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棠憋着一肚子气,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用从凌浩然的打印机里取出来的a4纸,埋头飞快地画着什么。
司机大叔不断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位奇怪的乘客,按理说她这个年纪,这个时间应该准备去上学呀,怎么会去西九区矮楼那么僻静的地方呢。他瞧见她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像是在鬼画符一样,心想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不好好学习真是可惜了。
等车开到矮楼附近的时候,沈秋棠利落地付完钱。司机大叔回头一看,她的纸上画的还真是符,于是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姑娘啊,你这个年纪就像早晨的太阳,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不要迷信。”
正准备下车的沈秋棠,听到司机大叔这么一说,觉得他是个好人,对他露齿一笑,“谢谢叔叔,我知道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刚才画好的一张符,塞进了后座的缝里。司机们夜路走的多,难免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了这个符在车上,起码能保证他半夜不会接到递冥钞的乘客。
下了车之后,沈秋棠笑着帮司机大叔关上了后车门,抬头看见欧阳民安和上次要给自己戴手铐的小梁踌蹴在矮楼前,她瞬间冷下脸,黑云压城般朝他们走了过去。
小梁担心自己的兄弟们,心急地站在局长身边,不停地搓手,“局长,你说的高人怎么还没来呀!河边那么诡异,高人去晚了会不会来不及救韩队他们……”
一旁的欧阳民安听他不停地嘀咕着,心里烦的要爆炸了,韩彬是他的徒弟,特诉情况组也是局里的得力部门,这一下要是都出事了,他于公于私都不敢设想。
正心急万分的时候,欧阳民安看到从远处走来的沈秋棠,声音里难掩激动地说:“来了!”
小梁满眼期盼地顺着局长的目光望去,结果看到上次牵连到赵厉案的那个小姑娘,他不敢置信地指着沈秋棠问:“局长,你说的高人,该不会是她吧?”
欧阳民安没有回答他,而是给越走越近的沈秋棠鞠了个躬,虔诚地叫道:“祖师爷。”
小梁听到局长对沈秋棠的称呼,满脑袋问号,再看向沈秋棠,却见她明明只身一人,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沈秋棠训斥道:“不是说了不准去河边吗!为什么还会有人过去?”
欧阳民安抿紧了嘴角,目光惭愧。
小梁见一个小姑娘像长辈训斥晚辈一样对局长说话,深深地觉得这个画面很不和谐,他向前一步,“高人,局长昨晚都通知到我们了,但韩队跟我们交代完工作的事之后,非要去河边一趟,怎么劝都劝不听,像中了邪一样。我们组里的其他成员怕他出事,就想着人多力量大,于是就陪他一起去了,只留下一个道行最浅的我。”
沈秋棠听他说完之后,气也消了大半。她回头往四周看了一圈,清晨的矮楼不像夜里那么瘆得慌,就跟一般的居民楼无异,无非是人少了点,也没有了那种被千百双眼睛盯着的诡异感。
她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了矮楼身上,上次道法被封印住的感觉,她还历历在目,所以她得想个办法在没有道法的情况下,也能有一定的战斗力。
她垂眸想了想,然后抬头问欧阳民安:“有什么武器吗?”
欧阳民安从裤腰上掏出了一把枪。
沈秋棠皱眉,“我不会用这玩意儿。有刀吗?”
欧阳民安摇摇头,“现代的警察不随身带刀。”
小梁难得机灵了一会,指着矮楼一楼的一户人家说:“高人、局长,你们看,他们家窗台上挂着一把菜刀!”
沈秋棠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户人家走过去,背对着欧阳民安和小梁,在风里留下一句:“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河边了!”
她从那户人家拿了菜刀之后,再走回走廊是,发现走廊尽头有一道后门能看到河边,看来是通往河边的捷径。
走出后门之后,周围生出了很多白雾,并且越来越浓。
她朝着河边走去,等走到已经完全看不见周围,全部都是雾茫茫一片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河流的淳淳声。
伴随着河流声而来的,是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诡异感觉。
沈秋棠眼神一凛,凌空画了一道符,“烧!”
四面八方瞬间烧起透明的熊熊烈火。
在火光中,周围睁开了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它们的眼神无悲也无喜、无恨也无憎,就想死了千百年的人,只凭着最后一口执念,要见证些什么。
沈秋棠闭上眼睛,想试试能不能听见它们的诉求。
从身后忽然吹过一阵轻柔的风,扫过沈秋棠的肩膀,吹起她的发梢,吹凉了她的耳边。
她睁开眼,顺着风吹过的方向望去——
只见身边的幻火已经消失,而前方则有两个浑身烧着幻火的粗壮男人在互殴,两人都在往死里下手。
沈秋棠觉得他们有点眼熟,仔细一看,那不是自己在警察局录口供时,跟在韩彬身后的特殊情况组的警员嘛!
