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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章似乎心情不错,赏了他些东西,意思是今晚还要侍寝,让他提前准备着。
    听说今晚又能一起睡了,嵇清柏可高兴坏了,他谢了恩,乐乐呵呵让自己丫鬟送太监出去。
    梦魇阁外围是一排青砖墙,嵇清柏刚来时非常喜欢墙边的玉兰树,每天亲自打理,如今已经盈盈开了好几朵,花坠子吊过墙,在风里晃荡。
    太监站在花下,抬头看了一眼,对着丫鬟笑道:“娘娘倒是风雅。”
    丫鬟低头,恭敬道:“公公谬赞了。”
    太监摆了摆手,又问:“药有好好吃吗?”
    丫鬟:“每日服着。”
    太监点头:“之前的药没用了,这次换了一副,皇帝没说断就不能断,你可得谨慎着。”
    丫鬟跪下,磕头道:“奴婢一日都不敢忘,公公放心。”
    太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开着的玉兰,朝着风里嗅了嗅,轻哼了一声:“还挺香的呐。”
    檀章难得上朝,嵇铭在底下又是说南疆的元铁将军目无王法,又转回头骂北边荆蛮欺人太甚,皇帝听了半天,座上离太远,丞相也看不清他表情,自然得不到回应。
    “爱卿。”景丰帝终于唤他。
    嵇铭立马跪下,欣慰自己口沫横飞了半天:“臣在!”
    皇帝的声音悠浅,平平淡淡的从高位传来:“朕很心悦玉儿,她聪明懂事,你教的很好。”
    嵇铭:“……”
    身边的太监弯腰送上了一把玉如意,嵇铭面色复杂地接过到了手里。
    景丰帝见他接了,才又道:“择个良日,朕到时候会给她个名分。”
    “……”嵇铭咬牙,只好磕头,唱了句谢主隆恩。
    从朝堂上下来,皇帝便回了御龙殿,太监替他更衣,小声道:“药有按时吃呢,主子不必担心。”
    下头的都以为皇帝把嵇玉弄进宫里是准备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人,到时候弄死起来也方便,檀章没说话,他脱了袍子坐在御座上,难得觉着灵台清明,内腹温舒。
    檀章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把陆长生叫来。”
    太监不知这帝王喜怒,忙小心翼翼传了太医。
    陆长生刚晒完药,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磕了头也不敢起来。
    “嵇玉的药。”檀章顿了顿,问,“多久能有结果。”
    陆长生额头汗津津,但还算胸有成竹,道:“不出一年。”
    檀章的眼皮子晃了一下。
    陆长生见皇帝久不说话,以为对方是嫌药起效太慢,急忙解释道:“用毒和用药一样,断不能生猛,臣这味……无色无味,经年累月也绝不会被人察觉,嵇铭此人阴险狡诈,如若嵇玉去的太早,必将令他生疑,所以臣以为……”
    “朕问你。”檀章突然打断他,低着头,面无表情的问,“这药能解吗?”
    陆长生愣了愣,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这么说,但还是老实道:“慢慢解自然是行的……”
    檀章蹙起了眉,他似突然又怒了,冷笑道:“居然能解啊?”
    陆长生胆子都快被他这忽阴忽阳的情绪给吓破了,颤颤巍巍地道:“这药只有臣能解,臣绝不会将解药药方交给他人,皇上如若不信……”
    檀章揉着额角,非常不耐:“朕没有不信。”
    陆长生:“……”
    他真是闹不明白了,这皇帝到底是要嵇玉生还是要嵇玉死呀?!
