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完之后,汗水淋漓。
他打了一盆水来擦洗身体。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刚才来偷偷送油纸包的姜凉蝉。
那会儿他刚刚从外面回来。
不想被姜府的人知道自己每日都悄悄出府,他都是直接翻墙进来的,以避开旁人。
结果今日他刚刚翻上墙头,就看见一个她鬼鬼祟祟的进了他的园子。
他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当即伏在墙头,一动没动。
姜凉蝉似乎是怕见到他,探着个脑袋东张西望了老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蹭进来。
沈放常年练武,视力好得很,早就看见在她前面有根树枝,偏偏她明明东张西望,还是睁眼瞎子一样冲着那根树枝去了,果不其然被绊了个狼狈。
就是……绊倒了,也没忘了抱紧手里的油纸包。
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紧紧攥着油纸包的那几根细白的手指。
那是小姑娘的手指,细白柔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对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跟他常年练武生满茧子的手指不一样。
跟画扇白皙但是因为干活而粗糙的手也不一样。
一双看起来美丽,但是扇过不知道多少人巴掌,指使了不知道多少坏事的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那个跋扈嚣张惯了的少女,那会的她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色厉内荏的,看着嚣张,但好像慌乱得很,甚至在姜云庭拍手说荷叶粉蒸乳猪好的时候,她好像还颤了一下。
很奇怪。
兴许是让人比作青楼女子,气狠了?
若是她心里有这股气,怕是明天开始,行事更恶毒了。
第4章
一大早,姜凉蝉支开了春心和夏意,躲开了下人,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地出了府。
等到她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走出姜府大门,跟在后面的春心和夏意才叹了口气。
今日天寒,天根子都是青色的,有可能要下雪。
小姐外面罩了一件大氅,也正好遮住了里面偷偷穿的一身襻子答忽。
这是男人才穿的衣服,小姐穿这么一身,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了吗?
她这肯定又是要去青楼啊。
想到她昨日在青楼打人的缘由,春心夏意心下大约明白。小姐恐怕是越想越不忿,要去找那个青楼女子的麻烦了。
可是这不是挺正常吗,小姐什么时候能咽下一口气过?她还要这番遮掩干什么?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同样的猜测。
主子这次怕是要做个更毒辣的甚么事了。
姜凉蝉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也不知道丫鬟们在腹诽什么。
她现在的心情,忐忑又喜悦。
忐忑自然是忐忑的,她独身一人穿来这个世界,而且这世界还是那话本作者架空的,她所有的历史知识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试探。
怕人发现自己的不同,怕哪天突然又从书里消失了。
怕穿来以后还是重走原身的下场。
怕书中阴戾的男主。
今天孤身去改变剧情,她更忐忑。
不过忐忑之外,她还有点兴奋。
她现在可是女扮男装去青楼哎!
青楼哎!
有生之年也能亲眼见到活生生的青楼了!
姜凉蝉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往珲春楼去。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骑马去的。她穿进书里来之前,就有一首特别爱的小词,“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尤其“骑马倚斜桥”这句,更是深得她心,那股扑面而来的少年风流意气的画面一直留在她心里。
这会有机会实现了,怎么能放过?
