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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丈。”小郎君坐在轮椅上,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你是神仙,怎么会老呢?”
    他说:“朕记得你,你要是来了,朕一定能认出你来。”
    嵇清柏猛地惊醒时,只觉一身冷汗,他恍然看向枕边,檀小郎君睡的正熟,呼吸安然。
    嵇清柏看了他许久,一手遮住眼,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再想睡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了一阵,嵇清柏干脆起身,才发现另一只手被檀章握着,他面色复杂,终是轻轻挣开,蹑手蹑脚地下了地。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锁,嵇清柏干脆趁着晨光微熹回了自己的禅房,一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练功的小沙弥,幸好也没人多问。
    方丈有自己的经室,嵇清柏回去后,僧袍也没来得及换,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成卷的经书。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至于悔些什么,一时半会又稀里糊涂。
    妄念丛生啊,妄念丛生,嵇清柏绝望地想,他是来帮着佛尊渡众生之苦的,别到了最后自己却深陷其中,等到无量历劫归位,了却凡尘,他可如何是好啊!
    第39章 廿七(下)
    六根清不清静的,跟抄经书真没什么关系,嵇清柏哪怕在经房里抄一天,回头想起小郎君天姿国色的脸还是觉得上头的很。
    他最后把经卷随意丢到一旁,收拾了笔墨去院子里清洗,看着那黑白淌了一地,心里头也没舒服多少。
    前院的执事找来时,便见方丈蹲在院子里,手里是洗了一半的笔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执事上前喊了几声“师父”,对方终于是有了反应。
    “师父今天不去殿里讲经了?”执事问。
    嵇清柏哪有心情去讲经,敷衍地摇了摇头。
    执事:“那新来的方氏请您呢?”
    嵇清柏没反应过来:“请我干嘛?”
    “讲经啊。”执事理所当然地道,“给了不少香火钱呢。”
    嵇清柏:“……”
    说来惭愧,驼山寺在他没当住持之前,是真的穷。就算如今莫名其妙地香火旺了不少,他们也因地方小,活动少,捞不到太多香客的油水。
    直到后来嵇清柏当了方丈,开始出门做些讲经结绳开光的差事。
    他只需与朝临的小姐妇人们诵经将佛,或是在无量殿里多待一两个时辰,香火钱往往要比平日里多翻上几倍。
    起初做的还好好的,直到后来执事们发现,有人居然半夜跑来翻方丈禅房的院墙,于是嵇清柏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受到了限制。
    去给檀章讲经,嵇清柏总觉有种错位颠倒的滑稽感。
    他记得自己刚飞升上神境界那会儿,全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稚子顽童,散仙做派,一百多年来无拘无束,占了个山头,方便吃睡,哪谈得上规矩,仗着自己元魂强大精纯,修为臻炼,别说镇一个瓜果林子的山头了,管着八方四河的妖魔鬼怪都不用费太多力气。
    好歹他嵇清柏当年也是去过上神宴,叫的出名字的神君,一把荆生神弓,鬃毛揉弦,明灯芯火为箭,玩得最野的时候,射下过东海神珠,蓬莱麟角。
    直到那日佛境开天,妙音鸟反抱琵琶飞出五彩祥云,无量现世居然来了他那小小山头,嵇清柏被佛尊法印压得动弹不得,才算是彻彻底底吃了个大亏。
    他被带去佛境后,每月七天,佛尊下莲花台,必要费一日同他讲经。
    那段日子嵇清柏真是苦不堪言,他以为他来这儿最多就是陪着睡觉的,哪晓得还得受教育。
    一日佛尊讲完经,从莲花座上低头,面前青烟游弋,拢着不见悲喜的一双眼。
    “嵇玉。”佛尊声如灵钟,“你可睡醒了?”
    嵇清柏那会儿不像刚来胆子那么小,他与佛尊睡了有一阵子,最放肆的时候变回真身翻过肚皮,颇有点恃宠而骄的趋势。
    “尊上是佛,六根清净。”嵇清柏小声抱怨着,“我才区区上神,不忌讳这些。”
    佛尊冷冷淡淡看了他一会儿,似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从那之后,佛尊便不再同他讲经了。
    如今嵇清柏面前摊着经卷,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案几前摆着一盏香插,细丝似的烟袅袅旋着。
    檀章坐在轮椅上,手肘松垮地搭着,他许是因为箭伤的缘故,有些发着低热,脸色苍白,两颊浮着病气般的红云,一头青丝束高了,露出一截脂玉似的脖颈。
    嵇清柏偶尔从经文里抬起头,见小郎君都听得极认真,眉眼中盛着股青涩动人的劲儿。
    “方丈怎么不继续念了?”发现嵇清柏停了,檀章歪了歪脑袋,轻声问道。
    嵇清柏叹了口气,起身去倒茶,背对着人,语气有些埋怨:“小郎君身体不好,该好好歇着。”他转过身,将杯盏递到檀章面前,“讲经什么的,可以下次再来听。”
    檀章盯着嵇清柏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去,他没伸手接过那茶盏,只是低头,张开嘴,突然含住了茶碗的边沿。
    嵇清柏楞了一下,怕茶水洒了,下意识扶住小郎君的背,慢慢将茶水喂进了对方嘴里。
    檀章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倒在了方丈的怀里。
    嵇清柏只觉左耳垂一痛,竟是又被檀章给咬了。
    “方丈。”小郎君呵气似的,带着笑,问:“你什么时候扮过观音呐?”
