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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王殿下,好久不见。”谢望哪怕是被绑着,身处这样一看就不太妙的环境里,也还能保持着该有的冷静与从容,笑容都没有从脸上退去。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宸王笑得就很神经病,靠近了谢望,“但我已经不是什么宸王殿下了,记得吗?拜你谢望所赐,我现在就是庶民一个。不,我甚至还不如庶民,我现在是反贼,每天被猫追狗撵得东躲西藏,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宸王因参与了雍畿之乱而获罪,宸王之位则是由谢望亲自检举,因谢望手上握有宸王杀害亲爹嫡母的证据才被夺去的。
    宸王的封地名义上也已经收归国有,只可惜因为宸王搅局,才一直没能真正意义上收回来。
    宸王躲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消息纷纷杂杂,一说他因为生母蛮姬的身份而投靠了蛮族,一说他在西边百越之国篡位自己当了国王,最靠谱的说法是他南下出海去勾结了倭寇。最近大启东南边的海防都加重了不少。
    万万没想到,宸王哪里都没有去,就一直在雍畿附近窝着,等待着报仇之机。
    “你可真是一柄好刀啊,谢望。”宸王的手里多了一把危险至极的刀,闪着银光,流出冷意,“一柄女天子的好刀。”
    谢望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懒得再白费口舌辩解,直接默认了。
    谢望效忠的从始至终就只有女天子而已。
    不管是认王贤当座师,还是引宸王入京,抑或是与太子闻湛的合作,都是在谢望答应了为女天子效力之后的事情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天子便是对谢望有知遇之恩的那个人。
    唯一的明主。
    从谢望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没有忘记过,他真正要做的是什么。哪怕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利用再多的人,牺牲再多的人,背叛再多的人,他也不在乎。
    宸王并不着急结果谢望的性命,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铁律,而是真正的演员还没有到齐,他是不会让这一出好戏提前的:“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贪钱,你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哪怕是一直在追逐的高官,你也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人生足矣。还有什么是能够真正威胁到你、伤害到你的呢?
    “我想啊想。
    “我真的想了很久。
    “你猜——
    “我想到了吗?”
    谢望一点点睁大了眼睛,他也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是王贤的家,他来过无数回的座师王贤的家!
    谢望本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却控制不住地变了脸色:“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还不够明显吗?”宸王嗤笑着反问,“我想报复啊。”
    “孤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我自负、自傲,贪心不足想要搞事的原因,但……我是个疯子啊,谁会和疯子讲道理呢?我总要找个人来责怪的,而你,就是那个被我责怪的人。”
    “是我,是我害了你。”谢望的语速从未如此快过,“你要报复冲着我来,全部冲着我来,我一句怨言不会有,你想要什么效果,就有什么效果,我百分百地配合你,你……”
    “啊,你终于着急了,真可爱啊,小谢望。”宸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对于这一切都享受极了,“可是,孤又不是个傻子,对吧?在你眼里,孤是个傻子吗?怎么捅你最重,怎么伤你最深?当然是只有通过祁和才能实现啊。”
    伤害谢望?不管做什么,谢望都不会真正难过的。
    谢望这个人,从小便冷心冷情,不似真人,宸王甚至怀疑哪怕当着谢望的面把谢望的手剁了,谢望都可以面不改色。
    这样的对手真的很可怕,因为他无所畏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幸运的是,谢望之前为了利用、取信于宸王,和宸王半真半假地说了不少与他自己有关的事情,也就让宸王有了可乘之机。
    谢望是真的在乎祁和,在乎到了已经没有了自己。
    如果说,太子对祁和的喜欢,要考虑到种种现实与利益;而司徒器对祁和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平等的喜欢;那么谢望对祁和喜欢,就是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他从没有想过要与祁和在一起,他想的是找到一个最适合祁和的人,促使那个人和祁和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不行。”宸王对谢望的了解,比谢望以为的还要多。
