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细心不定, 回来后一直来来回回于营帐内走,秋意见了也跟着担心。
“娘娘, 不会有事的,您坐下来吧。”秋意总得劝着些, 且往好的方向说,“殿下是稳重人,且这些日子来皇后太子母子关系明显比从前好多了,定会是好消息。”
唐细担忧道:“若真能那么容易和好的话, 那皇祖母在中间调和了二十年,不也没效果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秋意笑着说:“娘娘,您这是关心则乱了。太后娘娘虽有心调和,但在她老人家心中,不论是淑妃,亦或是皇后,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她老人家心不偏不倚。咱们皇后娘娘是性情孤傲之人,她知道太后只是想家和万事兴,而不是向着她,所以,她便不领太后的情。”
“但娘娘您却不一样,您为了皇后疏远淑妃,那在皇后心中,您就是她一个阵营的人。既是自己人,自就不一样了。”
唐细认真想着秋意的话,一时沉默,恍然后,倒是夸她:“你平时默不吭声的,讲起话来还真有些道理在。”
秋意可不敢担这个夸,忙说:“奴婢懂什么啊,奴婢都是胡言乱语的。”
主仆正说着话,太子回来了。秋意见状,忙退到了帐外去候着。唐细也起身,给太子行礼。
太子扶住她,顺势握着她手,拉着人到一旁床边坐下。
唐细见他面色不错,而且也没有在皇后那里呆太久,猜度着他们母子想来谈得不错,所以也就稍稍放心了些。不过,她还是要关心着问一问的。
“母后单独留了殿下,和殿下说了什么?”她眨眨眼,壮着胆子问。
太子侧首望着人,握住她手说:“母后和孤提了太子妃?母后说,孤和她的关系能够缓和,太子妃当居首功。”
唐细可不敢领这个功,她想的也很简单,只希望他们母子可以冰释前嫌就好。所以此刻,她心情也的确是好的。
“臣妾哪有什么功劳,还不是因为殿下自己心里有母后。若殿下心中没有母后这个母亲,任臣妾做再多的事儿,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太子却把人揽入怀中,唐细小鸟依人,开开心心缩靠在他怀里。她主动往他怀里挤了挤,太子感觉到了,垂眸望着人,倒把人搂得更紧一些了。
太子皇后把话说开了,如今母子感情自然更近了一步。皇后果然说到做到,如今待齐王和待太子都一样。见着面了,关心齐王一句,自然也会关心太子一句,端的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皇后没有刻意在淑妃面前炫她和太子的关系,不过,这里是猎场不是宫里,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淑妃想看不到都不行。淑妃是有什么话都往心里憋的主,即便她心里再恨一个人,但轻易也不会去论谁的长短。
可淑妃受得了这个委屈,淑妃身边的侍婢素霜却看不下去了。
只主仆二人在的时候,素霜难免要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太子殿下如今和皇后娘娘母子情深,娘娘您倒成了笑话。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殿下当年可是娘娘您一手带大的,您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倒被皇后捡了现成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淑妃面无表情,却反驳素霜的话,“毕竟人家是亲母子,本宫又算什么,本宫不过一个乳母而已。”
“本宫出身不好,娘家又无什么权势,自是比不得皇后娘娘。皇后背靠孟国公府,孟家掌军权数万,那可是铁砂掌硬拳头。本宫若是太子,自也会更亲皇后一些。”
淑妃平时在贴身宫婢素霜面前,也是从不会说半句皇后的不是。最多就是素霜看不过去,替她这个主子抱不平的时候,淑妃由着她说而已。可现在,一反常态,虽说还是没有说谁的坏话,但言词间却有暗讽之意。
