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是在担心当今至尊认出他身份后,会对他斩草除根吧。
占了原著的便宜,沈凤璋知道当今至尊在认出沈隽后,不仅没有取他性命,反而对他满是歉疚与弥补想法。要不然,她也不敢贸然设计让沈隽和当今至尊相见。
她观察着当今至尊眼中的神色,唇角不易察觉流露淡淡笑意。很好,看来系统这次发布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当今至尊叫沈隽过来,原本只是想看看沈凤璋这个颇有才气,却与她不和的兄长到底是何模样。见到真人后,他早已把原先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个念头——沈隽到底是谁?!
他细细打量着沈隽的面部轮廓与五官。
像,太像了!
草草说了几句话后,当今至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太阳还没下山前,让沈凤璋离开。望着沈隽一道离去的背影,他立马召来部下,吩咐去彻查沈隽的身份。
当今至尊在明光殿里枯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太阳落山,襄阳王赵渊穆求见,他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赵渊穆是听到当今至尊召见沈隽的消息后赶过来的,他朝当今至尊行了个礼,不等父皇让他起来,他便自然地收了手,朝当今至尊问道:“父皇。儿臣听说您下午召沈隽进宫了?”
他脸上虽然没有显出什么表情,语气里却满是不屑轻蔑,“父皇,那样一个盗窃他人文稿,欺世盗名之辈,哪里值得您见他。父皇,您还是快点让人了结这件事,给北昙先生一个交代!像沈隽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再留在官场上了。”
当今至尊看了赵渊穆两眼,缓缓摇头,“不急。这件事先不用着急。”他不信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陌生人。沈隽的年龄又与当年那个孩子对的上。
如果沈隽的身世真有玄机,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名誉扫地。
当今至尊忽然想起一件事,沈凤璋还没告诉他沈隽盗取文稿一事到底查得怎么样了。沉吟片刻,他索性吩咐部下去好好查一查这件事的真相。
赵渊穆满以为沈隽这次会倒大霉,万万没想到父皇居然主动拖延这件事。这让他心情一时极差。一出明光殿,他便向殷贵妃的宫殿快步走去。
刚刚靠近殿门口,赵渊穆便听见里边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他神色一惊,急忙大步走进去。
“阿娘?!”
第53章 背锅
内殿里, 殷贵妃面容阴沉得让人害怕,脚边碎了一堆陶瓷玉器。
听到爱子的声音,她立刻收拾好脸上神情,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抛下一地狼藉朝外走去。殿里的宫女们动作熟练, 赶紧打扫地上的碎片。
“阿娘。”赵渊穆从外面走进来, 微微蹙眉,带着点担心。
殷贵妃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方才的阴沉,她带着温柔的笑意,拉起赵渊穆的胳膊, 将他往外殿带。
“阿娘,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赵渊穆忍不住问道。
殷贵妃摇摇头,拉着爱子在椅子上坐下, 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没什么。一点小事情。阿容儿你不用替阿娘操心。”
事情当然不是什么小事情。沈隽身边的卫士将他护得密不透风,让她的刺杀一次都未成功, 但她确实做到了一直阻隔沈隽和当今至尊见面。
前些天阿容儿来和她说他整治了沈隽一通,她那时欣慰于阿容儿的孝顺,竟未预料到这事会成为沈隽和当今至尊见面的契机。
殷贵妃看着逐渐长大成人的爱子,眼里满是温柔慈爱,然而抵在掌心的指甲却狠狠用力, 透露着刺骨的狠意。就算当今至尊认出沈隽了又如何,他难道敢把沈隽认回来?!她绝不允许有人抢走阿容儿的皇位!