    但哪怕是这么一句直击真相的“不行”,都没有让谢望变脸,因为他早就接受这个现实了。
    所以,谢望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找一个人替自己去喜欢祁和。不管是利用宸王、挑衅司徒器,他都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冷眼旁观。他在做着他自认为最对的事情,不管别人如何想。
    也不管这个“别人”是不是祁和。
    太过聪明自傲的人,总是有这样的毛病,目空一切,极度傲慢,他们只会去安排自己觉得好的一切,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过,不管谢望做了什么,都不能否认他对祁和的过度在乎。
    那是唯一能够伤害他的利刃。
    “看着祁和被我伤害,而你却无能为力,一定会让你痛苦万分的。”宸王只要想想就已经乐在其中,“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谢望是一柄双刃剑,你在利用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会让你看着我如何伤害祁和,狠狠地,残忍地,不留任何情面。”
    “不——!你难道不喜欢祁和吗?你怎么忍心……”
    “我忍心啊。”宸王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两轮明月,“我对祁和很感兴趣没错,不管是看着他快乐,还是痛苦,只要他变脸我就会觉得有趣。啊,真是谢谢你,介绍我认识了祁和这么好玩的人。”
    谢望的表情终于崩了,就像是被什么重重击打在了胸前,他甚至连假装他不在乎祁和都已经晚了,根本没有用,宸王不会信的。而最让人深受打击的,却还是宸王的这一句。
    是他,介绍了宸王与祁和认识。
    是他,引狼入室。
    是他,伤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祁和。
    谢望现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司徒器保护好祁和,司徒器一定可以的,他的武功是所有人里最高的,而司徒器最近像是连体婴一样和祁和时时刻刻绑定在一起。宸王哪怕不顾一切地想要伤害祁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除非……祁和主动来送死。”宸王就像是谢望肚子里的蛔虫,不需要谢望开口,他就已经把谢望最后的希望都给堵死了,“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心里还没有一点逼数吗?”
    他们现在在软禁王贤的地方。
    在女天子下葬的今天,祁和一定要来报复的地方。
    祁和就是这样一个人,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他。
    舞台已经搭建完毕,演员也开始纷纷就位,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的宸王,犹如来自地狱的使者,在谢望耳边开始倒数:“三。
    “二。
    “一!”
    第68章 花式作死第六十八式:
    出现在宸王与谢望眼前的, 当然是司徒器啦。
    只能是司徒器。
    他这么多年纨绔可不是白当的,在耍赖这件事上,还从来没有输过呢。哪怕与之“敌对”的是美人和, 最后赢得对王贤拔刀特权的依旧是司徒器小朋友。
    谢望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了。
    在看到司徒器一张懵逼脸出现的那一刻,谢望就知道, 他们赢了。还真是永远会带给人意外的司徒器啊 , 谢望在心里顺便想道,自己给祁和准备了那么多性格各异的伴侣备选, 其中最不被看好的就是司徒器, 可偏偏到最后却是司徒器异军突起, 成为了祁和的心悦之人。
    说老实话,哪怕是在祁和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谢望依旧没觉得司徒器就怎么配得上祁和了。
    但, 那是在眼前这一切发生之前的想法了,现在的谢望觉得,司徒器也……勉强凑合, 冲着这个意外性,就可以加不少印象分。
    司徒器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本是磨刀霍霍向王贤的, 谁能想到进了王家的大门,却先看到的是院子里的疯逼宸王, 以及被绑在椅子上的谢望。司徒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本能发问:“这怎么个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先走为敬。
    但守在王贤家门口的人已经被宸王收买,只许进不许出,里面闹出再大的动静, 他们也只会当没听到。
    司徒器已经无路可退。
    王贤也在被绑在谢望身边,但在此情此景下, 本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他,真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宸王看见司徒器的脸时,直接气到当场爆炸,他的机会只有一次,抓不到祁和,那就约等于是直接打草惊蛇了,以后基本也就告别这一套的阴谋圈了。在听到司徒器很没有眼色的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里”之后,宸王气急败坏的表示:“这话我还想问你呢!怎么是你在这里?你来凑什么热闹???”
