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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缄默,鸦雀无声。
    唯独主座上的青年,似乎浑然不觉有异般,潇洒起身,“既然如此,后续处理措施交给我大哥公布,散会吧。”
    话音落地。
    离开时,不忘将面前那一摞标满不同颜色圈圈画画的资料卷起,路过门边的碎纸机时,径自放进里头,当着众人的面,碎了个一干二净。
    会后,纪司予乘专用电梯,自纪氏总部大厦四十二层,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
    私人助理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时满目忧虑地打量着他比平时更显苍白的面孔,直至停步于那辆通体银白的阿斯顿马丁one77车前,方才一边掏出钥匙,一边低声询问:“老板,真的不需要我跟去吗?而且,您自打昨晚从宋少那边回来,就看了一整晚的资料,下飞机到现在也没合眼,不如还是先回老宅休息一下,再——”
    “不用,”纪司予坐进驾驶座,“我去一趟医院,你可以暂时休息了。”
    不似刚才在会上的从容淡定,他说话时底气略有不足,颇带三分病意。
    却还是半点犹豫没有,简单倒车过后,绝尘而去。
    冷静。
    果决。
    生杀予夺。
    却也有不为人知,亦不愿为人知的眷恋温柔。
    =
    与此同时——
    下午一点到两点半,一贯是卓青的午觉时间。
    她严格遵守生物钟入睡,脸上敷着asprey面膜,修长白嫩的脖颈上薄薄一层,则是专门自国外私人订制回国的保养霜,就连平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也涂抹上中医精心依照肤质调配的草药手膜,整个人白绿相间,十分壮观。
    ——很显然,哪怕是在医院养伤,卓某人也打定主意,绝不给那些外头等着笑话她的贵妇们半点嘲讽她面露憔悴的机会。
    无奈,这顶顶好的美容时间,最终还是随着门外的嘈杂声将她蓦地惊醒而宣告破灭。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们太太正在午睡,请问您是……?”
    女看护的声音尽量压低,颇有种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相对应的,那突然造访的客人倒是半点不压抑音色:“啊我忘了,”一拍脑袋,声音清脆可闻,“这边vip是要探视卡的吧?”
    一边明知故问,一边明目张胆的表示:对不起,姐真没有。
    隔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卓青:“……”
    说实在的,在她认识的那堆人里,能做出来这事儿的,除了某位八卦大王,还真没别人。
    长长叹出口气过后,她轻轻拍了拍床边打盹的另一个看护,“麻烦你去帮我说说,门外那位小姐是我的朋友,让她进来吧。”
    就这样,一分钟后。
    顶着一头茶色羊毛卷,米白色雪纺小洋装配上长筒袜、松糕鞋的大小姐,便风风火火地窜进病房来,嘴里嚷着:“哎呀,我可怜的青青,姐回来了,快来……”
    一个转角,拐过小厨房,两人在病床前四目相对。
    大小姐改口惊呼:“口意!妖怪?”
    卓青面无表情地撕下脸上的面膜。
    两人大眼对小眼眨巴两下,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她又气又好笑:“收敛一下你的职业习惯好不好,白倩瑶小姐?说话这么夸张。”
    “知道知道,”白倩瑶随口搭腔,在病床边一屁股坐下,掰过她水嫩嫩的小脸,“姐瞅瞅,我们阿青真是瘦了不少,纪家这群没良心的,都不给好吃好喝供着的?怎么给我把小宝贝养成这样了,我这就打电话给我爸,让他调厨师过来,天天变着一百八十种花样给你熬汤……”
    是了。
    这位就是卓青微信的置顶聊天对象【八卦大赛冠军】本人,也是她唯一推心置腹的好友,白倩瑶,现美国演员工会aea内二流亚裔女演员。
    不过比起这个兴趣职业,在国内,她更为人所熟知的身份,大抵是饮食行业大拿白既明的掌上明珠,所谓的千金小姐……呃,应该是最不像千金小姐的顶级名媛。
    两人也算有段日子没见,一坐下来,且不论正题如何,天南地北总能聊个不带停的。
    从哪家的小姐在时装周上碰了一鼻子灰,说到前几天又听说宋致宁泡妞泡来人家老爸手里一桩大合同,又从谁和谁联姻过后各玩各的,说到纪司予和——
    卓青忽而抬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看护。
    “你们先出去吧,”她微笑,“我和白小姐想私下聊聊天,你们也给自己放个假。”
    一直到几人阖门离开,这才卸下那三分防备,苦笑着听白倩瑶接续上文,愤怒控诉:“反正不管这次回没回国,是不是为了你才回来,我一想起两年前,他头也不回就走我就、我就简直想要跳起来杀了他!你那时候才刚刚没了……算了,我不想提了,唯一确定的就是,纪司予真的是个渣男!一叶障目啊,我真是,怎么就放心让你嫁给他了。”
    这渣男的名号,她是解释再多也解释不清。
    卓青叹口气,只拉拉人袖子,示意人先看手机。
    “嗯?”
