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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半晌,他闭了闭眼睛,坐那边没动。
    再醒来时,人在医院。
    是加护病房,四周很安静,只有在抄病例的医生和来看望他的沈蔚。
    沈蔚见他醒了,弯下腰,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不至于吧?一个女人而已,这么想不开?”
    许柏庭连个表情都不想给,道:“那一段修路,灯光太暗,我没看清楚,小伤而已。”
    沈蔚松了口气,直起身:“那就好。”只是目光打量他的时候,有几分促狭,要笑不笑的。
    许柏庭干脆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的样子。
    沈蔚在他头顶笑道:“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去道个歉好了。面子真有那么重要吗?几天没睡了?不是我说,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你本来就得吃药才能睡个好觉,现在还这么折腾自己。”
    许柏庭没说话。
    沈蔚:“没听医生说吗?戒骄戒躁,小心哪天真猝死了。”
    等他离开,许柏庭才睁开眼睛,望着白色的墙壁,有那么会儿的怔愣。向来坚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惘然和迷茫。
    半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你为我安排,你认为,你觉得……你总是这样!”
    “你永远是那么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你也没有朋友!”
    “许柏庭,我讨厌你!”
    ……
    他的手按在胸口上,只觉得一阵阵撕扯般的痛,有什么东西仿佛硬生生从他身体里割裂了。
    第019章 隐疾
    容嘉是几天后才知道许柏庭出车祸的。
    犹豫了很久,还是打给了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没事。”
    容嘉张了张嘴,还要说点什么,却听到了瓶子和重物翻到的声音,还有他似乎变得急促的喘息,她有些不确定了:“你病了吗?”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没事。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先挂了,你照顾好自己。”
    “……哦,好的。”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他倒在沙发里,表情痛苦,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液浸湿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一张脸,苍白如纸。
    ……
    沈蔚带着周医生走进半山别墅时,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干净整洁的屋子,此刻一地狼藉。
    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打碎的灯、撕裂的布帛……只有大厅里那只猩红的丝绒沙发还安安稳稳摆在那儿。
    许柏庭闭着眼睛躺在上面,单腿支起,修长的手指插在乌黑凌乱的发丝里。
    脸色苍白、憔悴,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
    他的白,是那种冰冷质感的透白,眼神放空时,不带任何感情,可就是厌世般的漠离,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沈蔚不知道说什么,小心地跨过满地碎玻璃和垃圾:“你是疯了吗?说吧,几天没睡了?”
    许柏庭不答,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沉静如海的眼睛,安静、清澈,玄黑无底。他黑色的衬衣只扣了中间几颗,褶皱凌乱,敞开的领口露出坚实的胸膛。
    明明是再清冷傲然不过的长相,剑眉修目,气质高雅,却有种颓废、美艳到令人窒息的感觉。
    虽然他脸色平静,甚至平静到不带感情,可他垂在沙发边的另一只手——却在微微颤抖。
    沈蔚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又犯病了,也不跟他说什么。反正不管说什么他也不会搭理自己。
    回头对周医生道:“快点,先给他打一剂镇定剂。”
    周医生倒是冷静,飞快提了针管、上药,推入他的静脉里。
    他颤抖的手才逐渐平复。
    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沈蔚点了根烟,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我听魏洵说,你这两天疯狂工作,已经好久没合眼了。你是不是想死啊?”
    许柏庭撑着手掌微微借力,从沙发里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慢慢将衣襟处的扣子系上。
    这副目空一切的模样——
    沈蔚耸耸肩:“那随你便,反正有病的不是我。”
    许柏庭瞥了他一眼,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叫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蔚认识他很多年了,但还是被看得胆寒。
    后来,还是周医生打破了沉寂:“许总这病,不能再拖了。以前只是焦躁、难以入眠,现在,普通的镇定剂或者安神药已经不能抑制了,如果任由其发展,将会有预料不到的后果。”
    沈蔚道:“什么后果?”
