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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顿了顿,朗声大笑着说,“将后事处理干净,把薛亭晚暴毙的消息散播出去惠景侯一家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整整两年,我忍他们够久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了”
    “倘若薛亭晚不是出身高门,倘若她没有家财万贯,我才不会低声下气的讨好她,求娶她”
    薛亭晚凝神片刻,才收回思绪,攥着锦被的指尖已经微微有些泛白。
    当年未出嫁的时候,京城中有些风言风语议论汪应辰攀高枝儿、吃软饭,薛亭晚还为汪应连辩解过,现在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这种男人,过河拆桥,以怨报德,软饭偏偏要吃的有尊严,权势、财富双收之后还狠心毒杀嫡妻。
    真是贪婪虚伪,敲骨吸髓。
    既然老天叫她重来一回,她再也不会识人不清,被人当作往上爬的垫脚石
    ☆、第2章 管家
    出了繁香邬,往北边儿走数百步,便是正房筠园。
    穿山游廊两侧万红倚翠,繁花迷人眼,屋檐下挂着几只画眉鹦鹉,在花树掩映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行丫鬟婆子徐徐穿过回廊,为首的薛亭晚梳着随云髻,穿了袭立领对襟绡纱长衫,下面是条月白色八幅湘裙,行走之间,珠花微晃,步摇轻摆,裙角微荡,别有一番袅袅婷婷的模样。
    惠景侯府乃是当今圣上献庆帝亲赐的府邸。
    侯府之中,有馆榭池台,曲折回廊,深潭静池,花木成荫,满目雕梁画栋,处处匠心独运。足以见献庆帝对惠景侯府的恩宠。
    薛亭晚的父亲惠景侯是当今皇上的亲表弟,原本这封号前还有个“闲”字,叫惠景闲侯,可见是个闲散不理政事的侯爵。薛母宛氏出身江浙一代的工商士族,因祖上捐银救水灾有功,外祖母被赐了二品夫人的诰命,族中子弟也被赐了一官半职,官职虽是挂名,终究是御口亲赐的荣宠,故而,余杭宛氏在江浙一代乃是极有分量的门第。
    余杭宛氏家底及其厚实,以一家之力便能撑起每年江浙税收总量的一半。据坊间传言,当年薛亭晚的母亲宛氏出嫁的时候,第一担嫁妆到了京城,最后一担嫁妆才刚刚从余杭出发。
    传言也许有些夸张的成分,可惠景侯薛尧满身恩宠,侯夫人宛氏家财万贯却是不争的事实,故而京城中盛传,这惠景侯府“缺什么就是不缺钱,吃什么就是不吃亏”。
    一行人又走了几步,停在正房花厅外头,上有一匾额,手书“紫筠堂”三字。
    费妈妈早早地便在外头候着,见了薛亭晚忙笑着道,“主母正等着姑娘呢。”
    紫筠堂。
    丫鬟挑了帘子,薛亭晚上前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虽说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可最近阿晚睡得也太多了些,我瞧着脸色有些泛红。”宛氏抬了手,细细端详了自家女儿两眼,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带了分虑色,“你妹妹咳疾未愈,一会子请了郎中来府上诊脉,不妨也给你诊个平安脉。”
    薛亭晚是惠景侯府的嫡长女,下头还有妹妹薛楼月,弟弟薛桥辰,两人是双生子,只比薛亭晚小了两岁。
    薛楼月身子怯弱,每逢换季的天气便风寒感冒不断,眼见着汤药喝了数日,病症却一点儿不见好转。
    “母亲,”薛亭晚上前,抱着宛氏的胳膊撒娇,“阿晚真的无碍”
    “我看你是不想喝苦药吧”宛氏斜睨了女儿一眼。
    一旁的薛楼月“噗嗤”笑出了声。
    薛亭晚被戳破了心思,讪讪笑道,“都是母亲、父侯惯的呗”
    丫鬟端着托盘,奉上了三盏玫瑰香露,大丫鬟云雀又往狻猊瑞兽香炉里新添了半炉麟髓,香烟雾从金兽口中倒流而出,缓缓蔓延升腾。
    麟髓香用料名贵,储存不易,市价千金,非一般的金贵人家是用不起的。
    其味道极为提神醒脑,薛亭晚嗅了两下,午睡后的蒙昧之感不一会儿便被驱散了。