    作者有话说:
    佛尊给他亲手打的耳洞
    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这个梗太好磕了
    (我留给你的痕迹将永远存在)
    “扮观音”梗借鉴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段对话,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查
    佛尊还是轮椅诱攻不动摇的路线
    下一章他们又要不要脸的搂搂抱抱了
    第40章 廿八(上)
    有那么一瞬间,嵇清柏以为檀章没喝阎王殿里的那碗孟婆汤。
    他惊到有片刻茫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郎君,对方半倚在他怀里,脸离的极近,那两瓣唇刚碰过自己的耳垂,多看一眼都耐不住心猿意马。
    檀章的眼角有些红,看着他的目光像一汪春水。
    嵇清柏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阎王殿中众生平等,那一碗孟婆汤谁也不该错过了去。
    再说檀章上一世因为他苦了这么多年,这一世根本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为了一场神女梦,檀章何苦要记着他两辈子呢?
    除了左耳的洞眼,嵇清柏的胸口处还有檀章上辈子射中的那一箭箭伤,他偶尔也会想去阎王殿讨一碗汤来,不知神仙喝了有没有用。
    小郎君见方丈不说话,便就赖在他怀里不起来。
    虽说腿有疾,但檀章身段却不羸弱,少年人的筋骨挺拔精瘦,嵇清柏被抓着腕子竟一时也挣脱不开。
    “小郎君。”嵇清柏的鼻尖冒了些汗,勉强道,“这不合规矩……”
    檀章不说话,突然一只手搂过嵇清柏的腰,另一只手捏到了他后颈皮。
    这一处向来是嵇清柏的七寸,方丈手一抖,茶盏掉在了地上,落了个碎碎平安。
    嵇清柏的半边身子被压在了檀章的腿上,两人成了合坐一把轮椅的姿势,可嵇清柏哪敢真坐实了下去。
    方丈的袈裟也是乱了样子,耳垂红的能滴血,檀章的手掌心慢慢摩挲着那截纤细的脖子,嵇清柏对他这招真是又爱又恨,多少次了,哪怕换了人每次都还能掐这么准。
    “小郎君。”嵇清柏急道,“贫僧乃出家之人……”
    檀章的掌心火热,他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清哑:“方丈,我从不敬神佛。”
    嵇清柏僵了僵,心想真是糊涂了,檀章自己就是无量,哪需要怕这人间的,只是嵇清柏不太明白,这一世怎么两人又在莫名奇妙的地方纠缠了起来,难道是因为他正好救了檀章……
    “长情毒的解药,小郎君今日服了没?”嵇清柏突然想了起来,他算了算日子,该是吃第二粒的时候了,怪不得檀章今日对他暧昧情热,怕是长情毒发,自己都没发现罢。
    檀章皱着眉,表情又变得阴阴沉沉,他咬着牙,硬声道:“我药没带在身上。”
    “这毒奇凶,一旦毒发,小郎君就得与男子苟合。”嵇清柏一副急得不行的表情,轻声怨道,“小郎君不应该疏忽的。”
    檀章捏紧了方丈的手,轻轻掐了掐,唇角眉边皆是情欲,哄求着他道:“那方丈可要救我……”
    嵇清柏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小郎君放心,药我随身带着呢!”
    檀章:“……”
    嵇清柏又是一阵忙上忙下,服侍着檀章把解药给吃了,小郎君大概是毒发了难受,脸色青白交错,连眼圈儿都是红的,盯着嵇清柏闷不做声。
    嵇清柏心里疼他,以为檀章是受欲潮之苦,觉得羞辱,只能蹲下身,跪在他的轮椅旁边,低声劝慰:“小郎君放心,贫僧是出家人,不会轻贱您的。”
    檀章闭上眼,气的不想看他。
    嵇清柏不知自己哪儿说错话,想了想,又道:“再说贫僧都这把年纪了……”他自嘲一笑,抬头望着檀章姿容妍丽的年轻脸庞,嘴里发着苦,轻声说,“决计不敢对您动什么不堪妄念,玷污了小郎君清白雅正的名声。”
    檀章越听越不像话,生生气笑了起来,他怒到极致反而平静的很,目光落在嵇清柏脸上,冷冷道:“方丈品性真是高松明月,可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嵇清柏一愣,不知他何意。
    檀章:“你手里一日有这长情解药,我就一日受制于你,你怎知我会放心?”
    嵇清柏手心冒汗,惊觉自己怎么给忘了,无量渡劫哪还有什么灵台善根,自不必压制沉积了万年的六界恶念。
    跟上辈子一样,如今的檀章就是个鬼啊!
    小郎君见嵇清柏面色苍白,神情惶恐,竟是觉得愉悦又甜蜜,他舔了舔唇,低头凑近了方丈的脸,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如耳语情话般:“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该杀了你?”
    嵇清柏:“……”
    檀章直起身,他坐在轮椅上,两手规矩地摆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嵇清柏,浅淡地笑了一笑:“方丈,这经,我们明日再讲吧。”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写到我最想磕的一种强制病娇爱了
    我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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