    第8章 柒
    嵇清柏这边当然不知外头的诡谲暗涌,他现在一心想着晚上要和檀章睡觉这件事。
    嵇玉本身长得寡淡无味,还略有刻薄,只一双眸子像细长的柳叶儿,别有特色,与原本的嵇清柏就很像,不过男人的眼长女人身上,真好看也是万万谈不上的。
    丫鬟大概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哪里讨得了圣上欢心,天色暗了后,就看见嵇清柏一脸欢欣鼓舞的等着太监来抬他。
    檀章今晚倒不是很困,他虽不知道自己体内这阴炽之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隐隐有觉,与嵇玉在一起时,这痛便能减轻个七八分。
    皇帝不是三岁小孩儿,朝堂权柄本就是帝相之争,如今嵇玉在宫里,既是钳制也是机会,他能用人女儿威胁嵇铭,但嵇玉一旦得宠,嵇铭也能靠着幼女如鱼得水。
    檀章为了王权自然不会真的宠幸嵇玉,可让人待在自己身边又不是没得好处。
    帝王心情时燥时怒,连带着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嵇玉被人抬进来时,便被檀章这么不阴不阳的瞪着,嵇清柏要是真身的样子,大概毛都竖了起来。
    他寻思着昨夜挺好的呀,他没爬床,也没掉毛,守着这下界的规矩半夜偷偷就走了,怎么檀章还这么不好伺候呢?
    但他不能问,也不敢问啊!
    这几日本该是皇帝受阴炽之苦最痛的几日,原本傍晚后檀章腹内就慢慢有了燎原之势,等嵇玉一进这御龙殿后,那点燎原火仿佛突然遇了场清欢雨,檀章闭着眼也能察觉出不同来。
    他又看了嵇玉一眼,对方老老实实跪在他床边,低着头,脑袋上没绾发,松松垮垮的披着。
    檀章登基这么多年,后宫是真的空空荡荡,他素了快二十年,穿得少的女人都没见过一个,唯一近了女色的那一次,便是在金池园,他的脸上被嵇清柏盖了胸衣。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忍不住朝嵇玉的胸前望去。
    嵇清柏今天是穿着肚兜来的。
    他今天知道要陪檀章睡觉,所以提前穿了件肚兜在里面,胸衣实在是太勒了,能不穿就不穿。
    檀章对大胸没什么幻想,也没急色的感觉,他始终平平淡淡的,自己歪在龙床上,等心里那股子别扭劲下去了些,才恹恹道:“睡吧。”
    嵇清柏眼睛一亮,胆子也大了,他大概是忘了自己处境,下意识就想爬上龙床,檀章睁眼,跟刀子一样看过来,嵇清柏心里才咯噔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此刻在下界,而不是佛境。
    爬床这事儿,在佛境就是有说法的。
    嵇清柏被檀章撸去至高境时刚化神才一百多年,他当时也不习惯变人身,被佛尊嫌弃了几次才堪堪化形,不再整日狮头猪身的四处晃荡。
    貘没什么规矩,他就是为了自由奔放才成的神仙,为此不惜与一盏上古明灯合了神魂。
    这也是为什么区区真身只是一只貘的嵇清柏却可修炼成上神。
    归根结底,还是他元魂的功劳。
    这点根底自然瞒不过檀章的眼,佛尊法力上极,嵇清柏神魂里的灯油都被滋养的清清亮亮,他起初陪睡不注意,化了真身毫无规矩的与檀章一块儿睡在莲床上,醒来后被佛尊很是不客气的踹下了床。
    嵇清柏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檀章是讨厌他的真身,还是嫌弃与他同床同被。
    佛尊赤脚站在嵇清柏面前,当年的貘是真的怕他,瑟瑟团着身子,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檀章的一截脚踝。
    一对忘川铃,扣在佛尊的脚踝上,金铜色的铃铛正面刻着嵇清柏不认识的经文,檀章的脚踝不若女子纤细,踝骨的圆角如俊峰似的,利落折下,衔着冷雪一般的足。
    檀章又捏着了嵇清柏的颈皮,轻轻晃了晃:“你毛掉太多了。”
    嵇清柏哪敢多话,第二次就用人身睡在了莲床底下。
    可醒来时,又变回了貘躺在檀章的旁边。
    嵇清柏吓得从莲床上直接滚了下去,佛尊也被他闹醒了,有些愠怒:“你躲什么?”