她连忙跑过去。
高个儿的已经把稍矮一些的压在身下,一手拽住他的衣领子,另一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朝着他的脸砸下。
沈秋棠把高个儿从矮个儿身上拉开,矮个儿迅速站起来,要往高个儿身上扑。他们俩都像看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一样,只盯着对方杀红了眼。
沈秋棠站在两人中间,掐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左右手伸出两指,各自朝着两人一指,同时她的眉心一道菱形的红印闪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高个儿和矮个儿瞬间动惮不得,等他们身上的幻火慢慢消去,两人才逐渐清醒了过来,看到对方皆是一愣,再看到沈秋棠,更愣。
沈秋棠收回手,两人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高个儿的还没搞清楚状况,看到沈秋棠在这儿,责任心油然而生,“小姑娘,我们是警察,正在这里办案。这里很危险,你赶快离开。”
沈秋棠哼笑了一声,“知道危险你们还非要过来,忘了你们局长通知过你们不得靠近河边了吗?”
矮个儿想起沈秋棠刚才收手的动作,恭恭敬敬地问:“这位大师,可是局长请您来协助我们的?”
“协助?我是来救你们的。”
高个儿和矮个儿面面相窥。
沈秋棠问:“韩彬为什么要来河边?”
矮个儿摇摇头,“不知道,韩队只说他必须要来。我们五个跟着他过来之后,遇到大雾,接着就失散了。当时我怎么喊,周围都没人答应。后来就看到一个浑身都烧焦了的僵尸朝我跑过来,我对它用什么术法都没用,最后只能跟肉搏。”
矮个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紧有了一个猜想,他抬头看了高个儿一眼,却见高个儿眼睛一亮:“好巧,我也遇到了一烧着了的僵尸!”
矮个儿瞥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傻大个儿。
沈秋棠说:“你们遇到的是对方,但不知道中了什么幻象,把对方看成了僵尸。”
高个儿点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矮个儿问:“不知大师接下来有什么对策?我们俩要如何协助您?”
沈秋棠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刚才在车上才画好的符,交到了他们手里,“你们赶紧出去别再给我添麻烦,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傻大个儿转了一圈,茫茫然地说:“这么大雾,路都看不清,怎么回去啊?”
沈秋棠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血滴缓缓升空,“你们跟着血珠走,记得刚才给你们的符,一定要紧握在手里。还有……”她的眼神变得认真,似乎要说出最重要的话:“绝对不能回头。”
看着高个儿和矮个儿的身影隐没在大雾中之后,沈秋棠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她的心里从看到他们俩身上的幻火开始,就变得莫名不安。
刚才那俩警察身上的幻火并不是自己点燃的。
而召唤幻火是她的独门绝技,她只教过蠢徒弟凌子虚,并且还要天赋极高的人才能学会。凌岩和欧阳民安的资质都不算高,他们俩肯定是不会的。
那当今世上还有谁会召唤幻火?
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大雾就散开了。
能见度高了之后,她转回身看,发现自己已经走得离河边好远好远。河流的声音听不见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前面有一处泉水,她走近一看,泉水清澈,但深不见底。
自己上半身的倒影在泉水中微波粼粼地倒映出来,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自己以前一定来过这儿!
耳边有一道清冷的男人声音似有似无地在说:“跳下去……跳下去……”
沈秋棠觉得这个声音也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幽幽深泉,有可能是万丈深渊,也有可能是世外桃源。
她“噗通”一声,跳下去之后,身体失重。
等双脚落地之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湿,而周围却一片漆黑。
她听到女人的隐隐哭声,顺着声音走过去,前方有暗淡的火光照亮一点点的路,能看得出这里是一路向下的阶梯。
阶梯上滴着点点深红色的血滴,还没凝固。
血中带铁的味道萦绕在沈秋棠的鼻息间。
她一路向下,火光越来越亮。
终于,她看清了前面有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人,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那个女人似乎听到了沈秋棠的脚步声,在身体一动不动的情况下,脖子180°平移过来。她眼睛里流着血,原来这一路上的血滴都是她的血泪。
她看到沈秋棠之后,忽然就不哭了,擦擦眼泪,满脸是血,狠毒地盯着沈秋棠。
沈秋棠仔细地看着她,发现她竟然跟韩彬长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九点会照常更新哦!
第18章
沈秋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韩彬时,就觉得他男生女相,连骨骼都不像寻常练家子那样粗壮,而是纤细瘦长。如今看到眼前穿着红毛衣的女人,她终于明白了——
韩彬是像她!
两个互相换过命的人,会越长越像。如果没猜错的话,红毛衣应该就是跟韩彬换命的人。
可原本苦命的她,换上了韩彬的好命,现在应该过得很好才是。为什么竟然会跪在这里留着血泪?
以前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生出来是苦命,父母才会找会邪术的人,买穷人家的好命孩子换命。看来红毛衣和韩彬被换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红毛衣一直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秋棠,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咧起嘴角,像是在开心的笑,但只有下半张脸的面部肌肉在动,眼睛仍然茫然僵硬地看着沈秋棠。
她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你们?
还有谁?
沈秋棠皱眉,搞不懂红毛衣话中的意思。
她仔细观察着红毛衣,发现红毛衣的身体里已没了魂魄,可红毛衣竟然还活着,那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她的意念?
沈秋棠忽然想起花衬衫的话:“去过河边的人,即便活着回来了,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红毛衣现在可不就是人不人鬼不鬼嘛……
一道银白的刀光闪到沈秋棠的眼睛,她眼睛一眯一睁再仔细看,竟然是红毛衣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突然,红毛衣像打了鸡血一样,匕首尖端对准了沈秋棠,飞快地朝她扑了过来。
沈秋棠迅速一躲,反手一压,就把红毛衣按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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