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姬衍的圣旨确确实实下了。
世子哥哥竟就这样默认了。
外公也被人支开了……
花未还好好的呆在宫里。
所有的人都在算计她一个,她竟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孤女何至于叫他们如此,她想清楚了世子哥哥为何当时那么敷衍了。
她是发愁也没有用,却从来不曾想过他压根就没打算要为她发愁。
想必那日的表白也不过是她误会了什么。
也罢,反正她欠他的。
心里酸涩至极,她却不想再流一滴眼泪了,她看了看自己掌心,在眼睛里的涩意浓郁的包裹不住时,仰起头,将手盖了上去……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将军在她怀里喵呜喵呜的声声叫唤着,小身子轻轻地拱到了她肩颈之间,细弱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侧,然后下巴处一阵温热的触感。
将军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她的下巴,还未长成的小奶喵舌面上的倒刺温温软软,一面舔一面叫唤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
九月下旬,月祗国使臣一行回返。
在经过定国公府时,一顶毫不起眼的轿撵从定国公府后门抬了出来汇入月祗国使臣一行中间。
队伍一行百十来人,虽然人数不多但看得出来队伍之中的月祗国人个个训练有素,绝非等闲。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闾丘元亲自挑选出来的精卫,危难之际每个人都能以一挡十。
慢慢的原本混在最后排的轿撵被拱卫到了前面,闾丘元骑着马放慢了速度等着轿撵靠近……
男人粗犷的嗓音从轿撵外震到耳朵里,许宁妤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
“赏菊宴上看夫人神情对我闾丘元好似有诸多不满,怎么转眼的功夫又同意了呢?”
姬衍的圣旨无宣,听闾丘元的话貌似也并没有非要她来做这个“礼物”不可的意思,许宁妤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如果我没记错,当日的宴席之上,我应该没有说过任何对王爷不满的话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闾丘元笑的爽朗,“你是没说,不过眼神里可是都写满了。”
他盯着轿子上忽闪着的轿帘若有所思:“你们大梁有什么好的,一个外使到访的宫宴都能任由小人狂蹿,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所有人倒像是瞎了一般。”
这么明显,外人都看出来了吗?
“是那个穿着玄色绣服的女人吧?”
许宁妤:“……”
“看来本王猜对了。”
他道:“夫人就放心吧,虽说闾丘王府之中女眷众多,可本王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之人,在我月祗的国土上若是有人要在我闾丘元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那下场只有一个……”
这话许宁妤是信的,她可记得坊间传闻月祗国闾丘王爷因为府内王妃嫉恨一个怀了身孕的姬妾,一碗汤药送这位姬妾落胎最终被闾丘元知道杖毙了的事情。
正妻都敢如此对待,更何况是犯了错的其他人。
许宁妤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
一行人脚程不慢,当日就出了京都沿着官道入了瀛州地界,准备一直北上过闻狭关经沣都直达瓮城。
许宁妤简直是佩服闾丘元的勇气。
闻狭关作为大梁辖内第一关一向有鬼门关的称号,却不仅仅是因为闻狭关左右两侧均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除却地势险峻关隘狭窄之外还因其独有的地势导致闻狭关常年肆虐的狂风,走这条道的一向都是亡命之徒,不过从这里经沣都可直达瓮城。
第四十四章
越往北行天气也愈发寒冷,相比京都秋时的凉风习习,闻狭关外的风劲打在脸上可谓刀割一般。他们队伍一行在闻狭关外稍做休整,准备正午十分风力最小之时一鼓作气往关外冲。
轿撵已经被他们放弃了,毕竟在狭窄的关隘处前行风力稍大一些一个不稳就极有可能连人带轿子一股脑的跌落万丈悬崖。
而马,许宁妤能骑却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一连坐了数日的轿撵多走走也是没什么所谓的。
正想着,突然一个水囊举在自己脸前。
闾丘元一掀袍摆往她边上一坐,一双如鹰一般犀利的双眼又重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许宁妤接过水囊毫不介怀的仰头大灌了一口,视线越过前方众人落到关口处光秃秃的石崖之上。
她胡乱抹了把下巴,道:“王爷怎么会想着要走这条路呢?”
闾丘元哈哈大笑:“你们大梁人习惯了安稳顺遂,但在我们月祗人眼里,未知才是最迷人的。偶尔走走不一样的路可是能看到更多,甚至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景色!”
骗鬼啊……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来走这鬼门关。要不是她有圣旨在手还真觉着他们选的这条路倒更像是绑了自己令人出其不意的选择。
“王爷,风小了!”打头的亲卫高喊了一声。
闾丘元闻言大喜,忙收了水袋站起身,他张开五指高高举起手臂在空气中感受了一番风力。
“出发!”
