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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启勋仍然执拗地扯着魏之耀的衣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魏总管,我不会让您白帮忙的,我更不会让总督大人白费力气的!”
    说完,金启勋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胡乱塞进了魏之耀手里,“总督大人生着卑职的气,不愿再见卑职。只能求您美言几句,美言几句就可,稍后卑职还有大礼奉上!”
    魏之耀稍浅的眉毛轻轻动了动,两张银票在指尖一划而过,“也罢,不过金大人,我家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小人可不敢保证什么。另外,就算我家老爷应承了,你这罪过,怕也逃不脱啊。”
    金启勋出了一头的冷汗,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好歹,好歹求总督大人,保卑职一条命。”
    京城
    傍晚时分,天空已有些昏暗,养心殿内还未掌灯,四处都静悄悄的。
    苏伟一路从后殿进了前殿,除了外面巡守的侍卫,殿内竟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看到。
    “这人都跑哪儿去了?不是说皇上没出养心殿吗?”
    苏大公公一路嘟嘟囔囔的,小心地掀了东暖阁的帘子。
    暗沉沉的暖阁里竟真的有人,被奏章堆满的书案后头,一人斜靠着背椅,似乎睡得很熟。
    “怎么就这么睡了?张保、张起麟都死哪去了?”
    苏伟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从榻上拿了毛毯,走到了书案前。
    毛毯落在熟睡的人身上,紧皱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一根手指压在了那隆起的眉头上,几乎不用睁眼,雍正爷就知道这胆大包天的是谁。
    “天天皱眉,小心回头皱出一脸褶子……”
    “皱出褶子又怎样?反正也没人看。”
    睡着的人睁开了眼,将身前的人拉到怀里,“怎么?终于舍得来瞧瞧你家爷了?”
    “干嘛说的可怜兮兮的……”
    被人揽进怀里,坐到腿上,苏大公公还有些别扭。
    “这殿里怎么没有人啊?张保他们呢?”
    “朕让他们都出去了,人多总烦得很,想清静些……”
    这话里间透着藏也藏不住的疲惫,纵使苏伟心里还有千般思绪,这时候也盖不过那层层叠叠的心疼了。
    眼见着天黑下来了,张起麟壮着胆子,在心里鄙视了借口‘敬事房有事’就一去不回的张保一万遍,自己端着烛台进了殿门。
    东暖阁的帘子还密密实实地遮着,张起麟抖着手去掀,生怕再听到下午时的雷霆万钧,连眼睛都没敢完全睁开,却不想帘子开了道缝,里面却不只君王一人。
    “诶哟!”
    张起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忙往后退了退,又把帘子重新挡好。
    殿外已日落西沉,殿内只捧着一盏烛台的张公公,却满脸阳光灿烂。
    “这下好了,终于又有好日子过了……”
    二月中
    搬出去还不到半月的苏公公又不声不响地回了养心殿。
    终日冷若冰霜的雍正爷,也总算有了笑模样。
    不过,朝臣们并没被这初春化雪的温暖顾及到,会考府初一成立,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核查各部亏空,首屈一指的就是户部。
    八百多万两的亏空,因何而亏,亏于何处。无论是正在户部任职的,还是已经调离,甚或告老还乡的,只要在任期间涉及欠银,一个都跑不了。
    “朕可以不要他们的命,也可以不治他们的罪。但是,想保住自己的平安日子,当初从手里流出去多少,如今就得给朕补回来多少。”
    “臣弟明白了。”
    养心殿里,雍正爷难得好心情地给一盆矮松剪枝桠,怡亲王就侯在他身侧。
    “臣弟刚刚进门时,见苏公公正往后面去,果然这几日皇兄心情好多了。”
    雍正爷嘴角微弯,没有说话。
    “那,苏公公不纠结胤禵的事了?”
    雍正爷手上的动作一停,片刻后,将剪刀放到了一旁。
    “他没再跟朕提过,但不代表他放弃了。无论何时,朕要想处置胤禵,他肯定还是会想法子阻止的。”
    怡亲王笑了一下,态度倒很和缓,“以前不觉得,如今臣弟倒有些佩服苏公公了。”
    “你还佩服他?”
    雍正爷转过身,在殿里缓缓踱起步子,“他那倔脾气,满脑子的古怪想法,有一个就够朕头疼的了。”
    怡亲王笑而不答,转而道,“臣弟听说,年羹尧此前,一直在上奏弹劾直隶巡抚赵之垣?”
    “是啊,年羹尧称赵之垣庸劣纨绔,不堪为直隶重任。前不久他上折,举荐直隶守道李维钧。”
    “这个赵之垣政绩平庸,却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怡亲王略略转头,瞄了一眼雍正爷的神情,语间又顿了顿,“不过,直隶地处京畿,至关重要,巡抚也合该为有才之士。”
    雍正爷背过双手,停下脚步,“李维钧是皇考三十五年贡生出身,也历任多地官职了,你闲暇也可多接触接触。”
    怡亲王眉心微动,片刻后,点了点头,“臣弟记下了。”
    二月二十,廉亲王府
    九阿哥进府时就觉得今日他八哥府上,气氛与往常不同。
    来迎他的太监荣平不得不小声地告诉他道,“皇上日前下旨,各王府可接生母太妃回府奉养。咱们王爷虽说生母已逝,但早年是养在惠太妃名下的,所以……”
    九阿哥有些吃惊,“八哥把惠太妃接到府上来了?”
