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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江边的围栏旁, 他静静地望着江面。感受着夜色中徐徐吹来的凉风,神色安静无比。
    自从他在机场碰见她的那一天起,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很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他几乎快要忘记林阮阮这个名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各式各样。工作也忙碌无比。melody的事务繁杂,他每天都需要处理许多事情, 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自那次事件之后,公司高层有意施压控制舆论,并派他前往另一所城市出差,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再回来的时候,便无人再敢轻易谈论这件事情,甚至连看见他的目光也有一些躲闪。
    他无所谓,他就当没有看到。对于他来说,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他就当自己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林阮阮这三个字就像彻底从他心头抹去了一般,以后也绝不会再提起。
    他并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当初不是,现在也不是。
    在得知自己右手神经重伤,以后不能再弹琴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城都处于漆黑的阴郁中难以走出来。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讨厌看到任何关于乐器的东西。养伤的那段日子,他曾经常独自一人躲在家里的天台上发呆,看云朵从自己眼前缓缓滑过,看微风将它们聚拢又打散,仿佛自己心情也能够随之平静一些。
    然而其实并不然。
    心中的燥郁并没有因为刻意的转移注意力而得到舒缓,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听到任何与音乐相关的东西,便抑制不住地连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开始讨厌和人交流沟通,讨厌见到任何人。先前的日子里,围在他身边的人有很多,其中也不乏许多爱慕的目光,他虽一一严词拒绝过,但是待她们都还算温柔。
    他本性如此,良好的家教使他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讨人喜欢。
    然而现如今,这份温柔也不复存在。就仿佛忽然将心底的猛兽唤醒了一般,他甚至会在深夜里大吼,会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个粉碎,会用冰冷又冷漠的目光望着前来看望他的人,言辞冰冷狠戾,没有丝毫好脸色。
    人人都说他变了。
    没错,他知道。
    变不变又如何,反正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这个问题。
    ……
    他需要拯救。
    他要的不多,或许是一句关怀,或许是几声问候,或许是对方歉意又关注的目光……总之,只要她来到自己身边就好。
    养伤的那段日子,真的很长很长。一开始,他还期待着能够在病床旁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然而渐渐的,在日复一日中,这份期待变为了失望。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学业繁忙,或许是医院的制度太过严厉,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将她阻挡住了,总之她一定会来,只是不是现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偶然有一次,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病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争执与吵闹,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迷迷糊糊地便对他的母亲开口。
    “不要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
    没错,是他自己不小心。
    他明白他母亲的性子,万一要是得知了实情,恐怕难免会去找对方的麻烦。索性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至少还能给她减去几分困扰。
    他很担心她。她那么闷的性子,对着生人也不太爱说话,偏偏他的母亲是个急性子,到时候万一闹得哪里不开心了,对任何一方都不好。
    他希望她能好好的,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等他病好了之后,一切便都能恢复如常。那时候,他甚至还可以用这件事去调笑她,林阮阮是个小傻子,走路走不看路,那么不小心,看来以后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需要陪个人才行。
    他江城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她计较那么多,以后只要她乖乖老老实实冲自己开口,他就考虑一下以后做她的保镖。
    以后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保护她的各项安全。
    甚至要是她在小提琴上有任何不懂的地方,他也可以自己先学会了,然后再去教她。
    他学什么都很快,这件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过去的事情就不多做计较,他不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
    甚至奥地利的保送名额也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她低头对自己开口,他甚至可以主动放弃送给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需要保送这两个字。拿到入学名额,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那么喜欢跟他斗来斗去,只要她这一次肯乖乖服软,他以后就事事防水,保证不再给她心里添堵。
    只要她肯乖乖服软——
    ……她呀,就是好胜心太强了。
    为什么一定要赢过自己呢?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和谐相处?她的小脑袋瓜里除了胜负便没有了别的东西?