    司徒器耸肩,回答的倒是很老实:“我来杀人啊。”他还很配合的亮了亮自己手上被磨到锃光瓦亮的刀。
    虽然不管是女天子还是祁和都很不想承认,但王贤确确实实是祁和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或者用祁和的话来说——一个捐精者。
    对于这位精子捐献者的处置方法,祁和与司徒器发生了极大的冲突。
    祁和希望他能手刃王贤。
    司徒器却觉得这样的弑亲之罪还是由他代劳比较好。
    最终还是司徒器说服了祁和,用一个理由:“他不配。”
    于是,司徒器就来了,他没有让祁和陪着他一起,因为他不想祁和看到他杀人时的样子,特别是杀了王贤的样子。这里面的情感有点复杂曲折了,但总之,祁和之前已经退了一步,如今也就自然而然的又退了一步。
    阴差阳错就是眼前的情况了。
    司徒器对上了宸王。
    司徒器手上有杀人的刀,宸王握着冷冽的剑,两人隔着人质谢望对峙。到了这一步,宸王自然已经没有后路可走,他也不准备走,只能硬着头皮随机应变:“如果你不想谢望死,就把祁和叫进来!”宸王尝试着威胁道。
    司徒器一脸“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宸王,用一种你简直在无理取闹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谢望的命,而让祁和涉险?”
    连谢望和王贤都觉得宸王这个时候的威胁有点掉智商。
    三人脸上一模一样的嫌弃,激怒了宸王,他的剑二话没说,就死死的划在了谢望的脖子上,一点没留手,真的出了血的那种。
    但司徒器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是真的不在乎谢望的生死。
    谢望这个时候也不希望司徒器在乎他的生命,甚至恨不能撞上宸王的剑,来个碰瓷死。反倒是宸王被迫收了手。他才不会让谢望这么轻易的死去呢,折磨谢望才是宸王的目的,让谢望早死早超生,只会如了谢望的意!宸王在心里恨恨地想到。
    宸王也就彻底放弃了谢望与王贤,主动对上司徒器,迎战而去。抓住司徒器,威胁祁和进来,也是一样的!
    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就这样在院子中翻打了起来,还时不时的要波及一下池鱼。最惨的自然是王贤,他不是被司徒器踹中,就是被宸王的剑锋扫过。围观打架,也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特别是他被绑在原地,动都动不了的情况下。
    院子里打的尘土飞扬,院子外也并不轻松。
    祁和本来只是按照与司徒器的约定,坐在车上等他的,没等一会儿,车前的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特别自来熟的坐了进来。
    来人别人,正是祁和的大哥,祁同。
    祁同最近一段时间专注于折磨王贤,已经好久没有什么消息了,女天子去世后他倒是进过一趟宫,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祁同心事重重,苦大仇深,连姜老夫人都没有办法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至此时此刻,祁和终于了解到了。
    “你与我说句老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阿娘的孩子。”祁同从小就怀疑祁和不是他的亲弟弟,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他童年某个深夜起来撒尿的夜晚,他目睹了有人把什么东西抱回家的一幕,而第二天,他就被家里的下仆一脸惊喜的告知,他娘生了,是个弟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祁同都很难对这个弟弟产生任何亲近之情,因为……他根本见不到他。据说弟弟体弱,连满月和百天的酒席都没有被抱出来见人。
    阿娘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在房间守着弟弟,让祁同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祁同试图说服自己心中的酸涩、恨不能破坏什么的情绪,不是出于嫉妒。但如果这不是嫉妒,那还能是什么呢?他苦思冥想,大概是小孩子的大脑容量实在是有限,他想到最后,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弟弟不是他的弟弟,所以他才会不喜欢他。
    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啊,哪怕不管是阿娘还是阿爹,都在不断的对他说,要照顾好弟弟啊,要让着弟弟啊,要……
    但是凭什么呢?
    他要对也只会对自己的亲弟弟好,而不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野种!
    阿娘甚至因为这个野种而身体变得很不好!
    这其实个逻辑驳论,如果祁和不是祁夫人生的,那么祁夫人的身体就不可能是因为生产困难而变糟;而如果祁和是祁夫人生的,那么他就是祁同的亲弟弟,不应该被叫这么一声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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