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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墙的大鱼缸里养着许多色彩斑斓的鱼,阳台上热热闹闹种了许多小雏菊和矮牵牛,春天里全都开爆了盆。餐桌铺着淡黄与草绿相间的格子桌布,木制托盘里放着草莓、樱桃和苹果,都是新鲜的。客厅一角有猫爬架和猫窝,但没看到猫的影子。客厅里有一台索尼的大尺寸电视,没有想象中的冷色调挂画,电视柜上摆放造型古怪有趣的泥塑和相框。
    相框里嵌着照片:谢朝学士毕业和研究生毕业的时候身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神情严肃;他在研究室里面无表情盯着外骨骼,头发乱如鸟窝,下巴一圈胡茬;他抱着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笑得像个孩子;还有他坐在吉普车车顶上吃汉堡,人被晒黑了,帽子上插着一根鸟类羽毛,照片边缘是谢斯清模糊的笑脸。
    其中有一张像素模糊的四人合影,商稚言在里面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和谢朝,还有当时未拆除的灯塔。
    但整个房子里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占据了大半个客厅的工作台。谢朝把非承重墙部分打通,书房与客厅之间没有隔阂,工作台是从书房延伸出来的,上面摆满了各种零件和大大小小的仪器。这是唯一一处有谢朝风格的地方。
    “特制热奶茶。”谢朝端了两个杯子走出来,“阿清的最爱,也是我最拿手的饮品。”
    见商稚言盯着工作台,谢朝解释:“这是我家里唯一一处阿清不能碰的地方。”
    商稚言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处处都有谢斯清的痕迹。如果不是谢斯清在这个宽大的房子里添加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件,她怀疑谢朝真的会把它装修成毫无人气的工业化样板间。
    “猫她带走了,小东西太调皮,等我把工作间隔离好再带它回来。”谢朝说,“它很黏人,你一定喜欢的。”
    商稚言的目光落在电视柜的摆件上。谢朝立刻接话:“这也不是我的审美。你喜欢放什么,下次带过来摆上就好。”
    商稚言:“……我,我喜欢的东西?摆这里?”她指着自己。
    谢朝:“对,想摆多少摆多少。”
    商稚言一下就笑了。奶茶入口顺滑香浓,确实好喝。她感觉自己一点儿都气不起来了。谢朝已经回忆起和商稚言相处的许多方式,比如用一些好吃的、可爱的东西,就可以抚平她的情绪。
    她又喝了口奶茶,从杯沿看谢朝。谢朝把自己的空间和世界,对她敞开了。她有点儿高兴——不,她非常高兴。
    “所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商稚言还是捡起了这个话题,她可一刻都没忘记。
    谢朝坐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我被调离医疗机器人项目组了。”他说,“简单来讲,触觉反馈系统的专利技术现在被我们的竞争对手拿到了,而泄密的源头在我的电脑上。”
    商稚言吃惊:“谁干的?”
    “正在查。”谢朝说,“所以我暂时不能回新月工作。”
    但他看上去并没太大忧虑。
    “嫌疑最大的,是小陆。”
    谢朝的办公室并非他一人使用,他是新进新月医学的高级机械结构工程师,同样身份进入新月的还有其他几位同事。数人恰好都在医疗机器人项目组里,便共享了这个大办公室。但小陆是谢朝的助理,谢朝电脑的密码只有小陆和他自己知道。谢朝并不提防小陆,他有许多事情,比如撰写报告、提出预算、总结分析,需要小陆帮忙整理数据,小陆平时是可以使用谢朝电脑的。
    虽然邮件的收发记录已经全部清除,但技术人员在谢朝电脑里找到了一个被多重隐藏的访问记录。记录显示,“谢朝”多次进入这个隐蔽的邮箱,发送了数次加密的技术文件。
    “他常常和我一块儿加班。”谢朝靠在沙发上笑道,“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商稚言不解:“你笑什么?”