他打了个呼哨拉过旁边马缰一个利落翻身上了马背。
前前后后百十来人都兴奋不已。
闾丘元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看着马下少女泛着水光的潋滟唇色忍不住喉头一滚。
下一刻许宁妤只觉脚底一轻整个人就被闾丘元大臂一挥夹带上了马背……
“回家了!驾!”他猛地一夹马腹,带了许宁妤一马当先就往闻狭关口冲过去,身后的亲卫们见这一幕都兴奋的打起了口哨在身后疯狂起哄。
瞬间马蹄声、乱糟糟的人声还有闻狭关独有的肆虐风声齐聚。
凛冽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划在脸上,许宁妤甚至来不及一声惊呼整个人已经被闾丘元圈在了怀里,这是打京都出来这么久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一个雄性该有的对待自己女人的姿态。
许宁妤已经吓懵了。
倒不是因为旁的。先前她虽与他们一路,但是闾丘元与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导致她都几乎要忘了她跟着这群人原本是因为什么。
现在闾丘元的动作倒是提醒了她,难不成她还真的要给这位几乎能当她爹的男人在偌大的王爷府里当个一个小小的姬妾,然后浑浑噩噩的过完她的这一辈子?
……
那倒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么想着,连带着跟闾丘元共乘一骑都觉得浑身拧巴。
“哈哈哈哈,夫人可是害怕了?”耳边肆虐的狂风贴着脸往后刮,左右两侧都是深不可测的悬崖,马儿在闻狭关窄至尺间的矮道上疾驰,沙尘四扬,时不时就有窄道上被马蹄踩碎裂的石块儿往崖下坠落。闾丘元觉着这小姑娘大概是被吓傻了。
……
与此同时——
京都,皇宫,万乾殿。
姬衍一把推乱了桌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他整个身子懒懒的往后一仰,眼风斜向一旁静立着的李清。
“很生气?”
姬衍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清目不斜视:“奴才不敢。”
姬衍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绕到李清身前。
十六岁的少年帝王今年才堪堪开始抽开了身似的拔高了往上长,而常年累月习惯了微躬着身的李清抬眼则恰好与少年邪魅的眉眼平齐。
他飞快的垂了眼角,几不可见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姬衍忽然抬手按住了李清的肩,少年虽看似清瘦,一双臂力却大的惊人,李清被他按得一个趔趄坐到了书案之后的龙椅之上。
李清:“……”
震惊其实也只有一瞬,这么多年两个人彼此是什么性格什么底细相互之间早就一清二楚,陛下要想把他怎么样还不是易如反掌?也不必多此一举。
因此李清十分从容的在龙椅上坐着然后侧仰头去看姬衍。
姬衍道:“咱们两个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偶尔朕也想过要大发慈悲一回的。”
李清嘴角微抽了抽。
他继续道:“表小姐人很不错,咱们跟母后的恩怨没必要殃及他人。”
“那陛下何必多此一举不直接在赏菊宴上戳穿花未,然后让太后娘娘问罪?”
姬衍猛然回神,被李清的问题逼得挑了挑眉,之后道:“若是戳穿了,母后顶多也就有些难堪,但是要是得知亲生女儿阴差阳错嫁去了月祗、还是做妾……”
李清眼底的阴郁刚要有散开的迹象,转而又想到原天命司绝杀使出宫前领取的新命令。
姬衍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不过却是不打算再继续往下说了:“闾丘元这个老东西竟然能想到走闻狭关,倒是让朕没有想到……”
他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问李清,“燕统领一行可还赶得上?”
李清知他这个样子便是从当年的小小少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份立场,于是不动声色起身重新拱立一旁:“闾丘元一行五日前从京都一路北上,经瀛州准备过闻狭关到了沣都直达瓮城,前几日下了几场大雨,这种天气过闻狭关不太现实。算了算燕统领出宫的时日若是渡黎水绕道辽城从沣都包过去的话应该在闾丘元出关之时恰好能够赶上。”
姬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他可是给表兄安排了一个大大的惊喜等他,关键时刻容不得出什么差错。
……
窄长窄长的闻狭关道似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被肆虐的寒风吹得脸颊刺痛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的许宁妤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欣赏”闻狭关沿途的风景。
不得不说虽然之前一直质疑闾丘元原本那一套‘未知才是最迷人’的胡诌言论,但是从闻狭关道上看脚下的景色确实是恢弘磅礴、犹如身处云端,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许多。
再往前百十丈,就是闻狭关的关口尽头,出了闻狭关就到了沣都地界,等到了沣都稍作休整,不出两日就能赶到瓮城。
看得出来出门月余的月祗一行都归心似箭,抽在马屁股上的鞭子都带了些许急切的意味……
只是大家的面上的急迫跟愉悦都没有持续太久。
一枚挟裹着凛冽风劲的玄铁箭矢擦着许宁妤的脸颊堪堪飞过,飞驰在寒风中的箭气带起来的劲风在她脸上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鲜血瞬时飞渐而出,在空气里盛开出一抹血色小花。
之后只听一声尖厉的马儿嘶鸣,狭窄的关道上先前还跟前后笑侃着的壮硕大汉连人带马坠下了悬崖。
队伍当中一时开始混乱,但是这样的窄道最怕的就是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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