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是真喜欢水墨画了。
抚掌叫好不够,他还拍桌子。
到底是年轻了些,不到四十,不够沉稳。
顾江信在心里嗤之以鼻,但脸上还堆着笑,“您看她发髻上的这朵红色牡丹,写意笔法中竟然还能让人清清楚楚看到花瓣纹理,实在是厉害!”
刘区长都要爆了!
“真是好一朵牡丹……花!”
最后一个字,他是咬牙切齿,发出声音来的。
这牡丹根本是虚幻的!
这女子从画中,只能依稀看到背影。
而那艳红簪花,却是在她额上的发髻前端,是画家在镜子中绘制的。
镜中花!
刘区长咬牙。
如果不是这画两侧有竹林,地上有水渍,他也不会联想到竹篮打水。
如果没有这竹篮打水,这镜中簪花女子也是绝代佳人……
然而这两种意象放在一起来,不就是讽刺他什么都抓不到、徒劳一场的意思吗!?
再看这旁边的题词——
【紫翠间,良辰乐事】
漂亮无比的草书,恣意潇洒,但笔画之间却仿佛是把把利刃,剑尖都向观画的刘区长猛地当面刺来!
刘区长眼前一黑,身体都差点摇晃!
这题词是截取自苏轼的《浣溪沙》,“缥缈危楼紫翠间,良辰乐事古难全”。
高楼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层峦叠嶂间,但从古到今,美好的时光与赏心的乐事总是无法都得到。
这是连他女儿都知道的、前几天课文她刚背过的词!
以乐景写愁情!
就是失意、悲伤、凄然的抒发!
“好!很好!”
刘区长咬着牙。
好一个费劲心思的重礼!
好一个堂皇至极的威胁!
“刘区长你喜欢就好,祝您节节高……”
顾江信笑容满面。
“顾江信,对景德地产的调查确实是我下令的!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个调查不会停止,直到把你查得清清楚楚为止!”
刘区长喷了他一脸。
顾江信的笑容当即僵硬在脸上!
“什、什么?刘、刘区长?”
“你好自为之!”
刘区长重哼一声,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误会,刘区长,这是误会!我这不是请您赏画吗?”
顾江信冷汗都瞬间流出来。
怎么回事?
不对!
哪里不太对!
但他一时想不出,难道是刘区长不想收礼,都是他误解了?
还是不想在女儿学校收礼?
“刘区,那我把画带走就是,您别生气啊!”
刘区长理也不理他,已经走到了门外,冷笑连连!
这顾江信还真想要送这画给自己?
挂在墙头,好让自己天天看他的威胁行事吗?!
真是可恶!
“刘区长!”
顾江信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心里对他已经判了个重刑。
而他也不敢再追出去,在外面走廊上跟区长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对谁都不好,刘区长更是要恨死他!
“到底哪里不对!?”
顾江信也是血气上涌。
当天,他只能悻悻带着画回家,一路上他的手都抑制不住地在抖。
但还没等他下车走到家门口,年轻妻子已经急急地从室内奔出来,“老顾,怎么回事?我三婶被学校辞退了,还出了通告,说要剥夺她教师资格,永远不能执教啊?”
顾江信身体摇了摇,眼前一黑,就往后倒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这礼……送错了!
一路上的忐忑,伴着妻子的惊慌尖叫,终于成为重砣彻底压垮了他!
*
顾师师直到第三天,才收到司二的转告。
这瓜,又吃得她惊心动魄。
而没多久,就隐隐有消息传出,景德地产账面不干净,被查到了问题,这几年有些不明去向的款项。
顾江信小中风之后,又差点二次脑梗。
这一波雷霆发展,似乎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测到。
圈内很快传言,顾江信得罪了上面,对方似乎铁了心要把他顾氏集团连根一起整顿个干净!
不仅顾江信旗下的地产倒霉,剩下游戏、护肤产业链也受到牵连,甚至就连跟顾江信签订了五年大合作的霍氏企业,也被税务局光顾。
顾江信住院,顾无双跟霍文诚据说日日骂他,都骂红了眼。
“这日日吃瓜,吃得我都撑了。”
顾师师都没想到,自己一幅画,能引起这么一大团连锁事件。
作为始作俑者,她拍拍肚子,决定深藏功与名。
霍司慎不由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违规操作,扶着她小腰,“好好坐着,楚楚早上打你电话,说你没接。”
顾师师这才停了笑。
早上她跟协会的老爷子们说八卦,太投入太认真了,没注意另一只手机。
她这才把手里的抱枕交给大佬,坐直了身体,给楚楚回电。
但还没说一句话,就被电话那头的尖叫给镇住了。
“啊!”
“啊!”
“啊!”
霍楚楚大概是变身土拨鼠了。
顾师师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霍司慎冷着脸,在第二声尖叫响起的时候,就一把将手机拿走。
“霍楚楚。”
手机那头的声音,顿时焉了。
“大哥……嫂子……”
顾师师忙把手机拿回来,“莫方,什么事呀?”
霍司慎冷哼,显然对妹子这么不优雅的样子十分不满意。
顾师师安抚地拍拍他大腿,让他别斤斤计较。
但下一秒,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让她的手都抖了下。
“嫂子……我、我好像要继承家业了。”
霍楚楚被霍司慎教训地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可以清楚听到她声音里藏不住的兴奋。
噗——顾师师差点重重捏了霍司慎的大腿肌肉!
“啊!?”
这小姑娘之前一个叛逆、不受重视的小女儿形象,还历历在目。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顾师师顿时来了精神。
一瓜未停,一瓜又起!
她有种买了彩票、中了个八卦头等席的爽感。
她看了眼霍司慎,在他的首肯下,将通话调成了外放。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