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的头发如丝绸般顺滑,伍再奇忙了半天,才勉强扎上个马尾,他挫败地说:“不行,你头发太滑,今天将就这样吧,明天早上你让我再练练。”
云妮拿出一把小镜看了一下,安慰他说:“挺好的,比我第一次扎辫子好多了。”
“好了,咱们下去吧。”伍再奇收起梳子,伸手拉了一把云妮,身穿短袖的左胳膊因为用了力,肌肉登时突出隆起形成一个个小硬疙瘩,古铜色的肌肤锃光滑亮。
云妮看着这一条充满形体线条美的胳膊,又看了一眼自己如凝脂般雪白滑腻的手,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截然不同却奇异的协调美观,她微微歪着头,一阵微风吹拂她刚扎好的马尾,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眼中的笑意:
“再奇哥,你要是再黑一点,过年的时候,你爷爷可认不出你了。”
“没事,”伍再奇漫不经心地帮好别好刘海:“又不是小女孩,要那么白干什么?你没看到你们学校的覃老师?他的外号就叫小白脸。”
两人举步欲行,这时,大门紧闭的磨青塔“吚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伍再奇和云妮定睛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
小沙弥圆头大耳,眼神清澈明朗,他老成持重地走到伍再奇和云妮面前,施了一个礼:“阿弥陀佛,我是磨山寺的和尚,我的法名叫明尘,两位施主好。”
嘹亮的童音尤为清脆,然后抬起头对着两个人一笑,眼睛眯成两瓣月牙:“我家师父有请两位施主进塔一叙。”
云妮看着这萌萌的小明尘,不禁然又想起自家的小狗蛋,她微微一笑:“小师父,什么叫一叙呀?”
小和尚硬装做老成的表情有些龟裂:“就是进去磨青塔讲讲话的意思。”
“哦,讲讲话呀?有没有茶喝呢?我正好口渴了哟。”云妮逗小孩很是拿手。
小沙弥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师父最是有茶叶,他每天做完功课就喝茶。”
“还请小师父前方引路。”伍再奇望了一眼前面悬崖边上那座九层的高塔,决定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愈靠近磨青塔,愈能感受佛塔的庄严肃穆,站在塔底,云妮不自觉抬起头往上看,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悠远的钟声,在磨青塔上方的霭霭轻烟中来回飘荡,旁边的小沙弥又弯腰就施了一个礼:
“女施主,这是座方形密檐式砖塔,九层塔高,共三十六米,始建于唐代……”
“建在这么危险的悬崖边上,难道不怕它塌陷?”云妮没等他说完,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小沙弥可能没少听到类似的质疑,他一咧嘴,露出了一个缺了门牙的微笑:
“当初建塔的时候,是请了地质专家勘探过的,这个地点也经过反复推敲才定下来,据说只怕是塔风化了,悬崖都不会塌陷下去。”
云妮半信半疑地上下左右张望,那边厢明尘已经躬身道了一声:“两位施主请进,我还要做功课,就不奉陪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流云禅师
第一百一十三章流云禅师
塔门大张,伍再奇牵着云妮,两人缓步往里走。
前世伍再奇曾经游览过此塔,对这座塔的结构并不陌生,它的塔心中空,设有楼梯,让游人能登高远眺,但高处只能上到第七层。
这座塔的第一层塔基特别大,而第一层往上的每一层都比较矮小,各层的塔檐都紧密重叠起来。
伍再奇牵着云妮把塔基都逛了一圈,没发现有老和尚,两人也不在意,权当游塔来了。
他们拾梯而上,很快来到了第七层塔刹,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背对着他们,正在向外远眺。
伍再奇剑眉一挑:“大和尚,你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待客之道哟。”
那和尚转过个身来,双手合什,行礼如仪:“贫僧流云,乃是现任主持明悟的师父,见过两位施主。”
“明悟大师都五十多岁的样子了,你这四十多岁的人,居然还是他的师父?”云妮诧异地问道。
“老纳己经虚渡七十春秋了,女施主。”
云妮“哦”了一声:“你太阳穴向外凸起,肌肤平滑,双目湛然有神,修的可是内家功法?怪不得驻颜有术。”
流云骇然:“两位龙章凤资,目光如炬,果然不是常人,老纳失礼了。”
