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最后,不知是觉得真好笑,又或是宽慰,竟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恰时传来的门锁转动声,和小谢一如既往热闹的进门招呼,却也打断了她的兀自出神。
她急忙把那旧创可贴和信纸一起重新塞回抽屉,复又迎到客厅。
纪司予脖子上的围巾,不知何时到了小谢脖子上,把小孩儿裹得严严实实。
他那没了防寒遮挡的削瘦两颊,因此被风吹得通红,拉过她右手的手指也极为冰冷。
贴创可贴的动作却是娴熟小心的。
她温热的左手掌心悄然贴住他脸颊,“冷死了吧,都说让你不要下楼了,天又冷,难得有店开门……”
小谢在一旁举爪,“我们还算很幸运哦!楼下路口那家便利店正好有卖,我们顶着寒风过去买过来哒,阿青!”
“好啦,知道你乖,”她拍拍小谢的脑袋,“但是,刮这么大的风,是不是放不了你的小爆竹了?”
“啊!不不不!”
“嗯?”
小谢揉揉红鼻子,冲她咧嘴笑:“虽然是有点点大的风,不过让我放爆竹的话,阿青,完全可以喔!”
真是败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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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两年前全面空气净化设施的推行之后,到2027年,正是烟花爆竹重新回归传统的时节,社区里特意规划出一块小空地,平时留给小朋友们玩闹,逢年过节,在这块地方,也允许各家各户放点小型的烟花来图个喜庆。
他们一家子下楼的时候,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少不了有几个小谢在幼儿园认识的同学,就连方耀,似乎也因为父母今年又没来陪他过年,特意别扭地等在楼下,一见小谢下楼来,便飞快围上前,大方地递来一大把火花棒。
“谢怀瑾,送你!”他说,“然后你就跟我一起玩!”
小谢撅了撅嘴,小声抱怨:“我要跟我爸爸妈妈一起放啦!”
“那我也跟你的爸爸妈妈一起放!”
卓青笑着应了,悄摸的,又在纪司予身后小心推了一把,直推到那孩子堆里。
“快去和小谢玩吧,他一年到头,就等这一天了。”
“那你呢?”
“我就坐在那,”卓青指了指空地一侧的长椅,“还不是你们大惊小怪,又是贴创可贴又是怎么的,我现在成伤病患了。”
她笑:“你们俩快去玩,我还得要拍照留念呢。”
纪司予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作为“大班第一帅哥”的小谢,人气实在不低。几乎是手中的火花棒一点燃,身边便很快围了一群小萝卜头。
纪司予虽然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俊脸,但没想到,竟还很找几岁的小女孩喜欢,脚边也是一群孩子蹦蹦跳跳伸手“求抱抱”。
卓青拿起手机,镜头对准那头——
【我时常想,和睦又相□□,会是什么样的呢?】
“小谢,不要烧到手哦!”
“知道啦知道啦……诶,方耀!你干嘛!点火的地方不能对准我啦!!”
【我想象,那个家里一定宽敞明亮,有一张圆圆的餐桌。】
【每天晚上,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爸爸!你快来你快来!这个小蜜蜂好厉害啊!我们明年也买这个放吧!”
“哇!!爸爸!他们的火花棒怎么有几种颜色呀!我也想要!”
【春天的时候,垂杨柳绿,一起换下冬装。】
【夏天的时候,围坐在沙发上看着热闹又狗血的暑期档。】
“阿青,你真的不放吗!给你这个!——是不是超级漂亮呀?是爸爸给我买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
她接过那七彩的火花棒。
“你爸爸就爱惯着你,快去玩吧,爸爸等着你呢。”
【秋天的时候,孩子穿上母亲手织的毛衣,蹦蹦跳跳挥手跑进校园。】
【冬天的时候,每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都是一整天工作后最大的期盼。】
说是说,爸爸在等着你。
但纪司予不知何时,竟也“突出重围”,复又坐到她身边。
她一时回神,侧头看他,“不玩了?”
他说:“没有,休息一下。”
他们肩并着肩,看着空地上的孩子们,像是永远不会疲累,你追我我追你,笑闹声传得很远很远。
好半晌,纪司予忽而拉过她左手,双手相覆时,默默传来一个硌人的小玩意儿。
准确来说,是一枚朴素无华的白金戒指。
嘛,卓青试了试。
这次大小正好合适,不大不小,箍得严严实实。
他垂眼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许久,才轻声念一句:“……阿青。”
【然后在这样的春夏秋冬里,他们一起老去。】
【太太老成缺了牙齿的老太婆,先生老成要戴老花镜才能看清楚报纸的臭老头。】
春天放不起风筝,夏天不能游泳,秋天害怕关节痛,冬天只能窝在家里烤火。
他一边捶着膝盖,一边悄悄抹泪说:“老太婆,嫁给我这辈子,辛苦你了。”
而她说。
——“哎呀,说这话干什么,我可从没有后悔过喔。”
“……”
“不准哭啦!多大年纪了……来啦,哦哟,好了好了,我来给我们家老头子擦擦脸,别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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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而道阻且长,风雨如骤。
也曾想过半途而废,分道而走。
但时至今日,落日余晖渐散。
依旧庆幸,这漫长而圆满的一生,与我一路的是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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