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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了点他心口的地方,“你这里有一道伤。”
    又落在后背,“这里也有一道伤,对吗?”
    楚郢怔愣着,轻点了点头。
    “你不是什么后辈,也不是什么传人。”
    “你与他本就是一人。”
    “你忘记了,没关系,我都记得。”宁莞轻笑了笑,吻了吻他的唇角,牵着手放在自己心口,细语温软,“你忘掉的一切,都在这里。”
    第74章
    落在唇角的轻吻让楚郢愕然又无措。
    隔着两层轻纱软缎, 薄薄衣衫, 贴合在心口的手,能明显地感受到有些快的心跳, 和着她根根细白的指尖, 灼得他掌心发疼, 腕间发软。
    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惦念牵挂了很多年。
    上一辈子, 这一世, 几多日夜, 小心翼翼。
    这样的温和亲昵, 只在前世最后的那个春雪天里。
    弥留之际, 认错了人,槅窗外雪花簌簌,她伏在他的肩头, 他依她所言,捏着一段郁兰莘新摘来的红梅枝,别在那蓬松散散, 添了几丝门外风雪的云髻上。
    她一边说着:“裴公子, 我都快要忘记你了。”
    一边轻轻笑出声,掩在墨发青丝里的苍白容颜上, 浅浅弯眸,却是他所见过的唯一的真心实意。
    坐在相辉楼里的国师,是众所周知的温静平和,荣辱不惊。
    在所有人面前, 她都是这样的,只有那个男人,是唯一的例外。
    现在,她说、说……
    楚郢微张了张嘴,一时语结,“我……”
    宁莞闻声仰头,睇眄流光,“是不信刚才说的话吗?”
    楚郢摇头,目光清沉,正正有神,定声说道:“我信。”
    她犯不着骗他,也不会骗他,她说的话,他都是信的。
    宁莞笑靥盈盈,却又见他长眉低落,便语意柔缓,再度出声道:“那就是还有旁的问题了?你要说,你要问,这样我才知道啊。”
    楚郢愔然片刻,在她含笑的注视下,声音艰涩,“对不起。”让你上一世那么难过。
    宁莞不懂他这突然道歉的三个字里的含义,她轻眨了眨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再继续说什么,便干脆转过身,取了碗筷来递给他,“不说这些了,先用饭吧,再挨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楚郢轻嗯了一声,端着碗汤,两人对坐着,安静用食。
    郁兰莘从门口退出来,艳红的裙摆一曳而过,她瞪了瞪一双尾端上扬的美目,滞了半天,俏丽的容色上一点儿也不见平日的盛气凌人。
    裴中钰……裴中钰?!
    是那个裴中钰吗?
    楼外楼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常说的九州一剑?
    她站在木楼梯下面,支着手指算了算,惊悸了一瞬,大晋和盛年间,距今得足足有好几百年吧?
    唬谁呢?信她的是傻子吧!
    郁兰莘嗤笑一声,转而到了楼下,坐在矮凳上用饭。
    直到楚郢离开,她才搁下筷子,到最后竟是浑浑噩噩的,提不大起精神来。
    郁大小姐深觉这两人的对话不可信,却又实在忍不住往里深想。
    就这么撑着头,靠在椅子上歪了一下午。
    屋里说话的时候郁兰莘在外面,这个宁莞是知道的,对方动作不算小,也没做遮掩,走路的时候从头到尾钗环玎珰的,隔着扇薄木门而已,想听不见都难。
    对此,宁莞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听见了便听见了,这位大小姐的人品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有一点是好些人都比不得的,那就是知恩铭恩。
    有魏黎成这一层关系在,她就是想破了头,也绝不会故意去外面说些什么不像样的话。
    当然,就算传出去,宁莞也不在意就是了。
    下午时间一到,宁莞就带着医书回了十四巷,刚到屋里将东西放下,许久不见的晏四少春风得意地上门来。
    晏呈垣身上还是他最爱的一套亮紫色长袍,摇着扇子,指使着人,往里搬了不少好东西。
    宁莞一进中堂,就见一箱一箱里堆就的绫罗绸缎,轻薄如雾有,流光溢彩有,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名贵料子。
    她好久没见着他了,甫一进来,望着人险些没认出来,打量半晌,方才笑摇了摇头,一旁落座,“你这是作甚?”