    ……
    ……
    后来的那些年,每当回忆起病床上的那段胡思乱想的时光,江城都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他就像一个独自表演的小丑一样,一个人上演完了所有的剧情。
    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他甚至原本以为,抛去其他的不论,他们至少算是不错的同学关系,他至少……帮了她一把。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一天又一天,独自在医院里看着日出日落,夕阳晚霞。最后等来的,却是他今后再也不能弹琴的消息。
    他安静地睁眼看着天空,只觉得眼前火红的晚霞一点一点褪去了颜色。整个世界从喧嚣变为安静无比,耳边什么声音都不再听得进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的母亲坐在他的病床旁,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医生说了,会想办法的。这家医院不行,咱们就换另一家。国内的不行,咱们就换日本,换美国。咱们总会找到办法。”
    “你不要担心,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总有一天会把你治好。”
    “好好养病,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我会帮你解决。”
    他没有说话,只呆呆地望着窗外,良久,却忽然开口问道:
    “妈,林阮阮有来过吗?”
    气氛略微停滞了一秒,他听到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有,我没见过她。”
    江城浅浅地呼吸着,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动不动,许久。
    最后,他终于闭上双眼,微微苦涩地浅笑。
    没有,还是没有。
    原来她早已把他当成路边的路人甲,早就遗忘了。
    没有别的多余的感情,甚至连愧疚也不曾有。他们本就是普通同学,是竞争对手,是路人……
    他不过是随手帮了她,确实不足挂齿。
    所以,不值得她记挂他。
    ……
    ……
    后来,他拒绝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林阮阮的消息。
    他受了伤,去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名额自然也落到了她的头上。如果这是她期盼的结果,那么,他就送给她。
    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个误会。
    那时候,她曾总是用漆黑又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彼时的她那么漂亮可爱,沉默寡言的温柔中又带着几分试探和倔强,就像一只待驯服的可爱小鹿,手握小提琴的姿势可爱又优雅,很难不让人喜欢。
    江城见过的女孩子很多,自那之后的许多年,也没有再见过像林阮阮那样的女孩。
    除了小提琴以外,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美貌而不自知。所以总是有许多男孩希望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会有一种十分了不得的成就感。
    呵,或许,他也是如此。
    是他自大,是他自命不凡,是他自以为是。
    他以为,她会多看他一眼。
    他甚至想好了故事的结局,如何安慰她,告诉她,没关系,他是男子汉,为喜欢的人受一点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不用太内疚。
    然而最终,那些没有说出的话,就像浮萍一般,被风雨所轻易打散。
    包括那些年少时的记忆,那些隐秘的关注和喜欢,一切最终就像一阵风一样,从指间呼啸而过,什么也不曾留下。
    她转身离开,就像一个陌生人。
    从此,就如同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不再遇见。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快要结束啦,所以写一写江城的番外。
    其实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男孩纸呢。
    第62章
    答应了romy schneider导师的的要求后,接下来的几天, 林阮阮都在为演奏会而努力准备着。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巧合, 当林阮阮拿到曲谱的那一刻竟有一些呆了。
    仿佛是上天刻意为她准备的一般,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此次倒是在国内演奏会,主要演奏的曲目竟然是《月光》。
    对此, romy schneider耸肩笑道:“据我所知, 这不是你最拿手的曲子吗lin, 为什么这么惊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您居然还会记得。”林阮阮低垂着眉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初到奥地利时,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在这位德高望重的世界级大师面前献丑的样子,不禁觉得有几分汗颜。
    那时候的她,头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心中难免是有几分不服气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所谓的大师点评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却没有实际用处的话, 没有什么实用性的技术指导。对于她这样的实用派来说, 并不适用。
    虽然暗地里也曾暗暗努力过,也摸索过到底何谓“感情共鸣”, 以及“真情实感”。但是却一直没有得到过准确的答案。
    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在离开了路先生的那一晚,她才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时候她才终于明白,或许对方的评价并不是空穴来风。
    自己在音乐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如今她才刚刚踏入这个未知的领域, 就像一个新入门的学生一般,对于一切都怀揣着恭敬,还有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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