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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莫不是说的许岩那小子?”许岩是陈氏的次孙,她笑着道:“您可别被他吓着了,岩哥儿的皮实劲儿寻常男孩子三个捆在一处也顶不上他一个,实在不能以常理论之,旁的小子可没他那么能闹腾,像是太子殿下,可不就沉稳有礼么?”
    这话虽不是有心奉承,但听在耳朵里,却比刚才那许多人的溜须拍马更能让容辞高兴,她忍不住附和:“伯母说的不错,太子从小……自来就懂事,偶有调皮也只让人更觉可爱,偏又会疼人,每日请安时嘘寒问暖,比他父皇还妥帖些。”
    谢怀章听了这话可不得冤死,圆圆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论照顾容辞怎么比得过皇帝本人?只不过容辞爱子心切,每每能把儿子的优点放大十倍才至于此罢了。
    至于听到这话的其他人,则在心里使劲儿回想了一番皇帝的日常举动,很是想问一句,皇后是怎么把“妥帖”二字跟他联系起来的……
    *
    这次宴会收获颇丰,众命妇们在第一时间听到了个能震惊朝野的消息,纷纷觉得不虚此行。
    回府的路上,几个年轻点又彼此交好的妇人坐在一辆马车中谈论方才的事。
    她们不像嫔妃们心情复杂,也不像宗室王妃觉得不痛快,自然心情轻松没什么负担,毕竟皇后这一胎跟她们没有利益冲突,就算将来有个什么夺嫡之争需要战队,那也得起码是十几年后了,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皇后这运道未免也太好了,刚进宫就怀上,这后宫的娘娘们十好几年了也没得个一儿半女……”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陛下不临幸,光是女子也生不出孩子来的。”
    “你又知道了?”
    女子特意压低了声音:“咱们也不是闺中不知事的少女了,这谁承了恩露谁没有……那还看不出来?”
    “说什么呢,好不害臊。”另一个又羞又骚,两人打闹一番,又一人又说:“她说的也不错,皇后未进宫时,陛下日日在紫宸殿守着太子,听说批折子要到深夜,要像宠幸谁得有三头六臂才行呢,有次宫宴,我眼瞅着他连谁是戴嫔谁是宋婕妤都分不清楚——这得多久没打交道才这样生疏啊,我们家老爷连打帘子的丫鬟稍有姿色都能记住人家呢。”
    “这不更说明皇后运道好吗,别说天子至尊,就算是寻常男子,有了两吊钱还琢磨着要去纳妾呢。天下男儿,不好色贪花的顶多有五指之数,她偏偏就占了里头最高不可攀的一个,这人的命数可真是难说……人家可还嫁过人呢。”
    “……对了,你们猜恭毅侯府得到消息回作何反应?换了我可不得呕死,怕是想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以后谨慎些吧,提起中宫就不要再提那边了,免得招惹事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比较稳重,在此时才开口:“不论如何,皇后算是把位子坐稳了。”
    *
    恭毅侯府的反应自然可以猜的出来。
    王氏听到中宫有喜的消息之后关起门来把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足足半个时辰才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
    她的大儿媳王韵兰守在门口,见此便问道:“母亲,这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气坏了身子。”
    王氏沉着脸,留下一句:“许氏有孕了。”便甩袖大步朝三省院走去。
    王韵兰愣在当场,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许久未曾见过的略带稚气面孔,那漂亮却冷淡的眸子凉沁沁的望过来,对自己说:
    “大嫂,你比谁都清楚,并不是嫁给谁,就会喜欢谁。”
    “我会离开这里。”
    “若是反悔,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她确实做到了当初的承诺,便如同一只与这充斥着虚情假意的侯府格格不入的鸟儿,毫不犹豫的钻出笼子,再也没有回来。
    并且,飞到了另一个对她珍爱有加的人掌心中……
    王韵兰并不嫉妒容辞的地位,但是却对自己的处境迷茫极了。
    如同枯木一般困在这死气沉沉的侯府中,每日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远远的看那人一眼,这样的日子,原本以为自己会甘之如饴,可是人到底并非草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困守,真的是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王氏不顾小厮朝英的阻拦,强硬的把正房的门推开,顾宗霖正在东次间的书房中。
    他正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啪”的一声拍在墙上的巨响也不做任何反应,直到王氏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要夺他的笔,顾宗霖这才抬起头,表情十分平静。
    “母亲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王氏即使现在满腔的怒火,看到儿子古井无波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些犯怵,她停了一停,把那些话咽回肚子里,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
    “刘氏那边已经替你说好了,你若嫌她身份低微,就纳作良妾也是一样的,到时候生几个儿子,你心里想着谁我都不管了。”
    顾宗霖重新低下头眨也不眨的盯着纸张:“您不用忙了,就算是八抬大轿把她抬到门口我也不会娶的,何必白费功夫......还耽误人家女子终身。”
    他嘴上说的刘舒儿,其实真正指的是谁王氏心知肚明,那一肚子火眼看就要压不住:
    “你不用跟我这样指桑骂槐,我当初那么做又是为了谁?况且你是因为娶那女人用的手段不干净才难过的吗?你自己的心事自己知道——你不是后悔用了手段娶她进门,而是后悔失去了她,你别忘了,是我把人骗进来的没错,可是,将人逼走的明明是你自己!”
