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我去翻翻卷宗,明日再审。”
赵烜点了下头,“行。”
两人在大理寺分道扬镳。
陆时秋看完卷宗回了家,木氏掀开他的裤管,膝盖表面已经磨出一层皮,她心疼得不行,“你这是跪了多久啊?”
陆时秋叹了口气,“保护皇太孙不力,天皇没要了我的命已经很仁慈了。”
木氏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对天皇不满,夹了个棉签,沾了些酒擦拭在伤口周围。
陆时秋疼得嘶了一声,为了转移注意力,问道,“囡囡呢?”
“一大早就去吏部报道。人还没回来。”
陆时秋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三丫的声音。
小石头跟在他身后一块来的,敲了敲门,陆时秋请他们进来。
两人看到他膝盖受伤,坐旁边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陆时秋随口答道,“走路不小心磕到的。你们怎么来了?”
小石头笑着解释,“今儿下衙比较早,就带她来看您。”
四人聊些近况,囡囡也从吏部回来了。
几人又是一阵寒暄,陆时秋问道,“吏部给你派职了吗?”
“哪有那么早,估计还得一两个月呢。”囡囡回答完,便看到他膝盖受了伤,“这怎么弄的?”
陆时秋又是刚刚那一套说辞,囡囡不像三丫那么好糊弄。她微微蹙眉,便也猜到了。
小石头和三丫留在这边吃了晚饭,就告辞了。
囡囡扶陆时秋回书房,“爹,天皇怪罪你了?”
陆时秋摊了摊手,“我让殿下以身犯险,上头能不生气吗?”
囡囡抿了抿嘴,心里有气,却又不好说出来,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殿下呢?他还好吗?”囡囡听说天皇手段比较狠,她爹膝盖受伤了,殿下能逃掉吗?
陆时秋看了眼女儿。闺女大了,知道关心别人了,他应该欣慰的。但是她干啥要关心那个臭小子呢。
天皇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拿未来的继承人怎么样啊。
陆时秋不肯说,撵她回房,“行啦。爹没事,你快点回去歇息吧。”
等囡囡走到门口,陆时秋突然想起一事,“爹明日要着手调查劫匪案,这段时间你帮我教那些弟子吧。”
囡囡应了,“行。”
等囡囡出去,陆时秋就买了一本催眠书。
说是催眠术,其实这只是心理学的一种。
对这个时代而言,是新知识,价钱自然很贵。
陆时秋也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早点抓到凶手,早日盖好他的学院。
他花了一个多时辰把书看完,又在脑子里演算一遍书中内容。
第二日吃完早饭,赵烜带着护卫来了陆府。
这次他倒是穿得跟以前一样,只是他的身份早就被陆时秋告诉家里人。
他这一出现,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
他刚进门,木氏就带着女儿和下人跪地行礼,“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赵烜知道他恢复身份,这些人对他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可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示意他们起身。
下人们有意无意偷看赵烜一眼,好似要把他看够本,以后好跟人吹嘘似的。
赵烜早就对这种场面习惯了,神色自若上前问囡囡,“小师妹胳膊怎么样?”
囡囡甩了下胳膊,浑不在意,“早就已经好了。”
十七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五官已经长开,洁白如玉的脸颊镶嵌一双黑宝石的眼睛。她笑得眉眼弯弯,晨光落在她的眸底,散发出淡淡的流光,滑动时犹如空是飞走的星子。
用明眸皓齿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穿着常服的样子格外娇俏可人,赵烜头一次意识到小师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了。不像其他女娇娥,她身上是怎么都打不垮的韧劲。
他还记得之前她明明有机会躲开刀,却因为顾忌身后的他,没有让开。
这份赤诚胜过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他打量囡囡的时候,陆时秋脸都快黑了。这臭小子恢复身份后,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是吧?
“咳咳咳”
赵烜猛然回神,脸色爆红,他刚刚居然看小师妹看入迷了,他浅浅一笑,“那就好。”
不敢多看,他将目光移面色已经黑透的陆时秋,故作不知他的不满,爽朗一笑化解尴尬,“先生,咱们可以出发了吧?”
陆时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他躬着腰作了个手势,“殿下请!”
赵烜抿了抿嘴,轻叹了口气,只能率先出了门。
陆时秋冲囡囡小声叮嘱,“以后注意点。要是别人看到你刚刚那没大没小的样儿,指不定要怎么参你呢。你十年寒窗才考取的功名,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丢了?”
囡囡见父亲一张脸阴云密布,而且从未有过的严厉,一颗心酸涩得厉害,轻咬下唇,“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等人走了,木氏一脸担心,扶住女儿的胳膊,“你别生你爹气。他也是为你好。”
囡囡摇头,“娘,我没生爹的气。”
她和殿下同龄,才学相当。六年来,两人几乎天天待在一起讨论学问。同窗情谊远比其他人要深厚。
可是自打他恢复身份,哪怕他还像以前一样,其他人也会时刻提醒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将来他们就是君臣,不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囡囡从未有过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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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陆时秋和赵烜坐轿子到了大理寺。
进了牢房, 陆时秋让牢头把犯人的手脚松开。
牢头有些迟疑, 提醒他, “大人,要是松开, 他可能会自杀。上头有命, 要是犯人死了, 小的也要陪葬。您确定要松开吗?”
陆时秋抬了抬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守在旁边看着他。”
牢头听到他们不用退下, 也不再废话, “行。”
绳子松开后, 束缚没了,刘光同跌坐在地上, 整个人虚弱不堪。
陆时秋让牢头松开他的胳膊, “没事,我来扶着他。”
刘光同身上全是伤,显然已经到了极为疲惫的地步。也是啊, 进来后, 就一直被架在这儿,铁打的人都要受不住, 更不用说刘光同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
牢头松开胳膊, 刘光同连抬胳膊的劲都没有,掀了掀眼皮,轻声问, “你是来审我的?”
他声音很虚弱,轻轻地,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陆时秋抬头,“我想让你走得舒服些。”
赵烜一怔,那牢头猛得抬头,想着自己要不要阻止对方。
却见陆时秋扶正刘光同,让对方不要弯曲,胳膊自然下垂,而后他陪刘光同闲聊,“天皇有令,明日就要送你上断头台。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刘光同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想了想道,“我想吃一品斋的八宝鸭,状元楼的步步登糕……顾家酒楼的云中仙。”
“好。我晚上给你送过来。”陆时秋轻轻一叹,“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
刘光同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目光看向他儿子牢房的方向。那边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陆时秋低叹,“你知道的,我帮不了他。”
刘光同虚弱地笑了下,“没关系。是我连累了他。下辈子,我一定补偿他。”
陆时秋伸手在他脑袋上抚了抚,“你要不要睡一觉?以后想睡也没有机会了。”
“好。”
牢头和赵烜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什么断头台?案子还没审完呢?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陆时秋在……在哼唱。对!没错!他在哼唱!仔细一听竟是小时候娘亲哼唱过的摇篮曲。
赵烜和牢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是目呆呆看着他哼唱完。
又听他继续开口。
“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像有重物在往下拉你的眼皮。”
“眼皮很快就会沉沉地合上。”
“你越想睁开眼睛,越是觉得眼皮沉重、松弛、无力,你的眼睛闭得越紧。”
而后,又重复上面的话。
牢头一头雾水,赵烜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时秋伸出手指碰了碰刘光同的胳膊,“我现在碰你肩膀,你有没有觉得松弛、无力、沉重。你准备好了吗?”
刘光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身体开始向旁边倾斜。
这表明他已经彻底放松,进入催眠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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