云妮淡淡一笑:“大师过奖了,我们其实也就是来游塔的过客,能见一面,己属大有机缘,今日别后,天各一方,些许小事,无须放在心上。”
流云更是惊讶,又深施一礼:“女施主小小年纪慧根极深,有大智慧,可入我佛门深研佛学,他日必有大成。”
伍再奇一听,顿时双眼含怒:“老和尚太没道理,我一个好好的妹妹,游览一趟佛塔,还得去当个比丘尼,你这一把年纪了,岂不知:天下之大,无处不含佛理,有慧根者处处都是佛。”
“阿弥陀佛,老纳受教了。”流云持珠链的左手快速地转动着佛珠:
“有慧根者处处是佛理,无处不是清静佛心所现,有慧根者,能看破一切虚妄表像,直入根本,则一切无不为其所用,无我执,无法执,自在无碍。”
伍再奇看着流云被自己话忽悠之后一副豁然贯通的模样,他又正色道:
“你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你还是细细思量思量怎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这方古刹,渡过这十年,磨山寺自有大造化。”
——跟我斗机锋?在后世那么发达的信息大轰炸过来的人,还比不上你一个关在这小塔的老和尚,伍再奇心里有个小人在叉腰大笑。
“难道师父说的是真的?”流云的脸上出现了困惑:
“十二年前,我师父圆寂前,曾对我说过,他在那一刹间,开了天眼,若是有一男一女在此塔对我说什么十年之类的话,便让我听从此人的吩咐,他一生未曾有妄言,但这句话,我却以为他是病糊涂了,阿弥陀佛,原来是我修为不够,领悟不了天机,明天起我便到崖下结庐三年,自省其身。”
且不提流云心中的惊叹,伍再奇也是惊惧莫名,他打了个哈哈:“巧合,巧合,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而已,那个大和尚,我兄妹俩还有事,就此告别了。”
伍再奇拉着云妮的手,急匆匆地打算下塔,这时流云又慢腾腾地自言自语:“师父还让我把我们炎火门的内功心法给他们,要不要给呢?”
被伍再奇拉着的云妮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什么是炎火门?”
“就是传说中的五行大派之一炎火门。”
云妮心中一动:“金木水火土?五行大派?”
“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见识不凡,现在能知道这些门派的人不多了,建国以来,各种门派逐渐消失,五大派也渐渐没落,就老纳所知灵木宗和风沙道都没剩几个人了,我的师父虽然是佛门中人,可是他出家前是炎火门唯一的继承人,自从他入了空门,门下子弟尽皆散去,没有了联系。”
“集齐五行派的内功心法,会有某样事情发生,你听说过吗?”云妮牵着伍再奇的手,不肯再走,又拉着他走到流云的面前问道。
“女施主说的是那句什么:破碎虚空,到达别的位面?”
“是啊,是啊,就是这句,你有没有听到你师父提起过呀?”云妮双眼放光,热切地望着流云和尚。
“这个嘛……”流云脸上略显踌躇之色:
“老纳在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倒是听到一,二,当时是灵木宗的一个长老来寻找我师父,我在旁边待茶。”
“他们两人因此事争执,我师父说此事是一派胡言,那长老却言之凿凿,力证有此一事,还让我师父把炎火门的内功心法借给他。”
“我师父大发雷霆,说堂堂中华上下数千年,还没有借别人的传家之宝的说法,真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还让他滚出我们磨青山。”
流云说起师父的往事,再也没有了一派云淡风轻的高人风范,越说越兴奋,佛珠转得飞快:
“两人越说越僵,最后大打出手,我师父以一招险胜,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因此事来找过他了,十多年前我偶尔问起师父,他却没有当时那么笃定了,他惆然地说,这大千世界,许是有人能做到也不一定。”
“你刚才说他让你把心法交给我们。”云妮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是呀,他圆寂前一并交代了,说只要你们能说出十年的话就让老纳听从你的吩咐。”
——说得好像我很稀罕你们听我的话似的,伍再奇腹诽。
“然后呢?”云妮接着又问。
“然后还说:只要你们能做出让我感到震惊的事情,就让我把炎火门的心法交给你们。”流云这回痛快地一次把话说完了。
“让你感到震惊?”云妮微微蹙眉:“你一个七十岁的老和尚,又身具精深的武功,等闲的事,你不可能会震惊,这是要为难我们的节奏?”
