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在叶怀瑾逐渐危险起来的眼神中咽回了肚子里,然后道:“虽说此毒可解,但是恐怕表小姐要遭好一番罪了。”
叶怀瑾蹙眉。
“毒性已经发作,压制是不能够了,而且先前……”朔月犹豫着看了眼床榻上躺着的许宁妤,又心虚的看了看叶怀瑾,有些头痛。
看透了还不能说,这要让他怎么解?!
啊?!
进行一半了才想起来让他来收尾,太过分了吧!
不过叶怀瑾的视线有些不善,他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仍是怂的不敢发作,于是道——
“表姑娘的毒已经解了一半却被迫停止,对身体的伤害还是很大的。相思锁已经侵入表小姐的血脉之中,虽说人暂时昏迷着,但这样下去只怕毒性会从内发作,用冰水压制也只能暂时降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他看着叶怀瑾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干脆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似的一股脑把话全说了:“其实少主也不一定非得献身不可,您用别的方式解决也是可以的!”
说完之后,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清平指挥着人将木桶抬进来的时候,感受着屋里的气氛,突然觉得竟比桶里的冰水还要冷上几分。
满满一桶冰水放在里屋正中,水面溢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屋子里三个人都没动作,也不说话,安静的诡异。
叶怀瑾不说话,清平也不敢动。
朔月悄悄吐了口气,绕着木桶转了一圈,看着床上躺着的许宁妤跃跃欲试:“唔……我来还是您来?”
叶怀瑾铁青着一张脸,半晌没有吭声。
朔月余光扫了他一眼,大着胆子掀开了许宁妤身上的被子。
只听身后一声压抑着的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是朔月从没听过的语气。
“你们都……出去!”
第三十九章
许宁妤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风寒了。
难道太后送来的药还有这么个后遗症?
她惊悚的听清平跟她讲她又睡了几天,掰着指头细细一算自八月底从汇城回京她硬是生生睡了大半个月。
头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涨的难受,她接过从清平手里要过来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眼睛浮肿脸大如斗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里面的人就是自己。
她有些欲哭无泪,嘟囔着浓重的鼻音要哭不哭的问清平:“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床出一下我这小小的清漪院?”
清平用被子将她整个人围的严严实实,顺手又塞进被里一个暖烘烘的手炉,轻声哄她:“把小大夫开的这些药喝完就好啦,而且过几日您还要进宫去赴赏菊宴呢!”
“小大夫?”许宁妤好奇的眨了眨眼。
“您之前发热就是小大夫看的,世子带来的大夫。”清平想了想,形容了一下:“就高高瘦瘦的,一笑起来就叫人觉着凉飕飕的,看着好像与世子还挺熟的。”
朔月?
他竟然还是个大夫?
……
她将这事儿暂且搁下,又问清平:“世子哥哥今天有来过吗?”
“唔……没有。”
许宁妤撇了撇嘴,这人也不知道又怎么了,只听说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还知道每日过来一回,自己醒了又见不着人了。
她又有些气自己,明明也不是多娇贵的身体,怎么就先是受伤,再是发热,又是风寒的?
……
又将养了几日,期间很是赶巧,每次她睡下了叶怀瑾就来了,导致每次都是第二天一早从清平口中知道世子哥哥其实还是每天都有来看她的。
怎么的?她还应该很高兴咯?
这天她特意像往常一样早早的闭了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叶怀瑾来。
左等右等,等得她真的有些熬不住了,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她觉着屋子里有脚步走动的动静,也不知道都这个时间了清平还在干些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能感觉的到有人在床边站定,她想睁开眼,只不过尝试了一下,眼皮太重始终没有成功。
叶怀瑾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弯好看的弧度。
别人养病都是越养越瘦,这人倒好,脸上愈见丰腴。
他伸出手捏了捏睡梦中少女的脸,软软的,嫩嫩的。像是刚出锅的剥了壳的鸡蛋,带着些暖热的温度,十分舒服。
许宁妤被他捏的忍不住睡梦中皱起了眉,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抱住他的手臂。
叶怀瑾身体僵住,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而罪魁祸首却只是将他的手垫在自己脸旁,又沉沉睡了过去。
他忽然忍不住哑然失笑。
“小妤儿。”他轻轻的唤她,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听——
“你不是总想知道,那日我与太后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描画着她的轮廓,眉眼柔和:“近来,我也细想了想——原本那天跟太后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没当真。不过现在,我竟然也开始有些期待起来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之后将手轻轻地从许宁妤的手臂里抽出,临走前特地碾灭了烛台上的光亮。
内室归于幽暗的瞬间,床榻上原本熟睡的许宁妤颤了颤眼睫悄悄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她眼神清明,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方才叶怀瑾那一番话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在她昏迷的这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不过不管怎么说,朔月开的药果然有用。
至少赶在赏菊宴前许宁妤面上已经不见了丝毫病容。
皇后十分贴心的派了人来给她送参加宫宴穿的衣服,妆花缎面的锦绣衣袍华贵大气,图案是活泼朝气的花草虫鱼。病了月余的许宁妤抱着宫里赏赐下来的新衣裳美滋滋的笑倒在了床上。
赏菊宴的当天,宫里竟还特意派了车驾来定国公府接人,许宁妤这还是第一次独自进宫,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不过,今日她身上这身衣服端庄华贵,倒也硬生生将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加重了几分。
她端着一脸的端庄严肃在小宫人的服侍下爬上了马车。
秋日的天气平添了几分冷意。一阵凉风吹来,马车上的纱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眼角余光里,一点墨色在纱帘翻飞之间时隐时现,许宁妤忙抓住在风中恣意的车帘朝外头看,然后瞪大了眼……
“世子哥哥!”