    晏四少也不客气,直接鼓趺而居,咧嘴笑道:“这不是闻得好事,心里头高兴嘛,正巧得了些好缎子,送过来叫宁姐姐你们也沾沾喜气。”
    晏呈垣停不下来话,“郗家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连着郗溶的一家子,还有赶巧去串门的晏三儿,一个没落下,全被收押在刑部大牢里,一听到这个,我高兴得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他和晏三儿的争斗正是最紧要的关头,马上就要见真章了,一个转头,对方就进牢里了。
    晏家大权,不费吹灰之力,自然而然的收入囊中,现在的悦来馆已然尽由他做主了。
    而郗溶和晏三儿哟,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这都造孽的到牢里去吃饭了,哈哈哈,该,叫他们暗通款曲不说,还背后给他捅刀子,这下可不遭报应了。
    宁莞看了眼晏呈垣幸灾乐祸的样子,笑而不语。
    这事不难想,郗家会出事,自然是因郗耀深北岐庆王的身份,这里头牵涉的东西多,若非她身份特殊,当日在紫宸殿又说得清楚,宁沛宁暖几人怕是也要过去走一遭的。
    晏四少得意完,又喝了杯茶,坐着寒暄了一会儿,方才告辞离去,临走前从怀中摸出一份请柬,道:“八日后家中祖母寿宴,宁姐姐若无什么事忙,还请来一趟,坐一坐。”
    宁莞收下,请浮悦送人出去,再看着屋里这一批锦缎,想了想还是交给芸枝归置。
    她回到屋里,继续研究医书。
    间或抬起一眼看看天色,及至彻底暗了下来,宁莞才揉眉叹气,单手支颐,半阖了阖眼。
    失忆,她明日得去把个脉,尽快拟个法子出来,然后将需要的药材一一备好。
    也免得夜长梦多。
    ……
    约莫早朝事多,拖得晚些,宁莞穿过宫墙门,朝政殿外还是空荡荡,安寂的一片,不见人影。
    到相辉楼,里头却有意想不到的两位客人。
    一个身材瘦削,清瘦修致,穿着圆领青袍,正侧头与郁兰莘说话。
    一个白玉堂堂,一身藏蓝锦衣,半低着头,眉间有几分书生意气。
    这两人宁莞都认得,正是长公主府的魏黎成和卫莳她哥,国公府的卫世子。
    魏黎成刚和郁兰莘说完话,一回过眼,最先看见人,忙拉着卫世子一道起来,拱手做礼,“姑……宁大夫,也不对,也不对。”
    他笑着,再度说道:“是国师。”
    宁莞语意缓缓,笑言,“你哪里这么客气,还是叫我宁大夫吧,听着也顺耳些。”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掠过,旋即又收拢来,慢步走至上首,敛裙坐下,问魏黎成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来得这样早,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魏黎成一笑,“是,是有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第75章
    宁莞摊开书, 颔首以示, “你说说看。”
    魏黎成上前一步,说道:“昨日卫国公府之事传得满城风雨, 想必您也听说了一二。”
    卫国公府之事?
    宁莞昨日一颗心思尽数挂在失忆两个字上, 对旁的也没多加留意, 稍缓了一会儿, 才隐约想起郁兰莘提过的卫国公府祖坟被盗的笑话。
    “是听说了。”她说道:“可这与你们上相辉楼来有什么干系?”
    魏黎成对这位外曾祖姑惯来敬重与感激, 与待他外曾祖父别无二致, 得了合适的东西, 私下里也隔三差五使人上门, 每每说话时亦多带着晚辈的谦恭。
    “听闻您擅占卜之术, 这是厚着脸皮,特特上门来,想请您指条明路。”
    宁莞倒是有些诧异, “就是为这个原由。”
    “国师不知,祖坟被盗,于京里不过是看了一场笑话, 对我卫氏一族却是兹事体大。”
    说话的是卫世子, 他苦笑了一声,“此事由县尉府查办, 从昨日一早及至今时,仍是举目茫茫毫无进展,贼人谨慎没得丁点儿踪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他父亲卫国公, 差点儿就没磕死在陵墓前谢罪了。
    也是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今一早出门,恰好在路上碰见黎成,说他要到宫里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不若一道去相辉楼,找那位新上任不久的国师。
    请人试个一试,也比跟这热锅上的蚂蚁,急忙急躁的四处乱窜得好。
    万一有什么线索,总归是好事。
    他也没细想,这就跟着过来了。
    倒一时忘了,母亲曾隐约提过,三妹卫莳与上面这位有些龃龉。
    卫世子有些后悔,真是糊涂了。
    魏黎成不知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肩头。
    宁莞听明白了,但说实在的,她不大想在掺和这事。
    倒不是因为与卫莳的过往,那些事情在和卫夫人勉强达到了一个互认的平衡点,卫莳又与宋家定亲后,她就没怎么放心思了,早把卫家抛到了脑后。
    实在是因为这事情有点儿浪费时间。
    但……宁莞看了眼魏黎成,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特意来这一趟,帮帮忙也未为不可。
    “具体如何,得先去卫家陵园走一趟,只是我暂时有些事情,须得等几刻钟。”
    魏黎成忙道:“这本是应当的,您先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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