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祁和成功再次策反祁同。说实话,这真的一点都不应该觉得意外。像祁同这种主意总是变来变去的人,他既然能动摇倒戈,自然也能倒回来,就,在正常人与二五仔之间来回反复横跳。不能说人之常情,只能说是祁同的逻辑自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宸王自持武功高强,还是怎样,搞这么一出大戏,院子里竟没有留任何他自己的人,现在就只有他和司徒器战了个难舍难分。
也就给了祁同与祁和机会,一点一点的向谢望挪动。
谢望也很懂的开始配合着自救。
一直到谢望的绳子被解开,宸王才发现了他的计划已经彻底乱了。他想要抽身来控制,却被司徒器给缠住了:“瞧不起谁呢?!”司徒器与宸王水平相当,宸王全神贯注才有可能战下去,一旦分神,结果就是被司徒器偷了一剑,鲜血直,让他再顾不上想什么谢望祁和。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祁同被宸王刚刚那狠厉的一眼吓到了。
祁和与谢望同时回:“等。”
所以,果然还是拖延战术啊。其实也很好猜,祁和自之前被软禁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再没有让婢女霜月离过自己的身,哪怕是和司徒器在一起的时候。祁同有些拳脚功夫,但终究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一点,他能够如此轻松的绑下祁和,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霜月不在。
而霜月去做什么了呢?
自然是搬救兵啊。祁和在门外时,就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儿,司徒器去杀人,不可能耽误那么长时间。所以,肯定是出事了。
祁和一直在等的,就是霜月搬救兵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祁和再多解释什么,脚程极快的霜月,就已经带着人马赶了回来,将王贤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霜月的武功不如司徒器也不如宸王,但是当她帮助司徒器对付宸王时,却会对整个局面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宸王双拳难敌四手,忍不住大骂了句:“无耻!说好的你我比试呢?”
司徒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呸,谁和你说好的。”有人不用,他才是傻了好吗?反派才喜欢单打独斗,注定会胜利的主角,往往会选择围殴!
换个好听的说法就是团结。
最终,司徒器以伤了一臂为代价,与霜月配合得当,当场擒获了受了重伤的宸王。司徒器很想一刀砍死这个生命力顽强的神经病,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宸王拼命自救的一句话:“知道我为什么敢只身入京吗?”
因为宸王有所依仗,一如祁和之前奇怪的,为什么宸王显得如此凄凉,身边竟连个帮手都没有。
宸王的人都被用在了更加关键的地方。
新帝、司徒器大哥甚至是王姬和驸马都赶到了,王姬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手贱,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在听说了事情之后,带着驸马来救祁和。
在千军万马之间,不管王贤的府昔日有多大,如今都显得很拥挤且狭小了。
呜呜泱泱的都是人,人头攒动,挥汗如雨,戏精宸王一秒上线,再一次来了劲儿,只不过他这一次并不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搞事。或者说,他的每一次求生,为的都是有机会继续搞事,而不是认真活下去。
正常人真的很难理解思维跳跃的神经病到底求的是什么。
宸王老实伏法,嘴里却依旧嚣张:“我的人已兵分三路,去联系了蛮族、百越与倭寇,我若死了,他们就会得到大启所有的战略攻防要图。”
“你!”新帝闻湛都不禁变了脸,却问不出那一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因为大家好像终于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神经病宸王的思路了——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活下去了。”反倒是谢望最为冷静,也最硬气,一个朝廷,绝不能受的就是威胁。不和亲,不割地,也不赔款。这是谢望在历史上的坚持,而这些思想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体现。
“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谈的呀。”宸王的脸上神采飞扬,他不只有个后备计划,他还有个后备的后备,“不要太心急,小谢望。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可以死,我也可以阻止我的手下……”
“但是?”谢望并没有着急开心,他莫名觉得宸王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他会喜欢的。
“但是,我要名扬四海的公子和,与我一起死!”宸王还是说出来了,哪怕说完,就被司徒器朝着脸上打了一拳。司徒器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手,鲜血与牙齿齐飞,某个角度看去,宸王的脸都好像已经歪了,再不复曾经的惊艳与妖孽。但哪怕是被打成这样了,宸王还在笑着,“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绝不会再谈,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要着急,我们还有……”
宸王抬头看了一下天:“我们还有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呢。若我不放信号,今晚,不管我是死是活,我的人都会动手。”
意识到宸王真的有所安排,他是来真的之后,所有人都僵住了。
不是他们真的准备牺牲祁和,而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有再多聪明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开如今这道局。闻湛不知道,谢望不知道,哪怕是王姬都……在千万百姓、涂灵生碳面前,他们真的开不起这个口。
只有司徒器把心一横,就抽出了刀。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才不管什么破局,什么大义,他只要宸王死。而但凡宸王死了,就不会有选择。
“住手——!”最终还是祁和阻止了司徒器。
祁和甚至喊在了司徒器动手之前,因为祁和很清楚司徒器在这一刻的脑回路,以及会采取的动作。
司徒器……也很清楚祁和会有的脑回路。
“今晚之前,我会给你回复。”祁和转身,难得有了一份霸气,对所有关心着他的人道,“这是我的事情,谁也不应该替我作出决定。霜月,看好宸王!”