殷贵妃唇角显出一抹冷笑,两人意外见面带来的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她索性没有再插什么手, 放任当今至尊去查沈隽的身世。
……
两天以后,有关沈隽身世的资料被原原本本放在当今至尊桌上。
当今至尊盯着那一小叠纸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用颤抖的手轻轻翻开第一页。
越往后看,他脸上神情越激动,眼角不停抽动着。
这个孩子,这个居然真是——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当今至尊的思路。他猛然抬头,刚想发怒,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显出惊讶之色。
“婉茹,你怎么过来了?”当今至尊说着,下意识拿起一旁的奏章压住手中的资料。
尽管已经是十五岁孩子的母亲,但殷贵妃依旧美艳动人。一身石榴红芙蓉曳地长裙,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美艳不可方物。
殷婉茹没有回答当今至尊的问题。她施施然走到当今至尊身旁,朝被压在奏章下的资料伸手。
当今至尊下意识用力,按住资料。然而在殷贵妃轻但坚定的力道之下,他还是不由自主松开了手,纵容她拿走资料。
殷贵妃草草翻了两页,朝当今至尊抬眸,殷红的唇边含着一抹笑意,她声音柔美悦耳,“恭喜陛下找到当年那个孩子。”
当今至尊眼眸一亮,惊喜地看着殷贵妃,“婉茹你——”他刚想说,你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就听见婉茹朝他瞥了一眼。
“陛下,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孩子?”
殷贵妃盯着当今至尊,似笑非笑,眼底冰凉。
当今至尊知道婉茹不喜欢这个孩子。然而,这些年每每想到谢绛自杀而亡,他都会生出几分愧疚。好不容易,原来当年那个孩子没死,他是真的想好好弥补这个孩子一番。
当今至尊脸上显出迟疑挣扎之色,他微微抬眸,竭力想说服婉茹,“婉茹,那个毕竟是我的儿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婉茹打断。
她绕到当今至尊身后,如玉一般的两条藕臂从衣袖里伸出来,搭在当今至尊肩上,微微俯身,如同一条美人蛇,凑到他耳旁轻声道:“陛下,当做从来没有认出这个孩子吧。”她微微顿了顿,声音甜蜜至极,“你是知晓我性子的。”
当今至尊脸上神情顿时僵住。他当然知道婉茹的性子,婉茹既不善良也不柔弱,她是真正的蛇蝎美人。不管是谢绛自杀而亡,还是这些年宫里始终未曾有新生儿降临,背后都有婉茹的影子。但就算如此,他依旧无法对她硬下心肠。
他明白婉茹的意思。如果自己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她也可以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他若是想扶持沈隽,想在背后帮他,她绝不会放过沈隽!
婉茹手里有人,都是他当年给她,为保她在宫里的安全。婉茹亦有心计,只要她想,足以对沈隽造成大麻烦。
然而,难道他就真的放任这个孩子流落在外?
殷婉茹一手抚着当今至尊的发,另一只手抬起,按在他手上。那张秾艳的脸庞上,难得露出如此满是柔情的笑。
“雍郞,你的儿子,除了那个孩子,还有阿容儿。我们才是一家人。”
当今至尊单名一个雍字,如今能叫这个名字的,也只有殷婉茹了。
望着殷婉茹脸上的笑,听到她说他们三个是一家人,当今至尊紧绷的下颚渐渐放松,看着她的眼眸过了许久,也慢慢温和下来。他反手握住殷婉茹的手。
“雍郞,若是让阿容儿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会不开心。更何况,你要如何向天下人解释这个孩子死而复生?”
当今至尊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我知道了。”
……
自从那日引了沈隽和当今至尊见面之后,沈凤璋一直在等后续情况。然而好几天过去了,宫里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半点反应。
沈凤璋仔细思索了半天,一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殷贵妃在从中作梗,阻挠当今至尊认子,阻止他帮沈隽。她对这个结果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并未气馁。
然而,就在沈凤璋打算再想办法的时候,转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和往常一样,下了朝后,沈凤璋坐在明光殿里与当今至尊下棋。难得,他们今天没有赌双陆,而是下围棋。
平时聊天习惯了,当今至尊这次也没忍住向沈凤璋吐露烦心事。
“沈隽那件事,孤命人查过了。没想到阿容儿这回又淘气,做出这种事。孤不能不顾阿容儿,只是又实在不忍心沈隽背负污名,你倒是说说,孤该怎么办?”他虽然答应婉茹不插手沈隽的事,但这件事并不算他偏袒关照沈隽。
话刚出口,当今至尊就有些后悔。沈凤璋和沈隽向来不和,她怎么会帮沈隽呢。
他察觉到,但他问沈凤璋该怎么办时,她握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想必是不情愿。
事实上,当今至尊想错了。沈凤璋那不是不情愿,而是高兴有意外之喜。
她摩挲着棋子,做出沉吟的模样,似是在思考。实际上,她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没过一会儿,沈凤璋便开口道:“陛下,这件事并不难办。”
“哦?”
