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想起轻声辩解:“没有,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
笑归笑,卓青可不会放过一点八卦的苗头。
听着像是有点什么故事要说,她索性又直起身来,冷不丁凑到他面前,“怎么,你和她还真有点什么故事?”
故事是真没有什么故事。
说来说去,归结到底,也无非是世上最俗套的那一类“家长懿旨”,只是其中因缘来由,却实在微妙。
纪司予说:“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桑。阿青,卓珺当年在生日宴上放过一个vcr,里头出现过你妹妹的名字,所以大家也都知道,你妹妹叫桑桑,知道当时你出身的家庭,经济情况并不很好。”
“……嗯?”
突然提及桑桑,卓青心头一跳,某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入脑海。
果不其然。
“当时我跟你……分开以后,卓珺一直在找机会跟奶奶表忠心,但后来因为我接手纪氏,截胡了卓家好几个合作项目,两家交恶,她最终也没有能忤逆卓振伟的意见,选来选去,嫁给了姜承澜。”
事情如果能在这里告一段落,之后也就不会轮不到简桑出场。
然而,卓珺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嫁人不过数月,竟然又重新对老太太示好,还主动大力推荐了简桑,至于理由,就是在公众面前,选一个最合适的人,让离婚这桩事瞒得更加彻底。
话说到这,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理应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个中道理。
卓青吞了口口水:“你别告诉我,她是用我妹妹,就是,用桑桑的身份和你……”
“嗯,如果去看当年的报道,应该都有八卦明里暗里提到过,”纪司予轻揉眉心,把数年前发生的事从头道来,“简桑本身是大宇娱乐董事长,林世聪的私生女,虽然身份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但托了他父亲的资历和手段,确实在媒体面前有一定的门道,如果不是这样,以她的身份和资历,很难在奶奶面前留下印象。
“但最初,其实也只有奶奶答应这件事,我觉得太离谱,如果让你看到,真的不好解释,所以打算对大宇那边施加压力……但是。”
纪司予眉头紧锁,“那个时机太——总之,当时程忱就是你妹妹的事情,确实不能曝光。致宁亲自来跟我谈了很久,希望我能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帮他一个忙。所以最后,我和奶奶各退了一步,之后那五年,简桑确实陪我出席过几次酒会,但也仅此而已了。”
卓青对这点倒没什么怀疑。
成年人之间,如若连基本的信任和自持也不能保证,未免太自卑自怯。
可是——
她问:“为什么桑桑是我妹妹的事不能说?”
“其实理由和我们经历过的也都差不多,阿青,”纪司予话音淡淡,“几个大家族里的人,归根结底,本质和眼界如出一辙。那年卓珺的生日宴上,宋伯母也在场。她只有这个儿子,绝对不会答应让宋致宁娶一个,比他过去任何一届女友,身世都普通的女孩。”
他们都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
是故,浪迹红尘如宋致宁,认识二十多年来,那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向他郑重其事的恳求,说需要一些时间来让宋家人接受自己的选择,或是下定决心,选择从宋家分裂。
事实证明,宋三少最终选择了下下之策的后者。
可即便如此,程忱依旧在这保护之中,得以倍加圆满的,一次次避开了诸多锋芒伤害。
卓青:“……”
她自然听得懂这里头的无奈让步与权衡,也听得出来,宋致宁对程忱的独一无二,远超于他过去对其他女人物物交换般的予取予求。
却也只有默然垂眼,良久不语。
半晌,纪司予伸手揉揉她额发,“其实,她把我们七年前的事爆出来,我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有纪氏的公关,这件事不可能发酵的特别严重,我也会采取措施,尽量不让任何舆论风波伤害到你和小谢。”
他顿了顿。
末了,又无奈的,蓦地苦笑一声:“只是,如果卓珺也参与在里头,她们都知道,几年前为了对外遮掩离婚这件事,简桑——总之,如果现在爆出来的消息只是声东击西的话,之后,事情大概会变得有点麻烦。尤其是现在,致宁和家里决裂,桑桑又……”
话音刚落。
卓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猜测纪司业会怎么回应这件事,也好早做打算,熟悉的铃声却先一步在耳边响起。
侧头看去。
她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倏而频频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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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青青!怎么搞的啊,我看到新闻,说是有个什么j小姐曝光纪氏高层婚变……该、该不会是说你和纪司予的事情吧?”
“对面编的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好像你们离婚的时候她就钻在床底下看着似的,到底是谁这么没事找事多管闲事啊?”
白倩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听不出是因为感冒还是鼻炎复发,每个发音都嘶哑得厉害。
还没等卓青答话,她又火急火燎般,一把接了自己的话茬:“没有记者找到你那里吧?不知道他们消息渠道怎么来的,刚刚还有一个什么什么日报的记者,居然敢把电话都打到我家了,问我是不是也是知情者,知情她奶奶个腿诶!”
“没事,我这边没事,你别动气瑶瑶,”卓青忙开口安抚,“你保护好自己的私人信息,过段时间,毕竟还得回美国开巡演,不要跟那些记者杠上了,对你的形象不好,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处理的。”
她说着,索性又放下牛奶杯、端端正正坐好。
捂住手机话筒,冲纪司予做了个口型:刚才我声音好像大了点,小谢是不是醒了?
纪司予遂起身走向卧室。
电话那头,白倩瑶依旧还在气头上,如往常般为她两肋插刀伸张正义的气势不改,“不行啊,青青,这种随便去曝光人家家事的人太可怕了!纪司予又为了你和纪家断了联系,你们岂不是手头上没什么资源帮忙了?”