    “严重的情况,可能导致精神分裂、极度躁郁,甚至会伴随着持续的冲动。”周医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许柏庭,面无表情道,“性冲动。”
    “……”
    “相信,许先生自己也有所感觉吧。所以,这些年从来不跟任何女性过从亲密,就算是结了婚,也刻意规避者您的太太,尽量不跟她过从亲密。”
    许柏庭面色冷漠,不置可否。
    周医生语重心长:“其实,适当的性生活可以缓解症状,越是压抑,爆发时越是剧烈,许先生。只要您按时吃药,不要总是发脾气,还是能很好地抑制的。”
    沈蔚忍着笑,差点破功。
    怪不得他从来不招女秘书,甚至居室里都不请女保姆,原来是这样……可以试想一下,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许柏庭,有一天难以控制丑态百出的样子……
    沈蔚快忍不住了。
    “很好笑吗?”许柏庭忽然也笑了一下,看向他,语气变得格外体己。
    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诱人心弦之极。但是,他眼底的讥诮,如同永不融化的坚冰,阴鸷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甚至有几分阴暗冷郁的调调儿。
    沈蔚连忙收起了笑容,转移了话题:“周医生,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你也说了,性也只是缓解而已,要是非但无用,反而更加糟糕了呢?”
    周医生想了想,说:“戒骄戒躁,多听音乐,减少工作,放松身心……”
    “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废话。”许柏庭拧了拧眉心,不耐地打断他。
    周医生怔了下,像是沉吟,过了会儿才道:“许总这个病怎么来的,想必您自己也清楚,遗传的可能性很大。当年,您的父亲……”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
    碎裂的玻璃瓶在他们脚边炸开。
    一瞬间,屋子里一片死寂。
    沈蔚和周医生噤若寒蝉。
    后来出来时,周医生说:“我治不了了,沈先生,您另请高明吧。”
    沈蔚:“你都负责这么多年了,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周医生说:“我确实没有办法。他这种情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可还偏偏不爱惜,脾气暴躁,我行我素,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人。”
    沈蔚哑然,心里叹气。
    许柏庭,那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啊?外表无可挑剔,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个性,但是,谁知道他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呢?
    他为人低调,最讨厌别人挖掘他的隐私,对媒体更是深恶痛绝。
    正因如此,除了他的能力和个人魅力外,大家对他的身世和私生活才更加感兴趣。
    许家家大业大,子嗣繁盛,许柏庭的母亲许岚山是个惊才绝艳的美人,当年却毅然离开许家。
    没有人知道许柏庭的父亲是谁,许柏庭本人对此更是讳莫如深。
    不少媒体记者对此非常好奇,甚至使尽浑身解数。
    这事本身就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桃色阴影,加之许柏庭本身就颇具传奇色彩,更加引人瞩目。
    其母许岚山是中葡混血,在上个世纪的演艺圈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当年更有“澳门街第一美人”之称。
    许柏庭完全遗传了他母亲的优点,容貌出众,虽然鲜少出现在公开场合,每一次出现都能引起轰动,总能霸占财经界和各大八卦杂志的头条。
    有人猜他的父亲是英国某位公爵,有人猜他是许总和澳门街一位葡萄牙律师所生,也有人说他的父亲是娱乐圈某某巨星。
    总之众说纷纭,多年来,却无人能窥究竟,许柏庭也从不对外提起自己的父亲。
    这种谜一样的感觉,更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他这一次发病持续了大概一个礼拜左右。除了沈蔚和周医生,照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有时候,许柏庭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会觉得非常陌生。他还是他,又感觉不是他了。有一些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再没有那么镇定自若了。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新奇,又觉得惶恐,甚至有一些畏缩。
    但就是不随自己的意志所左右。
    越是想念她,就越是心烦意乱,越是焦躁,则愈加痛苦。
    他双手撑在镜面上,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镜子里这张脸,额头不断有汗滑下来,禁不住闭上眼睛,浑身都被浸透了。
    在此之前,许柏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日日夜夜地想念着一个人,哪怕整个人都快被焦虑逼疯,辗转难眠。
    他的病,应该保持平和的心境,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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