    “除了笑我也不知道该跟你做什么表情好。”谢朝坦白,“整件事情都非常好笑。我信任他,他聪颖、机敏,在接人待物上比我优秀太多。这对我也是个教训,有些事情是不能完全假手于人的。”
    商稚言实在不能相信。她跟小陆认识的时间不久,但小陆是个话痨,又特别热情,俩人聊天的频率并不低。她这时又想起,小陆确实常常在她这儿打听谢朝的事情,但商稚言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谢朝的私事,所以说出来的并不多。
    她甚至还想起,在谢朝去浪潮社找自己那天,似乎也是泄密事件暴露的时候。那时候小陆还在满世界找谢朝,想知道谢朝去了哪儿。
    见她怔忪,谢朝安抚地摸她头发。“这没什么,做研究的人,本来就得防备这些事情。是我太大意了。”他说,“为了利益,人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
    他的工作不会受影响。只要公开谢朝与谢辽松、远潮集团的关系,他泄密的嫌疑就会消失。而小陆将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研究学界里。
    “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好。”谢朝说,“不告诉你,一是不方便,二是不想让你担心。”
    商稚言放下杯子,认真掰正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
    “我没那么脆弱,不要打着怕我担心的旗号骗我。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会生气,我不原谅你。”她郑重道,“而且,你跟我说这些事情,不会给我压力。我们本来就应该坦率,应该分享彼此的生活和工作,对不对?”
    谢朝笑了,点点头:“商老师说得对。”
    商稚言气得锤他:“认真点!以后不许隐瞒,好的不好的,我都愿意听。”
    谢朝乖乖点头:“嗯。”
    商稚言放缓语气:“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很厉害,但你可以多信任我一些吗?”
    谢朝不吭声,悄悄凑近她,又去吻她唇。这个吻有点儿深,商稚言听见他的低笑声:“你刚刚说了很危险的话。”
    潮湿春日过去了,日子一天天热起来。轻薄的春衫挡不住寒意,也挡不住热念。谢朝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瘦,手臂和背脊有结实的肌肉,摸起来手感新鲜。商稚言被他亲得有些晕,昏昏然中,被铃声惊动。
    谢朝:“……”
    商稚言:“……”
    两人笑得颇有些羞涩,帮彼此理了理衣服。谢朝去应门,原来是楼下的访客铃,他订的海鲜到了。商稚言心想今天也太热了,她拎着领口扇风,跑上阳台吹了几口新鲜空气,怦怦跳的心才稍稍安静。
    谢朝下楼取海鲜,家里十分安静,只有鱼缸发出的水声。
    商稚言蹲在阳台上看谢斯清种的小花。她觉得自己不得体,很放肆,但被谢朝拥吻抚弄的感觉太新鲜太刺激,她有点儿沉迷。
    谢朝回来后见到商稚言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还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纸看个不停。
    “我看看今天采访的资料。” 商稚言说。
    “那我去做饭。”谢朝走进厨房,又探出个脑袋来,“有什么过敏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都能吃。”
    谢朝没缩回去,倚在厨房推拉门边看她,眼里盈着笑。商稚言被他看得脸热:“去做饭,快。”她希望谢朝别老露出这种表情,她快要禁不住诱惑了。
    林健的资料再看不出什么新鲜内容,刘弘毅说的“背景”此时此刻也查不出更具体的细节。林健是s省人,商稚言发现他年纪比看起来的要小,瞧着有二十来岁,实际上今年才刚刚18。他是禾仔村村民,家里只有务农的父母和姐姐,高中学历,到吉阳装配工作之前一直在家中务农。
    商稚言想问问黑三是否知道林健同乡其他工人的背景,但黑三没接电话。这一打断,她再次心不在焉,目光老往厨房里飘。
    谢朝订的海鲜都是码头新鲜到岸的,他把螺放在盆子里让它们吐沙,回头看见商稚言站在门边盯着自己。
    “来帮忙吗?”
    “我只负责吃。”商稚言笑,“顺便陪你说说话。”
    谢朝抓起一只龙虾挥舞到她面前:“谢记招牌菜,龙虾刺身。脑袋尾巴和爪子熬粥,比咸鱼吧的虾粥还好吃。”
    “那我帮忙熬粥!”商稚言终于蹦进厨房。
    两人忙活半天,总算把龙虾料理好。商稚言从冰箱拿出一大块冰敲碎,听见谢朝在后面问:“你来过我家了,我什么时候能参观你家?”
    “上次我爸妈留你吃饭,你不是不肯么?”
    “当时和现在,我的身份不一样。”谢朝把龙虾刺身铺在冰上,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他洗干净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商稚言:“你大学时候谈过恋爱,那男的什么样?”
    商稚言:“……?!”
    她震惊了:你确定现在要讨论这个问题?