叶怀瑾的马刚好被宫里派来接她的车驾挡到,若不是风吹纱帘她还真不一定能瞧得见。她原本还以为此次两人不能一同进宫呢,这样倒是蛮好。
她兴奋的同叶怀瑾招手。
叶怀瑾眼神微动,轻夹马腹慢慢踱到车前。
许宁妤还是头一回见他穿朝服的样子,少了几分清润风雅多了几分气宇轩昂。黑色朝服的映衬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白皙如玉,鼻梁高挺、凤眼微挑,微抿着的唇在端详着车内的少女时终于有了少许弧度。他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全梳了上去,束在一只镶嵌着黑曜石的华美白玉冠里,整个人的气质说不出的冷淡疏离。
他将许宁妤上下打量了一遭,狭长的凤目里头含了几分笑意:“小妤儿这么一装扮,倒也有几分名门淑媛的感觉了。”
许宁妤被他的笑晃了眼,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他说的那番话,以及微凉的指尖在脸上慢慢划过的感觉,脸颊微微发烫,透出几分娇羞。
叶怀瑾一怔。
恰好马车开动。
车与马错开的那一瞬间,许宁妤有些羞恼的双手覆面捂住了脸。
她刚刚……她刚刚在想些什么?!
马车一路畅行,叶怀瑾骑马远远跟着始终错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倒是让许宁妤长舒了口气,不然若是还像刚刚那个样子,她真的不知道要再怎么开口才好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烫金帖。
——赏菊宴……先前养伤的时候花未好像提过这么回事,当时世子哥哥给自己送帖的时候她还没想到。
眼下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为了能让她这个无关人士参加这么个宴会,受了伤还忙赶着给自己送药生怕宴会开办的时候自己还卧病在床……
但是这次宴会明明应该是花未的重头戏才对……
而且,皇后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只是单纯的为了迎接月祗国使者么?
她想的头痛,心底隐隐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额角也跳得厉害,这会儿真是连收到新衣服的好心情也消磨殆尽了。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马车换了步撵抬着她往皇后的永和宫去。宴会开始之前,所有的勋贵女眷都会先在皇后那里等着,到陛下传唤,再一同前往露华苑。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踏入永和宫的宫门,迎面就碰上了同样盛装华服的花未。
许宁妤垂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有些后悔,眼角跳的越来越厉害,她基本已经确定今天这场菊宴,是一场阴谋无疑了。
“表姑娘。”花未丝毫不介意与她撞衫,主动迎了上来,亲热的抓住了她的手。
许宁妤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她将视线落在紧扣着自己的手上,从胸腔里涌出一声轻呵:“花未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以前皇后去颖和宫里的时候,时常跟太后夸赞,说定国公府的表小姐是个心善又美的妙人。以前我还没好好观察过,现在一看,倒的确如此。”
“所以呢?”
许宁妤心里不悦,眉头紧锁。
花未的手仍在她手背上紧扣着,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许宁妤袖口的花纹,一边说一边拨开她的衣袖露出小半截藕似的玉臂,眼里隐隐有几分得意:“所以……我若是将——”
她的视线落在许宁妤手臂上的一点殷红,眼睛里闪出一瞬间的错愕,她见鬼了一般盯住许宁妤平静的脸,有些慌乱:“怎、怎么可能?!”
许宁妤厌恶的一把拂落花未扣着自己的手,拧着眉将袖子放下,语气不快:“你是有病么?!”
“不、不可能的。”花未瞪视着她,口中念念有词:“相思锁……无药可解,只能……只能……才可以恢复正常,你怎么会、怎么会……”
许宁妤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当她受了什么刺激,打算越过她直接往里走,只是还未迈出一步又被花未抓住。
“你……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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