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听下来,周叔越来越纳闷,不由得问起宁婉婉来,“那王妃又是如何得知弥月就是小殿下的人?”鹿鸣阁与小殿下之间的事情,就是他所知也并不多,但王妃似乎比他知道的还多。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因一些特别的原因,能够预知一些前世之事。”
预知前世?
周叔果然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
司湛却是微微皱起了眉,若有所思着什么。
宁婉婉郑重其事地看着二人道:“我不仅知道弥月是湛哥哥的人,我还知道湛哥哥的寒症,并不是因为体弱多病,而是因为中毒。”
“中毒?你说是中毒?!”周叔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宁婉婉点头,“恩,我已查明,湛哥哥中的极有可能是一种叫做蚀骨寒的毒。”
“蚀骨寒,蚀骨寒……”周叔喃喃念着,紧接着摇了摇头,“我周叔活了大半辈子,纵横医界数年,可是从未听说过什么蚀骨寒的毒。”
宁婉婉也皱了皱眉,道:“我也从未听说过蚀骨寒,而且我也只能确定湛哥哥身子弱是因为中毒,但不能确定湛哥哥中的一定就是蚀骨寒。”
“那……王妃又是从何人那里得知蚀骨寒这种毒药的?”
宁婉婉下意识答:“是从……那个江湖游医那里。”
“又是那个江湖游医?!”
周叔不提还好,一提宁婉婉顿时觉得一切太巧了。
火灵芝,蚀骨寒,包括毒圣鬼无度的线索,好像都是游医故意透露给她的,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不过转念又一想,虽然那个游医很古怪,可是他说以纯阴之血养火灵芝能控制司湛的病情,确实是真的。
“那个游医现在人在何处?”周叔面色凝重地追问。
宁婉婉刚要说自那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游医,司湛忽然开口道:“他已经离开汴都了。”
“湛哥哥,你知道那个游医?”宁婉婉扭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司湛。
“恩,我抓了那个游医。”他坦然道。
抓了那个游医,也就是那一日,游医说的事情司湛应该已经都问出来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司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但凡有一丝生机,我都不会选择错过你。”
所以,他才一改常态,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浓烈而强势,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要娶自己的吧。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了鬼无度人在潜南的消息?”弥月既然告诉了她,肯定也会把消息告诉司湛。
司湛果然点了点头,道:“恩。”
这时,周叔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所以王妃才会去鹿鸣阁托弥月去找毒圣鬼无度,因为不管小殿下中的是不是蚀骨寒的毒,只要是中毒,鬼无度就都可以解?”
“正是。”宁婉婉道。
周叔大喜道:“太好了,小殿下终于有救了。”虽然他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但是他知道王妃一定不会害小殿下的。
宁婉婉接着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找到鬼无度之前,我们务必要想办法瞒过太后,尤其不能让她得知湛哥哥体内的寒症,是因为中毒所致,更不能让她得知我们在寻找毒圣。”
周叔立即肃然道:“王妃说的对,你放心,瞒天过海的事情就交给我周叔和元壁兄妹,你就负责好好照顾小殿下的身体。”
也不知是说者无意,还是听者有心,一听到周叔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司湛的身体,宁婉婉就莫名觉得脸红耳热起来。
周叔一说完转身就一溜烟的走了。
宁婉婉站在门口看着周叔欢快离去的背影,久久没出声。
这时,司湛起身走到宁婉婉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道:“周叔是父皇的人,你尽管放心。”
难怪周叔明明是个医师,却以逸王府管家的身份藏在司湛身边,想来司慎也并不放心由外人来照顾司湛的身体吧。
她扭头,看着司湛,微微一笑,感叹道:“看来父皇是真的很疼爱你。”
司湛眸光忽闪,有些黯然道:“或许吧,只是那些所谓爱我的人,最终一个个早早离我而去了。”
宁婉婉自幼丧母,林正阳又是一心偏颇,所以自是很能体会无父母疼爱的孤苦感,只是她比司湛幸运,因为她有一个肯为她付出一切的祖母疼爱着。
她拉起司湛的手,“你放心,纵使所有人都离开你了,我也一定不会离开你。”
然而,司湛却用一种极具侵略性地目光紧盯着她,十分霸道地说:“你是我的妻,身上已经刻着我的痕迹,纵使你离开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这辈子,下辈子,我赖定你了,婉婉。”
宁婉婉失笑,耍起无赖的司湛让她有些无语,默了一瞬后,宁婉婉认真地凝望着司湛的眼睛问:“你不想问问我,究竟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竟然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前世?”
司湛笑看着她说:“你想告诉我了,自然会告诉我。”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信吗?”
“信!”司湛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你相信……人会重生吗?”
“……”司湛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宁婉婉以为司湛不信,苦笑着垂下头道:“你就当我方才是在跟你开玩笑。”
司湛忽然抬手捧住了宁婉婉的脸,迫使她随着他的手,仰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颤声地问:“前世的你……怎么了?”重生了,那应该就是代表她已经死过一次?
宁婉婉水眸亮了,司湛这是相信她重生了吗?
她默了一瞬,然后十分平静地说:“前世,我嫁给了司易,却被他扔在冷宫,折磨了三年……是你,穿着一身铁甲,带兵包围了东宫把我从冷宫里救了出来,只可惜,刚出冷宫没多久我就死了。”
有千重乌云迅速在司湛的眼里堆积,慢慢席卷成了无边风暴。
司湛终于明白了,宁婉婉当初为何会突然间冷落司易,转而对他变得那般在乎,原来,她早已经在悲惨的前世里死过了一次。
司湛忽然将宁婉婉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冷地像是三尺之下的寒冰,“你放心,这一世,有我护着你,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半分!”
