神情,“宁姑娘一点也不惊讶,想来也知道不少了?”
宁姒清晰地感受到谢夫人棕色的瞳孔锁定着她,那双眼里情绪翻涌,最后化作了无奈与失望,谢夫人道,“煜儿倒是不瞒你,你也觉得他做得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最是柔软善良,怎么如今也对他人的遭遇无动于衷了?”
话里连宁姒也一并指责了。
“谢大公子因为巫术一事坏了名声,显然,若他没有起坏心思,是不可能动用巫术的,我以为,这也算他罪有应得。”
宁姒将最后四个字咬得重,叫谢夫人想起姜煜曾说谢华多行不义必自毙,顿时气得面皮涨红,“他这是被人下了套!”
话音刚落,目光便落在姜煜身上,“就因为几次口角,春猎上的粗心大意,以及一个被摔坏的砚台,就狠得下心将亲人推入深渊!煜儿,娘为了你,在兄弟侄儿那里都替你瞒着,你还要娘怎么做?鼓掌为你叫好?!”
“母亲,你这空口无凭的,也没办法给我定罪啊,说了还会败坏两家交情,自然说不出口了。”姜煜对谢夫人的隐瞒没有半分感激。
谢夫人见姜煜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心寒,再看一心维护他的宁姒,又道她是年纪小,是非不分。
“煜儿,娘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姜煜沉默。
“宁姑娘,是不是煜儿要去杀人,你也给他递刀?”谢夫人又看向宁姒。
“够了。”姜煜将宁姒往身后拉,“母亲,你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宁姒却挣开姜煜,从他身后站出来,“谢夫子,我来告诉你你究竟偏心在哪里。你说谢大公子也曾和阿煜哥哥嬉戏玩耍,但那是幼时的谢大公子。如今的谢大公子虚伪善妒,是他不念表兄弟的情分,率先为难阿煜哥哥的,这个时候怎不见你站出来主持公道?谢夫子最会讲道理的人,怎不将道理讲给谢大公子听听,劝他兄友弟恭?”
姜煜垂眸看着宁姒,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恨不得将这个护崽一般的宁姒揉进怀里。
宁姒只顾着反驳谢夫子,“谢夫子只会将所谓的大道理说给阿煜哥哥听,叫他一忍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叫他念着兄弟情分,叫他兄友弟恭。春猎那次我也在场,谢大公子差点射中我们,若非阿煜哥哥反应及时,只怕两条人命就这样去了。而在谢夫子的口中,只是轻飘飘一句‘粗心大意’。至于那方砚台……谢夫子是不是没有爱过人,所以不懂珍惜二字?阿煜哥哥送我的礼物,我都妥善珍藏,常常擦拭观赏,我送阿煜哥哥的礼物,他也会好生保管,不容他人毁坏。”
宁姒没有发现姜煜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自己倒是说得脸颊泛红,“我可以理解阿煜哥哥为何会对谢大公子忍无可忍,也能理解阿煜哥哥如今对谢夫子的冷淡态度,唯独无法理解谢夫子的理直气壮。”
若非一口气说完,而是再三思虑斟酌,或许宁姒说不出这般尖锐的话。
谢夫人嘴唇轻颤,宁姒的话仿佛巴掌一般扇在她脸上。
她有无数的理由,譬如她只是谢华的姑姑,不好出面说教他,只好约束着姜煜,譬如姜煜一忍再忍之后,她可以借此向谢家讨点好处,为姜煜争取更多。
这么多理由,敌不过姜煜成了形的原则与性情,姜煜不可能活得如她设想中那般窝囊。
“你们二人是不是都不信,我是爱着煜儿的?”谢夫人轻声问。
姜煜的目光移到谢夫人面上,看见她仿若孤立无援的神情,神情仍旧冷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因为谢夫人一句软话就笑脸相迎。
“谢夫子,不是心里爱着他就足够的,若这份母爱没有被感受到,和不爱没有区别。”宁姒见姜煜不说话,便替他开了口,语气缓下来,“谢夫子,我小时候很贪心,且常常感到不安,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关爱,只要少了一点点,我就委屈难过,以至于哭泣不止,我的爹娘则会加倍地对我好,让我一遍遍确认他们心里装满了我。”她渐渐露出一个苦笑,“若我是阿煜哥哥,实在难以想象该怎么过下去了。”
她几乎不忍去想姜煜的童年。谢夫子一次次偏心谢家的孩子,姜煜一遍遍更深地认识到母亲不够爱他,从不甘愤怒,到委屈难过,直到彻底接受。
“谢夫子,若你有一天能忘了自己是谢家的嫡长女,只是阿煜哥哥的母亲。以前的、现在的种种事情,你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然而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不可能。谢家已经成了谢夫人骨子里的烙印,无法抹去。
“我……”谢夫人神情几经变换,似乎要说出一句什么话来证明自己的母爱,姜煜却张口打断了她,“母亲,请回吧,希望下一次你来我的院子不是为了谢华。”
姜煜拉着宁姒进屋,然后将房门合上。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听见谢夫人脚步声远去。
宁姒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心知他还是在乎谢夫人的。
“阿煜哥哥,我那样顶撞她,是不是显得没有礼貌啊?”宁姒有些不安地问姜煜。
“不会。”姜煜将宁姒搂进怀里,“你说那些话的时候,美极了。”
宁姒仰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当真?”