    嵇清柏怕的结巴:“我、我掉毛……”
    檀章:“……”
    嵇清柏:“我不是故意上床的。”他其实也不梦游,一时睡懵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在佛尊床上。
    檀章淡淡的:“我把你抱上来的。”
    嵇清柏:“??”
    佛尊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多嘴了一句:“天冷了。”
    “……”
    嵇清柏算是摸清了佛尊的脾气,他只要是人身,檀章就喜爱与他大被同眠,只是嵇清柏刚化神没多久,法力在佛境受了制约,睡忘形了就容易变回真身,春夏掉毛,佛尊每次醒来嘴里都痒痒,自然不喜他没规矩,但秋冬就不是了,这阵子嵇清柏就算是满身毛的爬床,檀章都乐意搂着他,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佛境里的嵇清柏这万年来算是彻底被檀章给宠坏了,下界这一遭,他居然也忘的没规矩起来。
    皇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嵇清柏已经跨上龙床的腿,表情看不出喜怒。
    嵇清柏一头冷汗,灰溜溜自己下了床,重新趴回地上。
    檀章讥诮的声音响在他脑袋顶上:“想和朕一起睡?”
    嵇清柏:“……”
    檀章“哼”了一声,慢慢道:“胆大包天。”
    嵇清柏当下什么也不敢说,心里却诽谤的厉害,想你九天之上,六界至尊的时候我都敢趴你肚子上,如今床上才上我半个腿你居然就舍得骂我?!
    不上床就不上床呗,还能怎么样?
    嵇清柏心里抱怨半天倒也认命,毕竟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能和檀章一起睡觉,滋补神海,恢复些法力。
    诚然,他还在六界之中,便要遵循这天道正统,嵇玉早就不该是这世间之人,嵇清柏再怎么修炼,法术方面大概顶天也就能化个三四个时辰的男身妙诀,主要还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嵇清柏想的其实挺实在,佛尊的命数不在六界之内,檀章是怎么随便死都死不了的,他要做的就是让嵇玉的身子康健起来,好能让自己陪着皇帝更久的时间,助人渡那万世之苦。
    他这边想的好,檀章睡得却不踏实,倒不是说身子不适,就是太舒服了,反而睡不太着。
    微眯着到了半夜,檀章便听见床边生了动静,嵇玉正揉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宫里的女人不能整宿宿在御殿里皇帝是知道的,但如此见了,却又觉得似乎有些妙趣。
    十五岁的年纪原本就是嗜睡的时候,殿中只燃了一盏晕灯,暗光隐隐约约落在嵇玉背上,少女体态孱弱,从背后看身段都没有,薄如一张纸,人显然没睡醒,坐在原地又寐了半天,才慢慢吞吞起身,结果起到一半又趔趄一下,嵇玉嘟囔了一句,檀章没有听清,但瞧那语气该不是什么好话。
    嵇清柏是真的不舍得走啊……他被滋养了神海,又困又舒服,边揉着眼睛边在床边拖拖拉拉的,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檀章撑着下颔,一双眼清明无波,静静看着他。
    嵇清柏:“……”
    檀章沉声问道:“去哪儿?”
    嵇清柏嚅嗫着:“回去……”
    檀章嗤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之前不是还想着爬朕的床吗?”
    饶是嵇清柏脾气再好,被这么激了几次也有些不耐,更何况刚醒,起床气比天大,皱着眉,颇有些埋怨:“陛下不是没让么。”
    檀章楞了一下,他倒是笑了,这一笑,眼下红莲的胎记又格外艳了几分。
    皇帝心中早把嵇玉当成了嵇铭埋在他身边的棋子,并不掩盖嫌恶的神色,讽笑道:“你倒是不矜持,急着媚上献宠,嵇铭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全无半点闺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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