素霜知道自己主子委屈,忙附和着说:“太子殿下如今岂是只是更亲近皇后一些,他如今都不来探望娘娘您了。这宫里的人个个是人精,太子有意疏远娘娘您,谁心里都瞧得明白。”
淑妃却说:“他疏远本宫,大家都看在眼里瞧得明白。本宫一手带大他,谁也不瞎,也都知道。本宫虽只是乳母出身,可如今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是皇后的女人,是他庶母,于他有抚育之恩。他待本宫不好,若想寻错,总也有寻得出来错的时候。”
“本宫虽不比皇后尊贵,可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淑妃眉目凌厉,看得素霜都傻眼了。
从前,只觉得主子温柔胆小,处处小心,不管待谁,都十分友善,对他们这些奴才,也从未说过半句众话,是再和善的一个了。可如今,素霜却觉得主子也是有脾气的,再温顺的猫,也有被逼急了咬人的时候。
这些日子,皇上日日都带着诸皇子勋贵们驰骋于丛林中,日日白天打猎晚上吃野味,好不痛快。淑妃那日一展骑术意欲勾起皇上一些回忆,虽说被皇后抢了风头,但总归还是有些效果的。
至少,呆在这里的几日,皇上也去她那里用了一顿饭。
淑妃是个很能把握住机会的人,皇上过来,她自然得说些什么。所以,饭间,淑妃倒是主动夸起那日皇后的风采来了。
“皇后娘娘骑术真好,臣妾从前竟然不晓得,那日倒是在皇后面前给皇上丢脸了。”淑妃十分不好意思。
皇上却显然没觉得她丢脸,反而安慰她说:“皇后骑术再好,那也不是朕教的。你就算比皇后逊色,可你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朕有自豪感。”
淑妃就笑说:“也就皇上您会安慰臣妾了。不过,皇上这样说,臣妾心中倒是高兴。皇上安慰臣妾,说明皇上心中有臣妾。”
皇上喝了点酒,侧头朝淑妃望来,醉眼迷离。
自那日坤宁宫发生尹修仪一事后,皇上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觉得对不起皇后,自疏远淑妃。可淑妃毕竟陪了他二十年,他也早习惯了她的温柔体贴,有些日子不见她,倒十分想念。
“朕心里自然有你。”皇上酒后吐真言,“有你,也有安儿。”
淑妃十分感动,自觉便朝皇上靠过去。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般,竟哭了出来,她努力挤出笑说:“皇上心里有臣妾便好,只要您心中有臣妾,便是臣妾受再大的委屈,也不委屈了。”
皇上却说:“皇后如今倒是变了,对你……似乎也好了许多。至于受委屈,有朕在,没人能让你委屈。”
提起皇后来,淑妃便顺势说:“这些日子臣妾见皇上日日带着臣子勋贵们出去游猎,臣妾想着,既然皇后娘娘有那般好的骑术,而臣妾和贵妃姐姐们也都会骑马,不如……皇上下次再去,带上臣妾几个?”
“你想去?”皇上诧异,但诧异中也透着些惊喜。
随驾的妃嫔中会骑射的不少,但毕竟是女人,便是他这个君王,都不曾想过带着他们几个嫔妃一道去狩猎。这个淑妃,看着柔弱娇小,胆子倒是挺大。
但这种大胆,皇上是喜欢的。
淑妃道:“臣妾想跟随皇上一起,亲眼看到皇上猎场上的英姿。”
皇上欣然应允:“你这个提议倒不错,既然来了,若不上阵杀‘敌’,倒是虚行一趟了。”但也没给肯定的承诺,只说,“待朕一会儿去与皇后商议一番,若皇上也答应,朕便应了。”
皇上从淑妃那里出来,直接去的皇后营帐。皇后知道皇上从哪里来,又听他说起这事儿来,自然知道是淑妃的提议。
皇后也不再是从前的皇后了,对淑妃,她还是敌意满满,但却不会如从前一样任性。既然知道皇上很喜欢淑妃的这个提议,她又何必扫皇上的兴致呢?
所以,皇后自然也是笑着应下的:“皇上雅兴好,臣妾自然是答应的。皇上知道臣妾的,皇上的这个提议,臣妾很是喜欢。”
后宫和睦,皇上少了许多烦恼,十分高兴。
翌日便安排起来,除了唐细这个太子妃和赵王妃没跟着一起去,连魏王妃齐王妃也都同行了。皇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四下搜寻一番,没看到赵王在,问淑妃:“安儿呢?安儿怎么没一起?”