    白倩瑶凑过半边身子,看她在微信对话框里打字。
    第一行。
    “我没骨折,你别担心,这次回来好好陪陪白叔叔。”
    白大小姐看看她那石膏腿,又看看她:“啊?!”
    第二行。
    “只是一个模具,我给了主治医生一百万,让他全程配合我。”
    打完字,也不等白倩瑶作反应,她便先拉过人手,自个儿指了指房间墙角,纪家的两个家嫂和纪家二姐送来的、都快堆成山的果篮和营养品。
    “都是今天送过来的,前几天大概是忙忘了吧,不然,怎么偏偏挑着纪司予回来的时候才想到我。”
    白倩瑶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这心情真是跌宕起伏,跟坐过山车似的。
    卓青一咧嘴,两颗虎牙冒出点尖尖。
    “大家都不太想要纪司予回来,想方设法瞒着,说公司好,老太太也好。我再不摔下腿,他找什么借口,光明正大地想回就回?”
    他要是不回来,那群狼心狗肺忙着争家产的好亲戚,哪里会记得亡羊补牢、来做这些表面功夫?
    不管别人以为他们这对夫妇早就破裂,又或是情深意笃年少相爱难磨灭,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总有种外人难以言喻的默契。
    大小姐捂住嘴。
    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依旧是句夸张的:“嘶……靠,牛啊青青。”
    卓青笑而不语。
    “诶,不过,等等,”缓过劲来,白倩瑶复又坐得离她更近,神秘兮兮的低声问,“不会摔也是故意摔的吧?”
    “你想多了——这属于下下策好不好。”
    说话间,卓青朝白倩瑶动了动左手无名指。
    那白金戒指微微晃动,颇不稳当,依旧被主人用滑稽却固执的弯曲动作留住,仿佛这摇摇欲坠婚姻的最后一点防护。
    她说:“我只是刚好去捡戒指了。”
    =
    哪怕明知有无数安全妥当的方法假装受伤。
    但当那戒指一不小心,骨碌碌顺着山坡滚下,她还是想也不想就探手去捞。
    直至一脚踩空摔下山坡,朦胧间恢复意识,想起来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艰难爬着、扒拉着泥土,翻找这枚戒指。
    她是那么用力,几乎不要命地找着。
    从嫁入纪家起,从没有那样不顾仪态的时候,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哪怕那廉价的戒指不过三百块,纯度不够,模样也丑,根本登不上台面,失去了也不可惜——
    却总也不能忘记。
    十八岁那年,有个少年冒着大雨、满身狼狈地跑到她面前。
    被淋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不复往日轻慢从容,仍几近固执地,用贴满创可贴的手,捏着首饰袋里戒指的轮廊向她展示。
    “阿青,你看,是戒指。”
    她红着眼睛,把伞高高举过他头顶。
    “我不用,我、我不冷,”又被他推回来,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阿青……我用自己挣到的钱买到戒指了,你不开心吗?”
    卓青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问:“纪司予,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似乎有些讶异为什么这样明知故问,却还是认真回答:“真的。”
    “真的希望我活下去,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吗?”
    “真的。”
    “——那如果不娶我的话,会死吗?”
    她问得郑重其事。
    纪司予愣了愣。
    明明可以撒谎,许久,却还是诚恳地摇摇头,“不会,”他说,“我只是永远不会娶别人了。”
    沉默中,雨伞落地,被瓢泼大雨打得几近伞骨歪折。
    路人赶着躲雨匆匆跑远,却也有好奇的,不时回头看——
    雨幕里,姑娘踮起脚尖。
    红潮从少年的脖颈深处,蔓延到整张清俊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旁人面前高傲自矜,却只在她面前,温柔又卑微,低到泥土里——
    青某人(鞠躬):知道了妈,我渣女,我渣女行了吧。
    纪少:你不渣。
    白大小姐:啥?什么渣?我脸上有饼干渣?……哎呀吃太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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