    顾宗霖抿住了嘴唇,手下用力,几乎要将手中的笔捏断,好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母亲所言不错,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他这一副样子让王氏又心疼又着急,不禁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求:“霖儿,除了不能挽回的,你想要什么娘都答应,咱们先纳个妾室,至少有个血脉,不然……”
    “我不会再娶任何人,母亲不必再多说了。”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王氏提高了嗓门:“又要为一个女人断子绝孙么?可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知不知道——中宫有孕了!”
    顾宗霖的身体狠狠一震,笔尖重重的落在纸张上,留下一道丑陋又扭曲的痕迹。
    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王氏,王氏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你是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的……霖儿,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咱们争口气不成吗?”
    出乎意料,顾宗霖并没有如普通男人一般发怒甚或失去理智,他渐渐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但眼中的情绪如同碎裂的冰川一般,既悄无声息又精心动魄:
    “帝后和睦,自然会诞育皇嗣,我……区区一届臣子,有什么资格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一章完不了……
    *
    第131章 正文完结
    容辞怀孕的消息很快就穿的天下皆知,各人所占的立场不同,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满心愤恨,有人心情复杂。
    但不管如何,皇帝都将妻儿护的严严实实,这一场孕事虽反应不小,但总算顺顺利利地熬过了前四个月,到了第五个月,容辞的孕吐也开始好转,食欲慢慢恢复了过来。
    这天,谢怀章守在一边,看李嬷嬷用手掌丈量着容辞的腰腹。
    容辞双手臂平举:“如何?是长得太快了,比怀圆圆的时候大了不少呢。”
    李嬷嬷比划了半天才扶着容辞将她送回了皇帝身边,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若是比其他人,也就是稍大了一点,但上次生太子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你子脏生的靠后,不易显怀,可是这次竟比常人五个月的时候还大了些许,你吃的又不多,确实有些不对。
    谢怀章一手贴着容辞隆起的腹部,又些担忧的问道:“莫不真是双胎?”
    容辞怀孕时比之常人更加不易显怀,直到进来才被太医诊出不同。
    李太医当时就一个激灵,便一刻也没敢耽搁,将太医院内所有擅长妇产的大夫全都叫了来,排着队给皇后诊脉,但是各有各的说法,谁也不敢拿准。
    李嬷嬷脸上也又些忧虑:“不说十分,六、七分的把握总是有的。”
    两人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女子怀胎本就不易,若所怀乃是双生儿,不仅容易早产,就连产育的危险也高了不止一倍。
    人人都盼麒麟双胎,但是这其中的风险谁也没办法替产妇承担。
    容辞倒不怎么忧虑,反而还又些期待同时降生的两个孩儿,她看着谢怀章整日坐卧不安,很想劝他生死有命,非人力可能企及,但是又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又要惹他生气,便只在心里想一想,没有说出口。
    谢怀章心里正又些焦急,突然就感觉手底下突然被谁狠狠踢了一下,容辞也张口叫了一声。
    “哎呀!”
    “孩子又在闹吗?”谢怀章俯下、身子,将脸贴在她的腹部,果然不过一会儿就又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
    容辞扶着腰呻/吟了一声,无奈道:”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竟然这样调皮好动。”
    谢怀章摸着这圆滚滚的肚子,轻声道:“好孩子,安静些,你母亲可辛苦了。”
    话音还没落下,他手掌下的肚皮就被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孩子……”
    “快别招它了。”容辞取笑道:“人家才不听你哄人的那一套呢。”
    李嬷嬷见状道:“都说儿子疼母亲,所以怀胎时安分一些的就是男孩儿,我瞧这从怀上这孩子起就没消停过的动静,莫非真是个公主?”