    “从今日开始,阿晚要学习打理庄子铺面的管家之事。虽说阿月年纪还小,还不到学习管家的时候,提前和你姐姐一道听一听,总归是有好处的。”
    薛亭晚和薛楼月齐齐应了,“是,母亲。”
    宛氏润了润嗓子,放下茶盏,接着道,“咱们家名下有田地、庄子、店面、铺子、酒楼等各种类目,阿晚刚开始学习内宅事务,上手的种类宜多样,数量却不宜多。我特意从中选了京城中的十处店面铺子,一处酒楼,京郊的两个田庄出来,供阿晚研学。”
    话至此处,费妈妈捧着一本薄薄的青皮云纹册子上前,奉到薛亭晚面前,“此乃十处店面铺子、一处酒楼、两处田庄的详尽信息,请姑娘过目。”
    薛亭晚接过册子,大致翻了几下,只见里头大致写明了十处店面铺子、一处酒楼、两处田庄位置所在、以往几年的盈亏、管事的名讳、伙计的数量等等。
    上辈子,宛氏便是这个时候开始教她管家的,只可惜同年秋天科举考试后不久,薛亭晚就嫁了人,时间紧促,她只稀里糊涂学了点管家的皮毛。
    等成婚之后,薛亭晚又把所有嫁妆都交给了汪应辰补贴家用,手里基本没握什么田产庄子铺面。
    “以后每十日,阿晚要来向我述一次职。此番学习,你要亲自去做,亲自过问,事必躬亲。不懂之处便和余妈妈请教,若是请教之后还有拿不准的,便来问我。”
    宛氏叮嘱道,“你初涉宅务,要以长见识为主,盈利为辅。切记,所谓管家,管的并非黄白之物,而是手下的人心。”
    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事事出色,宛氏也是这样。
    薛亭晚重重点了点头,“阿晚谨记母亲教诲。”
    母女三人又说了会子闺房话,那厢,一婆子打帘子进了紫筠堂,带着一小厮上前来。
    书童司墨进了门儿,还没抬眼看上首的宛氏,便熟门熟路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委委屈屈道,“秉主母,今日世子被先生留了堂,说是叫府上亲自派人去接,才放世子下学”
    宛氏一听这话,登时褪去了面上优雅的微笑,“薛桥辰又犯了什么事儿”
    这个月才过去了一半,薛桥辰已经是第四次被先生留堂了。
    第一次是上课与人窃窃私语,第二次是课上与人掷纸团子,第三次是当堂质疑先生讲的不对这第四次,又干了什么好事情
    司墨呐呐道,“世子在课上偷偷做木活儿被刘先生逮了个正着。”
    薛亭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茶盏喝了口玫瑰香露。
    她这个弟弟,自打识字儿起,便讨厌读四书五经,讨厌去国子监上学,捣蛋调皮不说,还偏偏喜欢搞一些小发明。
    惠景侯府有荫封傍身,按理说薛桥辰不参加科考也能在朝廷里挂个闲职,可是宛氏却是个要强的母亲。
    宛氏觉得,这些年惠景侯爷闲散纨绔的名声在外,已经无力回天,也只有靠自己的儿子争口气,找补找补了。
    大齐朝的科举考试每三年才一回,薛桥辰虽然才十三岁,宛氏想着叫他先全力以赴试试水,成则入朝堂,不成就当是积累经验。反正他年纪还小,若是今年不行,等三年后再战一次也不迟。
    上辈子,直到薛亭晚临死,薛桥辰都沉迷于自己的小发明世界里,自然是没有考上一官半职。
    “读书学习不行,做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倒是在行眼看着距离科考就剩下几个月了,他是越玩越疯”
    宛氏一提起这个儿子就头疼,勉强压下心头怒火,瞪了一圈下面跪着的下人,“怎么,都等着我这个做娘的去接孩子放学呢”
    宛氏一拍桌子,暴躁呵斥道,“还不叫你们侯爷去国子监接人”
    春和景明,近日御花园中的九重樱开的极为繁盛,献庆帝令德平公主召众贵女一道在此地宴饮,也算帝女与臣女同乐。
    献庆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两个皇子,一位公主,再也没有其他孩子,故而打小便对德平公主疼爱至极。
    惠景侯和献庆帝是表兄弟,薛亭晚和德平公主,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姐妹。
    两人脾性相投,打小一块玩耍,在贵女圈子里乃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之人。