“小妮,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想为难我们,算了,我们要这劳什子心法做什么?要来引火做饭吗?”伍再奇拉起云妮,又打算走。
这邪门的老和尚和这邪门的塔,靠近不得,万一云妮集齐了五本心法,跑到其他位面,可就不是买辆什么车或马就能追回来的,恐怕买飞机都找不到她了。
流云也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要继续保管这本心法了,以前收的弟子没一个学到炎火门的武功,只希望明尘能继承衣钵了。
正惆怅间,忽闻伍再奇一声大叫:“小妮……”
第一百一十四章西湖龙井
第一百一十四章西湖龙井
流云举目望过去,伍再奇扑在楼梯护栏向下大喊,而刚才那个小姑娘居然己经不见,流云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他也赶紧扑到栏杆向下看去。
云妮在流云说完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吓唬一个凡人,老和尚,那还不容易啊。
她先说了几句示弱的话,让流云心中放松警惕,也不向伍再奇示意,就那么纵身一跃,直接从七层塔楼的栏杆向下跳了下去,直吓得伍再奇目眦欲裂,失声惊呼起来。
伍再奇和流云双双扑在栏杆上向下望去,却看到云妮正笑吟吟地从第六层塔楼探出头对他们挥手示意。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伍再奇心中满满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庆幸之后又是满腹的气恼。
气得他马上从七楼跑了下去,想用力打她一下,手己伸出,又收了回来,最后在云妮额头上轻轻敲了敲:
“为一本破书这么拼,一点都不值当,下次再犯,我可就用力打了。”
“再奇哥,淡定,淡定,这点高度还不到十米,没事的。”
流云老和尚也没法子淡定,云妮的这一波操作让他身上一阵阵地发了冷汗:“哎哟,女娃娃你吓死老和尚了。”
“有没有觉得震惊呀?流云大师?”云妮又挥手。
“很震惊了,你别探身出来了,赶紧从楼梯下到塔基,我也下去了。”老和尚向下望太久,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点眩晕了。
三人离开了磨青塔,来到离塔不远的法师禅房。
正在院子里站桩的小沙弥赶紧跳下木桩,来到三人面前:“师父,你们叙完话了?是不是要到茶房待茶?我去炉子上提开水,刚刚女施主还说口渴来着。”
“谢谢小师父了,把你师父最不舍得喝的茶叶拿出来,你可别小气。”伍再奇逗弄起小沙弥。
“那可不行,那一个装西湖龙井的锡罐,师父摸都不许我摸。”明尘小沙弥一本正经地出卖自己的师父。
“你这孩子。”流云摇头了:“你都告诉了别人,你师父最珍贵的茶叶是一个装在锡罐的龙井茶,师父还敢拿别的茶叶来糊弄他们?去取出来吧。”
明尘挠挠头:“哦,那我就去拿了。”
坐在流云的茶房,伍再奇如行云流水提起水壶温过杯,倒了水,再投放茶叶,又用悬壶高冲法往杯中注入九分满开水,这时,朵朵茶芽袅袅浮起,最后又一片一片沉下,茶室中弥漫着缕缕茶香。
云妮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赞了一句:“果然好茶,茶汤碧绿,香气清高,滋味甘淳。”
流云如遇知音,面有得色:“确是极品,龙井以‘色翠,香郁,味甘,形美’四绝著称,我这一罐可是去年从一个老友手中赢过来的,他起码要心痛上几年。”
伍再奇也慢悠悠端茶细品:“茶叶保存得再好,保质期也不过是十八个月,我们若是不来喝,你自己也舍不得喝,过期了可就是暴殓天物哦。”
“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你了?”流云也不着恼,端起茶,抿了一口,又喟然长叹:“老纳这一生只好个茶道,老友们都私下称呼我:茶和尚。”
正喝着茶,小明尘轻轻推开茶室的木门,走了进来,朝流云轻施一礼:“师父,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流云伸手拿过来,顺手打开,云妮一看,原来是一张油纸包裹着的一本古籍,她一眼看出,这本古旧的线装书,和她手中的《风沙之道》,外表上是如同一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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