淑妃此刻也是一身骑马装,十分利落的坐落在马背上,闻声回道:“赵王妃身子有些不适,安儿担心她,便一直陪着。安儿事先没向皇上请假,臣妾替他给皇上请罪。”
皇上却晃晃手:“安儿重情意,是个好孩子,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赵王赵王妃夫妻情深,乃是表率,该表扬。”这两句话,是看着皇后说的,似是说给皇后听的一样。
皇后点头,也夸赵王:“安儿是个不错的孩子,赵王妃是个有福之人。”
淑妃忙接皇后的话道:“赵王妃孝顺懂事,最是乖顺贴心,赵王能娶到她,是赵王的福气才对。”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皇上却明显很高兴,“哈哈”笑了两声后,扬鞭子率先打马走了。后面,一众人等都紧紧跟上。
皇上率着大部队走了,整个驻扎营倒显得冷清不少。唐细一个人呆着无聊,又听说赵王妃病了,便带着秋意秋凉两个去了赵王营帐。
唐细进去的时候,赵王妃正卧躺在床上,旁边赵王坐在床边陪着。
见人进来,赵王忙起身抱拳朝唐细这个皇嫂行礼:“见过皇嫂。”
唐细福了下身回了礼后,方说:“听说弟妹病了,我来瞧瞧她。”
赵王妃掀被子要起来行礼,唐细制止道:“没有外人在,你我又是平辈,无需这些礼数。你既病着,还是好好躺着养病才是。”
赵王妃朝赵王那里看去,但见赵王朝她点了头后,她这次没起来。
“多谢皇嫂。”
唐细坐去床边,关心问:“可是天冷起来你夜间贪凉冻着了?昨儿傍晚见到你还好好的,怎么一早就病了。”
赵王妃又朝赵王看去。
赵王替她回了话说:“昨儿吃了烤肉,回来喝了放凉了的水,半夜便闹肚子。已经请了太医来瞧过,也无大碍,好好休息着再吃点药就好了,皇嫂不必担心。”
唐细坐在床边,握住赵王妃手说:“倒是可惜了,你骑术不错的,若不是突然病着了,今儿一早可以跟着去打猎。”
赵王妃不敢觉得可惜,只能笑着说:“明年还有机会呢,这不,我还有皇嫂陪着。明年的时候,和皇嫂一起去。”
唐细自嘲说:“我才刚刚会坐上马背去,就算勤奋刻苦练一年,也未必能成。到时候,怕是你们都去了,单丢下我一个。”
赵王妃笑道:“怎么会,二皇兄定会带着皇嫂一起去的。”
唐细说:“我可不去连累他。”一早太子说要带着她一道去,让她与他共乘一匹马,唐细可不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和太子公然卿卿我我,太子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唐细只略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你好好歇着,我不打搅了。”她起身,看向赵王道,“赵王可得好好照顾王妃才是,就这两日就要回去了,弟妹身子不养好些,舟车劳顿的也伤人。”
赵王对唐细始终毕恭毕敬,唐细这个皇嫂下了命令,他自然称是。
唐细走后,赵王妃悄悄偷看赵王脸色。赵王也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而后坐去了一边,随手拿了本兵书翻看起来。
赵王妃咬了咬唇,自己默默躺了下去。
待到中午的时候,唐细正在用饭,却见秋意匆匆走进了营帐来。
“娘娘,皇上他们回来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听说出事,唐细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忙问:“是谁出了事儿?太子殿下可有事?”
秋意是特意探清楚了消息才来的:“是淑妃娘娘出了事,不过,太子好像也牵扯其中。”
第060章
唐细不关心淑妃是不是出了事, 一听说太子也牵扯其中, 就急了。
可秋意话只才说了一半, 还没说完呢。见主子急着要走,她忙拦住了人。
“娘娘先别着急, 奴婢话还没说完呢。”秋意道,“是淑妃的马在丛林中突然惊着了,眼瞧着就有危险, 是太子奋力追着淑妃的马跑, 这才救下了淑妃来。淑妃受了惊吓,其她妃嫔们也受了惊吓,皇上这才带着人打道回府的。”
“那这会子太子人在哪儿?”唐细追问。
秋意道:“太子殿下被皇上留下了,听说皇上训斥了太子。”
唐细听说太子挨训了, 本能替太子鸣不平,救了人也挨训斥, 皇上心可真是偏。但再沉下心来细细想,又觉得皇上训斥太子是对的。淑妃突然惊了马, 多危险啊,自有随行的御林军救人, 他一个储君跟着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一层,唐细又觉得事情不对。既然太子已经察觉到淑妃的野心, 也渐渐与她疏远了,又何必冒险去救淑妃?
难道,太子是故意冒这个险的吗?
“娘娘。”秋意见主子忽然也不说话了,也没反应了, 连着喊了几声,“娘娘您怎么了?”
唐细这才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个笑来,摇摇头:“没事。”
又关心了淑妃几句:“淑妃现在怎么样?”
秋意说:“受了惊吓,已经请了太医去看过,好像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就好。”说罢,唐细起身朝外面去,“本宫去看看。”
整个上午外面都十分冷清,眼下大部队回来了,外面忽然热闹了许多。唐细往淑妃的营帐去,却恰好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魏王妃齐王妃两个。
唐细笑着迎过去问:“淑妃娘娘怎么样了?我刚刚听说出了事,吓得不轻。你们还好吧?”
魏王妃笑容端贵,对唐细始终十分礼遇,闻声颔首:“多谢太子妃关心,我们倒还好的。”
齐王妃问:“皇嫂是要进去探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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