祁和并没有走远,他依旧留在王贤的府上,只是远离了宸王那个神经病而已。
关上门,祁和才终于……
看向了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快要走向末尾的回家倒计时,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祁和甚至开始觉得,也许这就是他穿越一场真正的意义。终于有一点当主角的感觉了呢,只有他可以决定未来的走向。
祁和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选项,他说他需要想想,只是想等着与司徒器话别。
“你不会真的要让宸王那个神经病如愿吧?”司徒器紧跟着祁和就进了房间,祁和谁都不想见,除了司徒器,他急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什么蛮族、百越和倭寇,在我面前都不算个事,我会一个一个拿下给你看!大启也不会死人……”
“不可能的。”祁和打断了司徒器,战争就不存在不死人的情况,“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司徒器的眼睛被逼到了通红,他死死的看着祁和,一字一顿道:“好,那就说句不意气用事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活。”
祁和就知道司徒器会这么说:“你不能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那我威胁动了吗?”司徒器却很执着。
“你以为这是在写小说,又或者是小孩子过家家吗?”祁和忍不住对司徒器发了脾气,但吼完他就后悔了,赶忙上前拥抱住了司徒器,怎么都不愿意放手,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丈夫生于世,死于斯,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祁和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些,但这就是他大脑里突然蹦出来的东西。
“我听不懂。”司徒器果断打断了祁和,他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世界离开你,太阳依旧会东升西落,大家还是那个大家;但我不能没有你,离开你,我会死。”
“但是我不会死啊,”祁和迫切的希望司徒器能明白,“我只会回家,真正意义上的回家,回到现代,回到那个属于我的时代。也许这么说你不能理解,但我活过一世,在遥远的未来,我一直想要回去。这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是骗你,我……”
“我说的是离开你。”司徒器道,他关注的不是生与死,而是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
“艹!”祁和在司徒器面前骂了一句脏话,这也许是第一次,也许不是,但祁和只记得对司徒器说,“你不能这么逼我。”
“你就没有逼我了吗?”司徒器反问。
祁和与司徒器互相瞪着,僵持,然后,他狠狠的吻住了司徒器的唇,带着一种恨不能把对方吞吃入腹的狠,狠到咬出了血。最后的最后,直至两人气喘吁吁,祁和才道:“这可是你说的。我选择一起死。你敢吗?咱们一起死啊!”