    一身宫服的德平公主薛照正歪在锦榻上,隔着碧玺珠帘,懒洋洋地看着下首的一屋子贵女,抬手打了个哈欠。
    那厢,小黄门拉长了尾音儿喊道,“永嘉县主,到”
    薛亭晚今日赴宴,乃是盛装打扮了来的,身上那件宫制堆纱云雾裙美的不可方物,鬓发间的九重鸾凤衔珠宝钗璀璨夺目,垂下的东珠颗颗都有拇指盖儿那般大。
    她生的已经够鲜艳妩媚,偏偏还在额间别出心裁的绘着一朵花钿,杏眸流转之间,更衬的她眉目如画,仙姿佚貌,令燕妒莺惭。
    惠景侯府有这个闲钱供女儿穿金戴银,宛氏也一向爱打扮自家两个女儿,再加上薛亭晚容貌生的妩媚,从小到大,只要她出现在集会上,一向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永嘉县主今日又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饰呢”
    “她哪次不是这般兴师动众的惹人注意”
    “据说永嘉县主一向奢侈,花钱如流水,今日一看,此言果真不虚”
    许飞琼看了眼薛亭晚,冲身侧的史清婉微微一笑,“县主生的可真美,只是衣食住行上略奢侈了些”
    “整日穿的这般珠光宝气,俗气至极。”
    史清婉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不由自主地又瞟了几眼薛亭晚鬓发间的九重鸾凤衔珠宝钗。
    那样圆润硕大的东珠,一颗要好几百金吧整整一串不知道要多少钱
    自家父亲一向教导她为人处世低调朴素,定然是不会同意她买这么金贵的首饰的。
    史清婉攥紧了手中的蜜桔,云淡风轻道,“这等俗物我是一概不喜的。”
    许飞琼低声道,“史大人家风简朴,姐姐久负才名,乃是我等贵女的楷模。惠景侯府一家子纨绔,纵然她永嘉生的有几分姿色,又如何能和姐姐比得”
    一旁素来看不惯薛亭晚的贵女接了话茬子道,“史姐姐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罢了,如何同日而语”
    ☆、第3章 打脸
    薛亭晚又不聋,听了这话,心里翻了个白眼儿,面上的笑却更加张扬肆意了三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穿金戴银,是我的自由,你素衣绒花,是你的自由,何必指指点点
    更何况,搞得好像她会把这些阴阳怪气儿的闲话放在心上一样
    史清婉的父亲史太傅乃是当朝一品大学士,官拜太子太保,自持诗书传家,家风及其迂腐,据说,史家女眷从会识字起,便要把女训、女则倒背如流。
    许飞琼的父亲乃是朝中二品大员,许飞琼性子怯懦,整日总爱跟在史清婉屁股后头。
    这几个出了名的烦人精,即使薛亭晚死过一回,也对她们记忆犹新。
    薛亭晚抿着朱唇冷笑了下,径直越过众人,朝上首走去,挑开珠帘,冲德平公主挤了挤眼。
    从刚刚薛亭晚进门,德平公主便眼前一亮。
    今日薛亭晚打扮的冶艳昳丽至极,偏偏玉容上一双杏眼明眸善睐,娇媚中揉了三分纯真。
    德平公主拉了她坐到锦榻上,急急忙忙的问,“你这口脂是哪家的衬的肌肤好白”
    “我皮肤本来就白。”薛亭晚不害臊的自夸了一句,如实道,“这是我自己按照古书上的方子做的桃花唇脂,你若喜欢,改日给你也做一盒便是”
    德平公主点了头,又拉着薛亭晚右臂惊叫道,“这是聚宝楼新制的臂钏”
    聚宝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它家的首饰样式新奇,用料金贵,随便一支簪子便能卖上好几百金,纵使如此,依旧是一簪难求。
    薛亭晚弯了唇角,笑意宴宴,“还是公主识货”
    德平公主颇为丧气,“嗨,当初我也叫人去抢这臂钏来着,可惜没抢到,后来叫尚宫局制了几个臂钏出来,也都没有合眼的。”
    薛亭晚见她这模样,当即伸手去褪臂钏,“你若是喜欢,只管拿去戴便是我首饰多的很,压根儿戴不完”
    那臂钏由三节和田玉构造而成,玉石连接之处用纯金镶嵌,臂钏上花纹繁复,还镶嵌了一圈红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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