当今至尊原以为沈凤璋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竟然听到她开口,而且还是不难。他当即对上沈凤璋的眼睛,声音里藏了几分怀疑。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啪得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
伴随着落棋的脆响,眉眼精致俊秀的少年郎君抬眸,近乎纯黑的眼眸清冷中又显出别样昳丽,浅色薄唇微微挑起,露出淡然却又稳操胜券的笑,“陛下,换一个人便是。”
当今至尊一时没有想明白沈凤璋意思。
见状,沈凤璋摩挲了一下手中黑色的云子,轻声解释道:“不能让襄阳王名誉受损,只要把襄阳王摘出来,换一个人‘陷害’沈隽就行了。”
当今至尊脸上慢慢显出惊喜之色。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关窍!
不等当今至尊夸沈凤璋,他就听到沈凤璋抬眸,紧紧盯住他,微微一笑,声音笃定,“陛下,臣愿替襄阳王顶替这件事。”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沈凤璋怎么……当今至尊吃惊不已。沈凤璋肯定不是为沈隽才站出来,那她……是为替自己分忧?
是了,她肯定是想帮自己的忙。
毕竟要找个合适的,能让人信服,并且愿意的替罪之人,并不容易。
没想到沈凤璋对自己竟然如此忠心,为自己甚至不惜主动背负污名。当今至尊心里不由生出感动来。他亲自抬手,拍了拍沈凤璋的肩,声音诚恳,“阿璋,孤不会委屈你的!”
“为陛下分忧,是臣应该做的。”沈凤璋浅笑,微微垂眸,清俊的眉宇间一派谦逊。
要替赵渊穆脱罪,还沈隽清白,根本用不着她自己来。她会主动请缨,当然是看准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是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最愧疚的儿子。她帮当今至尊解决这个麻烦,一下帮了他两个儿子。当今至尊一定会记得她的好。她不过是损失一点名声,换来的却是当今至尊的信赖与补偿。
稳赚不赔!
至于名声,那算的了什么。债多不痒,虱多不愁。她如今背地里已经被人骂成奸臣小人,多一个残害手足的名声又有何妨?
当今至尊半点不知道沈凤璋的想法。他见沈凤璋不仅没有居功,反而谦逊尊敬,心里对她越发喜爱。
……
“阿隽!阿隽!”
张四郎还未走进江伏院,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到江伏院里。
来不及等黎苗来开门,他大步流星,一脸兴奋主动推开江伏院大门。
一进门,他便看到沈隽坐在院中那棵大树的树荫下削着紫竹。
“阿隽!”张四郎激动地快步走到沈隽身边,喜上眉梢,“阿隽!你被证明是清白的了!”
沈隽手中刻刀一顿,稍稍一斜,落在竹管上的位置顿时偏离了原先看好的地方。
“阿隽!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刻竹子?!”张四郎微微皱眉,他总觉得今日的沈隽相比以往,显得有些冷漠,连脸上的神情都带着点冷意。
沈隽索性放下手中已经报废的洞箫竹身,起身掸去衣袍上的竹屑,朝张四郎开口,“是怎么回事?”
“是沈凤璋!”一听这话,张四郎顿时又重新激动起来,“阿隽,原来是沈凤璋偷了你的文稿,故意陷害你!现在北昙先生已经招供了!”
“真不想沈凤璋会是这样的人!不对,沈凤璋一向就是这么卑劣无耻之人,但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恶毒,用这种方式来害你。她这是要毁掉阿隽你一辈子!”张四郎越说越气,眼睛瞪大发红,如同老牛一般喘着粗气,半点不见平时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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