“好啊。”司徒器笑了,很突兀的,又很像是他这个人会干出来的事情,“那就一起死。”
司徒器对于祁和选什么,真的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能不能和祁和在一起。
这两个在某一刻脑回路也蛮不正常的夫夫,就这样携手开始了特别积极乐观的与亲友道别之旅。司徒器嘱咐大哥要照顾好母亲,祁和则写了一封信给他远在道观里不知道为什么出家的大舅,希望他能回来送姜老夫人最后一程。
然后,他们又分一分了他们的遗产。
司徒器把他的所有身家,除了用于赡养老母亲以外的部分,都全部给了陈神医,他至今还记得当年欠陈神医的那部分诊金。虽然他大哥接过了账本,但既然他已经活不下去了,不如为大哥减点负担。
祁和也是一样的,在留下了足够安顿姜老夫人和身边仆从的钱之后,他就把剩下的都给了华疾医。名义上是谢他为女天子的付出,实际上大家都懂,是想弥补陈神医擦边球一样的破戒。
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于这一刻的祁和来说,真的没什么意义。
祁和心意已决,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不管新帝与王姬如何暴跳如雷,祁和都不动如山,他有他的固执。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闻湛以前当太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一心想要当天子,从奸臣手中夺回朝廷;但是,当他真的登基之后,他才意识到他还是一样的没用,他留不住想留的人,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不,未来的你,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祁和看着闻湛,很认真的托付,“我和陛下的下一世,还要仰仗于你,能够给我们一个太平盛世呢。”
武帝闻湛,一定可以做到。
祁和与司徒器在与所有人作别之后,就手挽手的准备走进关着宸王的房间,慷慨赴死。
房间外,谢望还在试图和宸王讲条件,想要用自己的命来结束一切。但是没有用,宸王要的就是谢望的痛不欲生,他不要谢望的命。
祁和给了司徒器一个眼神,直接打晕了谢望。
因为祁和很清楚,不管他如何解释,谢望都不会同意他去这么做的,为了不耽误时间,他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路。
祁和给谢望写了一封充满歉意的信,希望谢望能够原谅他的自作主张。
房间里,只剩下了祁和、司徒器以及宸王三人,宸王离司徒器远远的,他现在可不适合再与司徒器发生冲突了,那就只有他被打的份。他毕竟不是个受虐狂。
“你想怎么死?”祁和也懒得和这个神经病废话。
“一把大火,不分你我。”宸王明显已经想好了这个壮大的结局,连点火的道具都准备好了,就在房间里,“让我们一起在历史上留下姓名。”
“请!”
三人同时举起了火把,烧的特别有仪式感,面面相觑时,荒诞又搞笑。
祁和甚至有闲心说:“一想到我要和你这样的人一起死,就很不开心啊。”
宸王倒是很开心,在明亮的火光中,他甚至跳起了舞,仿佛被灼烧的不是他一样,他说:“我倒是很开心哦。”
不管祁和相信不相信,宸王自认为他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祁和的。
所以死也要拉着祁和一起死。
既满足了自己,又报复了谢望,真是一举数得。
浓烟阵阵,房梁倒塌,在越来越热的大火中,祁和与司徒器紧紧相拥,还不忘问宸王:“你的信号呢?!”
宸王已经燃烧成了一个火人,没一块好皮,他对祁和咧嘴一笑:“我骗你的。”
哪里来的什么蛮族、百越和倭寇,他生是大启人,死是大启的死人,哪怕是神经病也是有原则的。在家国面前,他永远不会背叛。
宸王的人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赴死,提前遣散了他们,不准备再让他们跟着而已。
这辈子,他玩够了。
祁和也咧嘴对宸王笑了:“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和你说个秘密好了,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慷慨赴死吗?因为我们不会死哦。”
宸王不信,但他睁大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他真的迟疑了。
祁和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笃定,这无疑不加重了宸王的怀疑:“听说过穿越吗?听说过重生吗?听说过回家倒计时吗?”
一直到忍受着剧痛昏迷之前,祁和都在和宸王对着演。
祁和知道他死定了,他就是不想看到宸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而故意说的。他这辈子说过很多谎话,骗天子,骗王贤,到死也要骗一回宸王。
但是,有一句话,却是再真不过,他与司徒器双手紧握,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能和你死在一起,想想也是蛮开心的呀。
然后,祁和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他没有来得及看到回家倒计时归零,也没有来得及看到在归零后,他身体发出的比火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
祁和再一睁眼睛,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大学教室的课堂,历史课的教授顾祈年,正在为他们娓娓道来大启的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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