    “哪有这样的说法?”容辞不信:“母亲说姨娘怀盼盼的时候就没什么动静。”
    “那是人家七姑娘自来就老实,太太有你的时候闹的也是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容辞转头靠着谢怀章道:“二哥,你想要个皇子还是公主?”
    她此时散着一头长发,保养的像是绸缎一般的发丝丝丝缕缕的落在谢怀章手臂上,让他忍不住细细摸索,之后一边替她整理一边认真道:“若说是头一个的话,我会希望是个儿子,这对你更好些,可是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圆圆,那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我都喜欢,但若是个小公主,与太子凑成一个‘好’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也正是容辞心头所想,她低下头感受了片刻那个……或者说两个小生命活跃的动静,这才抬起头对着谢怀章微微笑道:“若真是双胎,那一双一摸一样的两个公主才有趣呢。”
    看着容辞带着憧憬的眼神,在幻想一下两个长相如出一辙的女儿对着自己撒娇的景象,即使谢怀章仍然又些担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嬷嬷见他们两人相视而笑,空中弥漫的都是静谧却温馨的气氛,不禁抿嘴一笑,悄悄带着宫人们退出了殿内,让夫妻两个单独相处。
    *
    容辞进宫后就将原本妃嫔们到立政殿请安的时间从一天一次改为了每月初一十五两次,这样也不必人人都起个大早,彼此都方便。
    但是嫔妃有大把的时间,成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什么正经事做,总是闲得发慌,皇后又是她们的顶头上司,掌握着日后她们的生死大权,因此即使没有到请安的日子,也总是隔三差五就到皇后宫里跟她说说话,其实目的就是混个脸熟,好拉进关系。
    容辞久居深宫,轻易不得外出,自然也会觉得无聊,因此对这些妃子们的造访也不反感,况且这些女子也都是有数的人,过来总是捡着皇帝不在的时间。
    这倒也不是她们多识趣,圣宠当然人人做梦都想要,可是人贵自知,就算一开始没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年来也被谢怀章的态度打击的有所长进了。
    当年青春正盛,貌美如花的时候都没引得君王侧目,现在人老珠黄,跟在年轻美貌还和人家情投意合的皇后身边,就是再自大的女人也没那个脸说自己能勾引到皇帝了。
    偶尔还有人不慎撞见谢怀章也在,那一次的经历就足够让人避之不及了——
    原因很简单,皇后性子很宽和,和嫔妃们一处闲聊的时候,对方偶有言语不当也不过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相处起来倒像是闺中的密友,让人忍不住吐露心事,可谢怀章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从小长于深宫,又没有生母庇佑,被迫看了无数庶母们互相明嘲暗讽,彼此陷害的戏码,有时自己还会卷入其中,因此对后宫里的斗争格外敏感——可以说是敏感过了头,每每听见谁跟容辞说话时出了差错,或者有歧义,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脑补人家不怀好意,要欺负他的皇后,这让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容辞说话的嫔妃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皇帝审视怀疑的目光,压力大的让人冷汗都能流下一缸。
    这一来二去,有皇帝在时的立政殿就像是紫宸殿一样,虽让人向往,但无异于龙潭虎穴,让人不敢靠近。
    这日趁着早朝的功夫,戴嫔便瞅准了谢怀章在宣政殿听政,插空过来跟容辞说说话。
    正碰上她依在榻上给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
    容辞的针线其实非常一般,跟谢怀章认识了差不多四、五年,统共也就给他做过三件衣裳,做的还非常拿不出门,也亏的他当个宝似的,隔三差五的就穿一穿,每当容辞想到他就穿着那种针脚都不一样长短的衣服跟阁老们在紫宸殿正殿议事,就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司制局那么些人,何必娘娘亲自动手呢?”戴嫔行礼之后坐在容辞对面:“臣妾不请自来,没打扰到您吧?”
    容辞道:“近来无甚大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得空缝两针……你来了正好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在公开场合总是华服美饰,显得凛然不可侵犯,但此刻私下里只穿着身淡青色的家常衣衫,头发松松挽在发侧,戴嫔已经见惯了,知道她其实是个温和平易近人的人,轻易不发脾气,对她们这些妃子也格外厚待。
    容辞月份渐大,坐一会儿就要换换姿势,要不然就不舒服,戴嫔有些怔然的看着她已经非常显眼的肚子,好半天都没说话。
    容辞疑惑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戴嫔犹豫了好久,这才踟蹰道:“娘娘,有些话臣妾憋了好久……要是在不说出来,就要难受死了。”
    容辞一愣:“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戴嫔苦笑道:“臣妾知道您的为人,这才敢开口的,若是入了第三人之耳,臣妾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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