    但谢朝满脸求知若渴:“难道比我还优秀?”
    “怎么可能。”商稚言不假思索,“不过当时他主动追的我,对我也很好。”
    “比我还好?”谢朝逼近她。
    商稚言冲他举起龙虾爪子:“对呀。”
    谢朝抓住她手,躲开那几根攻击性武器,笑着低头飞快亲了她一下:“不可能,你胡说。”
    商稚言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没你那么出色,但他也挺优秀的,是我师兄……”
    谢朝又亲她一下,还是那句话:“胡说。”
    商稚言还要再说,她一张开嘴,谢朝又靠了过来,完全不容她挣脱。一吻罢了,谢朝喉结滚动,沉沉看她。
    “你家里有门禁吗?”他问,“比如几点之前一定要回家,之类的。”
    商稚言同样盯着他,谢朝明亮眼睛里映出她绯红脸庞。“当然没有,你傻啊。”她小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样可以吗?
    阿江:可以吧。
    我:请你去掉“吧”字可以吗?
    阿江:好吧。
    第53章 选择(1)
    剧院门外,小叶榕大叶榕在初春时长出的嫩红色叶片已经全转作绿色,满街满巷都是绿,色泽有深有浅。街灯藏在树影里,路面亮了一片斑驳的光。
    咖啡座摆到了树下,支着小遮阳伞,挡的其实是树上掉落的小虫和鸟粪。应南乡一杯咖啡只喝了一半,正盯着电脑屏幕,支撑下巴发呆。余乐坐下时摸了摸那咖啡杯,早就凉透了。
    “你们那项目还没完?”
    “甲方太烦了。”应南乡说,“总说我们的故事深度不够,渲染力不足,没法体现品牌调性,昨天又说想做病毒视频,一会儿一个样。”
    她敲了敲键盘,在文档上输入一行字,忽然闻到熟悉的香味。
    应南乡瞥一眼余乐,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抢到了!”
    余乐有几分得意,拿出一个小塑料盒。塑料盒子上有咸鱼吧的logo,里面装着的正是咸鱼吧的招牌菜:炸小鱼。
    咸鱼吧现在名气日盛,生产速度却总是跟不上,有些招牌菜还玩起了饥饿营销,去晚了根本买不到。这一份炸小鱼是咸鱼吧老板亲手做给余乐的,附赠了三种绝密蘸酱,但应南乡最爱的还是直接吃,什么都不加。
    余乐从海堤街到市中心的剧院,炸小鱼已经有点儿软了,咸鱼吧为了保证炸小鱼的口感,这道菜是不提供打包服务的,但余乐当然是例外。塑料盒里凝了水珠,余乐皱了皱眉,应南乡已经伸手迅速拈起一根扔进嘴巴里。
    “还是咸鱼吧的炸小鱼最好吃。”她心情瞬间大好。
    昨晚她和余乐去咸鱼吧吃夜宵,没吃上炸小鱼,遗憾不已。没想到余乐今天立刻给她捎来了,应南乡正因工作的事情心烦,但吃了炸小鱼,看到余乐,她方才那点儿不高兴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是最后一份,有个男的要跟我抢,我没给。”余乐说,“加量不加价,老板听我说是给你的,他做得特别用心。”
    应南乡根本不信:“是被你威胁的吧。”
    余乐:“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应南乡吭哧吭哧吃小鱼干,喝续杯的咖啡,忽然心血来潮蹦出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可爱。”
    余乐顿时笑了。应南乡以为是自己甚少夸他,所以他开心,但余乐笑得很神秘,看自己的神情中透着许多情绪。
    “天天看没看够吗?”应南乡奇道。
    “据说你觉得一个人很可爱的时候,就说明你爱上他了。”余乐想了想,“‘可爱’是最高级别的赞美词。”
    应南乡一下就绷不住,哈哈大笑:“你哪里听来的!”
    余乐:“同事说的。”
    应南乡眯着眼笑了:“有谁说你可爱吗?”
    “挺多的。”余乐闭眼,装作困扰,“但听你说是第一次。”
    “是吗?”应南乡不禁回忆,她确实甚少夸余乐。虽然面对其他朋友或是商稚言时,她觉得余乐特别好,但和余乐面对面的时候,她就不乐意夸他了。余乐是那种吃到一点儿来自应南乡的甜头就会蹦上天的人,在这一点上,应南乡倒是十分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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