司湛果然是信她的。
宁婉婉紧紧地回抱住司湛,“我知道,湛哥哥你一定会护着我的,这一世,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护着湛哥哥你的。”
*
“养寇藏兵?”宁婉婉一脸惊骇道。
“恩。”司湛站在宁婉婉身后,替她松着肩,淡淡应道。
宁婉婉震惊地扭起头看着他问:“你藏了多少兵?”
“半年前,我正式宣布启动养寇藏兵计划,到目前为止,已有两万有余,我的计划是等到我们回封地之前,藏兵量必须达到五万。”
五万!
宁婉婉终于明白了前世的司湛,是靠的什么逼宫造反了,原来他早就暗中养兵了。
只是养兵一来目标大,二来开支大,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根本养不起那么多的兵,所以……
宁婉婉低头看着面前这满满一摞收入账目,在整个潜南的财政已经完全被朝廷控制的情况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司湛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钱?
“那……这些账本上的收入都是从哪里来的?。”
司湛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抢来的,不然怎么叫养寇。”
“啊?”宁婉婉被司湛的回答惊地目瞪口呆。
司湛失笑,“看把你吓的。”
他将凳子挪到宁婉婉身边坐下,“你放心,我养的都是义寇,从不抢无辜百姓。”
宁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听着司湛继续解释道:“潜南地处边陲,土地本就贫瘠,朝廷官员们和当地富贾豪绅一直互相勾结,压榨当地百姓的血汗钱,从而把控着整个潜南的财政命脉。所以,就算等我及冠去了潜南,收到的也只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穷山恶水的潜南。于是,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命人暗暗实行养寇计划。”
“现在潜南十八寨中有十三寨都是我们的人,朝廷既然想掏空潜南,那我就以其人之道,明目张胆地再从这些官绅手里‘抢’回来就是。”
宁婉婉看着眼前的这些账目,心里想着这些官绅们平日里到底鱼肉了百姓多少血汗,而司湛养的这些‘贼寇’又抢了多少钱回来,才会记录成这么厚的账目。
祁宋民风好讼,又言路广开,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便会传得汴都大街小巷都知道。
但潜南闹贼寇的事情,汴都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不由得有些纳闷道:“既如此,那潜南‘盗寇猖獗’的事情为何没有传回朝廷?”
司湛冷嗤了一声,哂道:“那些官绅手上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只要我们抓住他们的软肋和把柄,他们自然乖乖地夹着尾巴,连个屁都不敢放。”
“……”
养寇藏兵,以寇抢,于兵养,是寇又是兵,藏兵于寇,端得是瞒天过海的好计谋。
原本以为自己重活了两世,又在司湛身边呆了两年,应该已经足够了解司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直到此时此刻,宁婉婉才觉得,司湛远比她所想的更要深藏不露。
可以说,司湛阴起来,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尤其阴得竟还让人忍不住想拍手称庆。
“怎么了?”司湛见宁婉婉在发呆。
宁婉婉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盯着他问道:“所以,潜南其实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
司湛长眉微拧,摇了摇头,“潜南情况极其复杂,朝廷和我都不可能完全掌控在手里。”
宁婉婉虽不知道潜南的具体情况,但能让司湛犯难的情况那应该就是真的很棘手,她垂眸想了想,还有些不解。
“只是……为什么是半年前才开始启动藏兵计划?”养寇计划既然已经从很多年前就开始,那养兵计划应该还可以更早一些才对。
司湛拉起她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凤目里的深情满地都快溢了出来,“以前我从未想过争什么,唯一肖想的就是你,我自知命短,恐给不了你长情,只以为太子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便只想守着你,看着你圆满……”
“直到半年前,我发现你对我竟然上心了,尽管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欲望,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拥有你,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暗中启动了养寇藏兵计划。”
宁婉婉心尖微微一颤,她从未想过以前的自己,竟会在司湛的人生里留下那么深的痕迹,更没想到曾经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会影响司湛以后的人生命运。
司湛继续道:“后来,我意外得知自己的病可能是因为中毒,我忽然明白我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天知道我当时心里是有多开心。”说到这里,似乎当时残存的喜悦还未从他的心里消融,他勾唇又笑了起来,“于是,我立即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代价的把你抢回来。没想到,老天竟如此眷顾我,让你这么快就成了我的妻。”
说着说着,他笑容顿消,凤目陡然一沉,发着狠道:“所以你放心,如果能护你一世长安,纵使让整个天下血流成河,我司湛也在所不惜。”
他养兵,就是为了有能力护她一世长安。
“别!”宁婉婉飞快地抬手捂住了司湛的嘴巴,语气急切道。
司湛怔了怔,旋即轻轻地挪开宁婉婉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宁婉婉望着他,水眸轻颤,满脸隐忧地说:“你前世就已经让整个天下血流成河了,最后死在天下讨伐中。这一世,我不想让你的手上,再沾染任何无辜之人和亲人的鲜血了。”她目光转而变得十分坚定,“湛哥哥,我绝不会躲在你背后让你护我,我要与你并肩而立,一起逆天改命。”
闻言,司湛只觉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抱住了宁婉婉,良久,才颤声回了一句:“好。”
二人无声地偎依了一阵。
司湛低头,目光潮湿地看着宁婉婉柔软的头顶,嗓音低哑地提醒道:“婉婉……时辰已经不早了。”
宁婉婉猛地从司湛的怀里惊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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