    “也不能说接吧,”荣平叹了口气,“皇上的旨意,咱们王爷也不能不听从啊。这不,宫里送来了人,福晋才让人收拾了后院的福安堂。”
    “他这是故意恶心人呢,”九阿哥愤愤地唾了一声,跟着荣平往书房而去。
    书房里,八阿哥倒还安稳,书桌上摆满了工部和理藩院送来的文书。
    看起来,廉亲王是真的颇受皇上重用,就是回了府邸,也是片刻不得闲适。
    “八哥,你还给他处理这些做什么?”
    九阿哥一看就来气了,上去想夺笔,八阿哥扬手躲开,冲九阿哥一笑,“我要是不做,就正中人家下怀了。新帝登基,要的是兄友弟恭。他现在出手对付我,是出师无名。可若我这个廉亲王,疏职怠政,那可就是现成的罪过了。”
    “他要想找咱们的罪过,哪里挑不出来?”九阿哥叹了口气,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左了他是皇上,指鹿为马,鸡蛋里挑骨头就是了。”
    “皇上也不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八阿哥嘴角微翘,“他刚登基这两个月,看似大刀阔斧,可其实也处处掣肘。你看他如何频繁调换各地官吏就知道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班子想彻底立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是咱们的机会啊,”九阿哥往前探了探身子,“前有会考府,后有频频的官吏调动,眼下满朝大臣可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啊。新帝这个皇位本就来的蹊跷,要真犯了众怒,咱们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八阿哥手里的笔停了停,抬起头道,“四川有消息传回来了?”
    “八哥当真聪明,”九阿哥一笑,“你还别说,老十四虽然没如咱们所愿,但出了一趟青海也没白出。他在四川,与年羹尧的人有了冲突。”
    “胤禵擅离职守的事儿,就是年羹尧上报的,他们有冲突也不奇怪。”
    “八哥错了,他们二人冲突,可不是为了擅离职守的事儿……”
    九阿哥将合阳盐枭案和胤禵带走范光宗的事儿,细细说给了八阿哥。
    “虽说,冒领军功的事儿在地方不算少见,但这八百多条人命要是摆在了明面上,那也是耸人听闻啊。”
    九阿哥说的很得意,“咱们那位四哥刚刚登基,遇上这种事儿,会善罢甘休吗?一旦他与年羹尧有了龃龉,那就等于自断一臂。到时,朝廷对西南兵权的控制不足,咱们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年羹尧吗?”
    八阿哥仰头靠到椅背上,沉默了良久,缓缓吐出口气,“也好,我也想看看,这坐上皇位的人,到底会不会变。”
    第509章 隆科多
    雍正元年
    二月二十三
    四川总督年羹尧再次快马送奏章入京, 这次是公然弹劾抚远大将军胤禵, 直言大将军擅离职守,疏忽渎职,西藏未平,军事一日三变, 大将军如此, 实不宜再掌兵权。
    朝上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很多朝臣附和年羹尧的说法,请求皇上下旨召回十四阿哥,治他贻误军情之罪。
    出乎意料的,雍正爷在朝上很沉默, 并未立刻下旨。
    午后, 养心殿
    怡亲王拿着年羹尧那封奏章,眉头深深锁起, “年羹尧已经上报过一次胤禵擅自离营的事了, 皇兄既然没处置, 他缘何又上奏弹劾?如今西藏军报, 形势良好, 拉萨已经在咱们控制之下, 延信也不日就要到达了。依年羹尧的心思,他应该知道置身事外的道理。”
    雍正爷负手立在窗边,眼看要三月的京城, 天气已大为转暖。
    “无论年羹尧是什么心思, 边关不能乱。”
    怡亲王微微抬头, 觑着皇兄的半边脸庞,片刻后低下头,道了声“是……”
    从养心殿出来,怡亲王正碰上赶来面圣的兵部尚书逊柱。
    逊柱是一直很支持新帝的老臣之一,雍正爷对他也十分器重。
    “怡亲王。”
    “尚书大人。”
    两人见过礼,胤祥对这位老大人还是很尊重的,“大人此来是为了年羹尧弹劾大将军一事吧?”
    “是,”逊柱也直言不讳,“无论何种原因,身为一军统帅,擅离职守都是大错。但此时,西藏未平,青海也是暗潮涌动,大将军自带兵以来,沉稳果断,深得君心。老臣私下以为,年羹尧这份奏章,不得不多加考量。”
    “本王与尚书大人是同一想法,皇兄也暂未有处置大将军的意思。不过……”
    怡亲王顿了顿,“皇兄看重年羹尧,只怕日后会更加委以重任。”
    逊柱眉心微皱,思量片刻后,叹了口气,“皇上有所思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个年羹尧,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京城,大栅栏
    最近听说大栅栏后头新开了一家酒楼,楼里都是西洋玩意儿,请来的歌妓唱的都是西洋曲儿,京里富豪乡绅各个趋之若鹜。
    可这酒楼却不是谁都能进的,得先得了帖子,才能进去享受一番。
    苏大财东的帖子收的倒是很快,酒楼刚开张不到半月,就有人恭恭敬敬地送到吉盛堂了。
    “今儿闲着无聊,师父也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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