“我……”
“对了!我爸爸认识大宇娱乐那个老板,叫林世聪吧?林伯伯人蛮好的,我现在就去让人联系他,赶紧先把这个舆论势头压一压!”
林世……
“别!瑶瑶,”卓青赶忙叫停了对面动作,怕白大小姐以为自己是在穷客套,又忙把今天听来的一众因缘结果也说给她听了明白,“现在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这边真的没事,一来,离婚确实是事实,但是我们财产分割早就做完了,根本不会危害到什么纪家的项目,他们现在不好回应,只是在等老太太和司予的态度,二来,如果我们这边自乱了阵脚,很可能她们就把矛头调转给桑——给程忱那边,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简桑和卓珺在纪司予面前是小学生段位,构不成太大威胁是真。
但是如果她们对上在权斗方面一窍不通的程忱,这件事情不出意料,很快会波及到宋家。
事情越闹越大,只会让有心人坐收渔翁之利,
白倩瑶虽然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不曾亲身参与过这样的弯弯绕绕,但毕竟生长环境中耳濡目染,自然也明白,这种借力打力的双重陷阱居心险恶之处,并非是她可以从中周旋解决。
故而听完这来龙去脉,也只有难得成熟的长叹一声。
卓青安慰她:“你能打电话来关心我,我已经很感动了,你现在只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养好身体,不要担心我,好不好?”
白倩瑶闻声笑笑,好半天,复才轻声嘟囔着:“好好好,我这不是好着呢吗,只是……”
只是什么,她那时,终归还是没能说出来下文。
一直到几小时后,卓青在房间里忙着完善游戏剧情的当口,客厅里,突然传来小谢一阵大惊小怪的呼喊声。
纪司予不久前才出门,外头就剩他一个人在做幼儿园的绘画作业,突然这么一下怪叫,吓得卓青险些撞倒咖啡,差点一上午加半个下午的辛苦功都作废。
没忍住,便扬声向外间问:“小谢,怎么了?”
下一秒,便是一阵“噔噔噔”的匆匆脚步由远及近,小谢猛地闯进主卧,把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量给她看。
“这是方耀刚刚传给我的!阿青!你看,这个是不是瑶瑶姐姐啊!是不是!”
重播的画面摇摇晃晃,抖动的厉害,显然是某种非正常拍摄的现场,黑了好半会儿屏,才重新亮起。
画面上,是她隐约有些眼熟的——那间叫“李阿婆锅贴”的老店,但重新装修过的新式铺面,油漆尚未干透的醒目招牌,却都昭示着焕然一新的生机,显然,自从换了程忱来打理这家老店后,也算与时俱进的改换了不少风格。
可惜很快,自屏幕那头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她愈发熟悉的嗓音,便蓦地惊醒了那份物是人非的怀念。
——“不要拍了!我说不要拍了你听不懂吗?”
——“你们有病啊?没有确实的证据就不要找上门,她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你真以为不敢告你侵犯隐私权,侵犯肖像权?不要再拍了!”
后厨里,不知所措的程忱满面讶异地看向镜头,不及数秒,便被严严实实裹着黑色口罩、帽子围巾一应俱全的白倩瑶一把拽到身后。
像是护住自己的小鸡仔那样,她张开双手,护在了后厨门前,努力驱赶着手持摄影设备的不速之客。
镜头为此不住晃动,却仍执拗地对准她身后、仍不解眼前事的程忱。
“程小姐,请问你和恒成地产的宋致宁先生结婚的事是否属实?两位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消息呢?”
“听说您是过去那位纪四太太的养妹,出身贫寒,童年时身患重疾,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请问两位的婚姻是否经过家中人同意呢?宋先生的母亲宋如茵女士是否知情?”
……
“程小姐,我们都很好奇,你对于‘飞上枝头变凤凰’有着怎样的理解?能不能向我们的广大听众传授一下经验?”
“什么经验,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白倩瑶勃然之下,猛然伸手,推向最前方的某位,“你是记者吗?还是谁派来的狗腿子,我说了,程小姐不接受访问,请你们立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要报警了,我——”
她忽然捂住胸前衣襟,眉头紧蹙。
程忱也跟着终于反应过来,小心搀扶住她摇摇欲晃的身体。
可惜为时已晚。
白倩瑶只能有气无力地,向身后人摆了摆手,隐约做了个什么口型,便又重新拂开了程忱手臂,掏出手机,反向对准了镜头,“只有你们会拍吗?我也会,你们都得想清楚后果,如果还不走的话,我——”
她脚步晃了晃。
那个我字又一次卡在半路,逼出她喉口几声闷响。
而后,伴随着频繁眨动的双眼,紧攥却失力的手指,与她颓然委顿在地的身形一起,猛地离散于镜头面前。
“砰!”
倒地的那一声闷响极重。
似乎磕到什么钝物,也像是当头一棒,重重敲在卓青面前。
她用尽心力驱赶的镜头,终于在那一刻慌乱逃窜,除了带过程忱骇然神色,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其余什么也没拍到,直至黑屏。
一瞬间。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爬到脑中翻江倒海,直至一片空白。
卓青盯着那放到结尾、自动退出播放页的界面,脸色“唰”一声,血色尽褪。
她的世界甚至安静了好几秒。
到最后,唯独能听到小谢在耳边着急的喊,不住跺脚。
“啊!!阿青,真的是瑶瑶姐姐对不对?她摔倒了,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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