姜凉蝉提前踩了点,出府之前,她先去了马厩。
看管马厩的小子倒是机灵,主动把她领到了最好的一匹马前,恭恭敬敬的请她上马。
然而姜凉蝉前世是个普通人,并不会骑马。她怕自己不会,当着下人的面出糗,先将他赶走了。
瞅瞅四下无人,才尝试着自己上马。
她指望着原身的身体能有记忆,她看过很多这样的文或者电影,穿越过去之后,自己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自己的身体还保留着原身的习惯性动作,一遇见什么,身体自然就做对了。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这样的金手指。她刚尝试着把马镫转向自己,踩上去一只脚,没提防脚踢到了马肚子,差点被马甩出去。
踉跄着站稳后,姜凉蝉偷偷摸摸的往周围看了看。
没有人,完美。
幸亏她刚才把小厮赶出去了,她可真机智。
姜凉蝉跟那匹雪白的马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会,发现那匹马眼睛更大,更不想认输,还想要抬蹄子。
好,前事休要多提,骑马有何重要。
下一题。
姜凉蝉坐在珲春楼一楼的雅座,一边欣赏着小班姑娘弹琵琶,一边等着人叫画扇来。
青楼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与其说是个风月场合,更不如说,像是个风雅的会客之所,开设了不少雅座,客官们谈笑风生,陪坐的姑娘们吹拉弹唱,甚至还有人现场画丹青,简直跟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让她觉得自己预想的有点猥琐。
等龟爪子去叫画扇的时候,姜凉蝉忽然想到一件事。
咦,这话本子里面,男主沈放和他的白月光画扇认识的时候,画扇就已经被卖身给青楼了。
青楼管的严,画扇一介卖身进来的女子,平时是出不去的,那他们认识的场所,恐怕就是这青楼吧?
这青楼上面挂着一块精致牌匾,上面写着一等,下面写着清吟小班,这是青楼中档次最高的意思。
同样,花费也很是不菲。
啧啧啧,看着一往情深一男主,自己穷困潦倒的住在她家后院,还不是攒钱来逛这么好的青楼。
呵。
男人。
画扇还没来,一个公子先一屁股坐在姜凉蝉这个雅座对面。
这公子一身红色狐狸毛长裘,眼角眉梢一股桃花,嘴角有个小酒窝,不说话时尚有几分贵气,一说话就露了不学无术的底,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有钱有闲纨绔少爷”的气息,大大咧咧对着姜凉蝉道:“兄台,今儿个人有点多,咱凑合坐一桌,可使得吧?”
姜凉蝉很想说,兄台,使不得。我这儿走剧情呢,没事别掺和。
她很介意的摆摆手。
这位兄台大概是个傻白甜,根本看不懂姜凉蝉的拒绝,自来熟的道:“兄台,谢了啊。”
姜凉蝉:……
好在这位仁兄十分健谈,看姜凉蝉一副对这里不是很熟悉的模样,主动问道:“看您有点眼生,是第一次来?”
姜凉蝉回头看看,还没见到龟爪子引着人来,不知道为何要那么久。
一个人干等着也确实无聊,有这么一个话多的人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免得她孤单单坐在这里,紧张到有点肚子疼。
姜凉蝉脑子一转,狡猾道:“我乃京外人士,初次入京城,没见过这么繁华的所在。风土人情,处处不懂,兄弟如果不嫌弃,给我指点一二?”
这位仁兄立刻给她秃噜了一箩筐京城的风土人情,门户八卦。
姜凉蝉认真听着,表情保持严肃克制,心里早就嗷嗷翻天了。
这人我知道!下场可惨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话本里面竟然没写!
姜凉蝉听得起劲,冷不防旁边站过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公子见谅,画扇来迟。”
姜凉蝉立刻转头看她。
不愧是男主看中的人,哪怕身份低微,衣着不华丽,妆容都淡淡的,但只这么简单一站,就仙气飘飘的。
眉目如画,眼睛一汪春水,里面似乎含着无数哀愁,楚楚可怜,果真是个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的小美人。
画扇被她盯的有点心慌,忍着惊惧没有后退一步。
昨天沈放来找她,已经告诉了她,今日开始,可能这个客官会来找她的麻烦,让她小心行事,如果这人确实闹得厉害,就派人去找沈放,他会帮她。
虽然沈放没有明说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但是画扇也明白,这个人身份应当是尊贵的,不似寻常人,她肯定是惹不起的。
而且,别人也许一眼看她穿男装,就被糊弄过去了,以为是个格外俊秀的小公子。
但是画扇身在青楼,看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了,昨儿个多看了几眼,就看明白了,这位公子,其实是个小姐。
一个女扮男装的娇蛮绝色大小姐,而且沈放恐怕跟她接触还很多,才能那么及时的知道她心情不虞,提醒自己注意。
不知道怎的,画扇心里有点不舒服。
姜凉蝉打量完了人,问:“你就是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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