“千真万确。”姜煜笑容温柔,“若非母亲在场,我那时便想亲你了。”话音刚落,便垂首轻轻碰了碰宁姒光洁的额头,动作轻柔地像羽翼拂过。
见她阖上眼,吻又往下落,贴着她的眼睑。宁姒有些紧张不安,眼睫直颤,撩得他嘴唇微痒。
姜煜心里柔软,轻轻笑了笑,伸手捧起她的脸颊,嘴唇贴了贴她樱粉的唇,低声问她,“阿煜哥哥能不能进去啊?”说话时气息轻柔地拂在她面上。
他身上清冷的香仿佛也沾染了烟火气,变得暖融融起来。
宁姒半睁开眼,神情慌乱且疑惑,“进、哪儿啊?”
现在两人都在房间里,没有进门一说。
宁姒不知怎的想起常氏给她看的图画册,更加结结巴巴,“不不、不行,还没有成亲呢。”
姜煜似乎愣了愣。
宁姒没有察觉,面色羞红地拒绝,“娘说了,有些事成亲之后才能做,不然就是不合礼数。”
她悄悄抬眼瞧了瞧姜煜,却见他如玉的脸颊上微微泛起薄红,浅棕的眸子水意盈盈,当真可称赞一句秀色可餐。
姜煜垂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移开,“阿煜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宁姒眨眨眼,“那是什么意思?”
只见姜煜微微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似的。大概觉得有些口干,姜煜轻轻忝了忝下唇,染了她口脂的唇越显红润起来,看得宁姒也有些渴。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肯松开对方,就这么抱着站在屋子中央。
姜煜垂眸,看见宁姒雪白的小脸染上羞红,猫儿眼目光躲闪,害羞又懊恼地轻咬着下唇,一点瓷白的牙从双唇之间露出来,将下唇的唇珠挤得越发饱满水润。
遂决定先斩后奏。
他再度垂首吻上她,这回不再浅尝辄止,而是撬开了她的唇齿,往更深处探寻。
宁姒大惊,舌尖碰上他的,不知该后退还是与他纠缠。
“唔……”原来是进这里啊。
宁姒又羞又窘,暗怪自己什么都不懂,将姜煜的话曲解到那里去。
可姜煜的攻势越发凶猛,让她心慌腿软,脑子发懵,她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亲。
姜煜呢,只觉得宁姒的身子在往下滑,只好加大了力道捞住她,而她唇里温软甘甜,像镀了一层了蜜糖似的,也不知她是怎么长的,浑身都甜,从乌溜溜的猫儿眼,到深陷的梨涡、丰润的唇珠,从软软的手心,细细的指尖,到纤柔的腰,小巧的足,每一处都乖巧甜蜜。
想把她揉进怀里。
宁姒腿越来越软,最后被姜煜带着退到案前。
随后姜煜一把将她抱到桌案上坐着,这下宁姒不用仰着头,姜煜也不用垂首。
姜煜借着这个时候告诉她,“知道了吗?进的是这里。”
宁姒羞得只想将他的嘴捂上。
☆、不合礼数
姜煜两手撑在桌案上, 亲得温柔专注, 宁姒则渐渐往后仰, 眼见快要倒下去,姜煜伸手将她腰扶住。
待他松开,还意犹未尽地忝唇,“和我想得一样甜。”
宁姒本就懵懵的, 听了这话两颊羞红,瞪他一眼,“那是因为你把我的口脂都吃光了,桃子味的吧?”
说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唇,果真一点颜色也见不到了。
再看姜煜,唇上越发红润。
姜煜愣了愣,随即好笑地捏了捏宁姒的脸颊, “阿煜哥哥给你补上?”
“你拿什么补?”宁姒眼神飘忽,落到他唇上, 又立马移开。
姜煜笑着倾身,越凑越近, 宁姒紧张地后仰,却见他又站直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大概是方才在她身后的桌案上拿的。
待看清了那样东西, 宁姒惊呼,“你连口脂也备好了?”
姜煜半点不脸红,“学会给你梳头, 又备好口脂,可以少挨岳父多少骂。”
所以不管怎么折腾,宁姒回家的时候还是原模原样的。
宁姒羞中带恼,咬着牙夸赞,“阿煜哥哥真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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