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紧赶慢赶冲回家,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他闯进屋时,病态苍白的女人已经很虚弱了,幼时温和柔弱的教他识字的母亲,终是抵不住病痛的折磨,吊着一口气等着他回来。
看见他的身影后,虚弱的女人眸里微闪,嘴角轻轻的,勾了一抹笑,终是闭上了眼。
“阿泽,终究是娘身份低贱,身子又不好受不住老爷宠爱,也给不了我的孩子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 ”
“所以娘希望你刻苦些,活得有骨气,往后才能不受人鄙夷眼神。”
“罢了,我这病躯,走了也让你少一些负担。”
“我的孩子啊,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棺木前,小公子跪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母亲最后写给他的东西。
小公子无声流着泪,泣不成声。
那宣纸被染得晕开字迹,他赶紧将纸拿开了些。
不远处,候夫人牵着小姑娘在原地停下,遥遥看着那孤寂又脆弱的身子。
目光微敛,池晚莺拉紧了小姑娘的手,阻止着小姑娘想跑过去的心。
“阿欢,南泽需要些独处的时间。”
小姑娘已经七岁了,懂得了逝世的意思,昨晚已听娘亲说过,今日起来眼睛便已哭肿了,池晚莺看着心疼,也心疼小公子,便担心的带着小姑娘来了。
来了府上,果然,顾府大房觉着顾南泽的生母是个妾,还是青楼出来的,强硬的不让他的生母入灵堂。
顾南泽也硬气,求国师要了几个人,抬着生母的棺木到城外下了葬。
他选了一个很开阔的高处,既能看见京城的繁华,也能感受外边温柔的世界。
总比在府里压抑的谨小慎微的生活着好。
他的母亲,识字、作诗画、善琴棋,温柔的如秋日的凉风。
不过是被卖到了青楼,且为人干干净净的,雅妓,在顾家大房看来,唯这一点就登不上台面,大房家里富贵,顾老爷不敢惹怒,只得看着他的生母被欺辱。
后来生下了他,生母虚弱却无下人照顾,且还要兼顾他,便留下了病根。
他幼时也曾天真无忧,可越发长大,发现他在这府里是不同的。
别的兄弟姐妹都可以去正厅用餐,他不行。
家里宴宾客,旁的孩子可以随母亲参加,他不行。
他们还会嘲笑他,说他是卑贱的,不配见那些尊贵的人。
尽管众人都知晓他与母亲过得苦,却皆袖手旁观,仿若理所当然。
后来,他渐渐明白了许多东西,于是那个小男孩不再无忧开朗的笑,开始变得沉闷面无表情。
所以后来某次宴后,国师偶遇他,才会觉得这小公子眼里的薄情寡意,与某些要破土而出的压抑。
于是就有了那未来丞相的预言。
可是任外人如何惊叹,顾家的也只是表面上善待了他,让他宴上让人瞧瞧,待客人走了,他又变回那个破烂小院的卑微身份。
他习惯了所有人的冷漠,毫无一丝善意。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艰难的维持着生活,可是,现在他唯一的母亲也走了。
心中徒生孤寂万分,他有些累了。
他还有何好盼?
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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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已经长高了许多,婴儿肥也消了些,小脸还是圆润,只是那五官已初显精致,可爱中多了些灵气。
她看着墓前跪着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就是想哭。
“娘亲,我可以过去了么?”小姑娘仰起脑袋,问着池晚莺。
池晚莺闻言看了一眼那少年。
周身的孤独。
“去吧。”
小姑娘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提着裙子向顾南泽的方向跑。
脚步有些沉,未像平日那般边笑边跑唤他顾哥哥。
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伤心。
尽管平日爱板着脸,但是只有今日,她感觉到他浑身的绝望。
所以她在靠近他时放轻了脚步,小声试探着唤他:“顾哥哥......”
陷入情绪的小公子眸子动了动,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有些缓慢的抬头看她。
一双黛眉微蹙,粉嫩的小嘴喃喃唤他,杏眸里透着小心翼翼,生怕他推开她的模样。
他就如此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辨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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