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齐声大笑起来,仿佛沈小灯说了什么贻笑大方的言论。
“你们两个笑够了就快给小爷滚!”
两人向后一看,吓了一跳,正是沈星招,他们对视一眼,果然走了,临走之前还故意撞了下沈星招的肩膀。
阴阳怪气的小声讨论道:“沈扶摇不要他,他就移情别恋沈小灯了,结果沈小灯回修真域界也没来找他啊,不知道拽个什么劲儿。”
对方立马赞叹道:“就是,居然喜欢血阎罗,眼睛瞎了吧。”
那人笑了笑,“听说沈小灯越变越好看了,说不定早就比沈扶摇美了。”
“嘿嘿,我才不信,有本事脱光衣服站到面前,让我验验货。”
“嘿嘿嘿嘿。”
就在两人窃笑着大谈女人如何如何骚浪时,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一阵剧痛从他们嘴里传了出来,下一刻鲜血淋漓,青石地板上掉落两根血红的舌头。
既然狗嘴里尽是污秽,那狗舌头不要也罢。
沈小灯收回剑,倒是让纯钧受委屈了,出鞘没取两人的狗命。
两人捂住嘴巴还在原地惨叫,根本没看到出手的人是谁,沈小灯冷哼一声向里面走去,朝玉京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缕鬼气从袖中飘出,神不知鬼不觉的勒上两人的脖颈。
沈如海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那二人的话,“星招啊,血阎罗是谁?他们说的可是小灯?小灯怎么会变成血阎罗,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星招鼻头微酸,道:“小灯表姐在魔域吃了很多苦……”
烛光跳了跳。
沈如海听完后两行老泪滚滚落下,“我的女儿啊!”沈星招心酸着也想落泪,却又听到沈如海说道:“怎么会跟魔族混到一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对她好一些,她也不会自甘堕落……”
沈星招心里一突,“你在说什么?小灯可没有做错什么,要是你换做是他,能在魔域活下去就不错了!再说,就算跟魔族为伍又如何,做坏事的才是魔啊。”
“这……”沈如海擦了擦眼泪,被沈星招吼了一通,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小声道:“那也是魔族啊。”
门外的沈小灯转身离开。
“谁?”沈星招拍开房门,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踩着飞剑,御行在夜空中,见沈小灯脸色难看,朝玉京声线平淡的煽风点火,“你的亲生父亲都在嫌弃你与魔族为伍……他从未体谅过你的难处,如果我是你就索性做个真正的魔,给天下不长眼的人看看,什么才叫魔。”
沈小灯目光微冷,“有时候真想杀尽他们,落得一个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
“落得一个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朝玉京轻笑,“是啊,他们无论是心还是手都无药可救,沈小灯,你和我一起,你带领魔族我带领鬼尸傀儡,天下再也无人能敌。”
再也无人能敌?抬眸望着朝玉京,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很让她心动。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要同意时,沈小灯说道:“你让我看了这么多,我也该让你看看了。”
朝玉京,“看什么?”
沈小灯道:“看新世界。”
射水州,炼世堂仙门下的古城上,本已是深夜,但街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街道两边是卖各种小玩意的商贩,好像是什么节日,身边的男男女女皆戴着各色面具。
“这位道长仙子,看看这个吧,只要十枚灵石。”
沈小灯顺手接过,戴在自己脸上,朝玉京古怪的望着她。
他们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他能感觉到沈小灯对自己恨意的深刻,但是她又能在恨意中保持冷静,正常的与他交流甚至比朋友更亲近,虽然他从来没有朋友,这种对手才是最可怕的……让他大感兴趣。
甚至有点不舍杀死她了。
在古城里,有个地方的人格外的多,两人挤了进去,发现是搭了一个高台,正中心是一个说书的,讲的正是血阎罗的故事,而旁边分别坐着两个炼家的修士,一本正经向围观群众派书,要是别人不想接,就塞给人几十枚灵石。
渐渐多,围满了来领钱的射水州修士。
“呔!”那说书的朗声道:“都说那血阎罗如何如何的可怕,杀了乌善又杀了骆修瑾杀了桑多,大伙数数这都几条命了,这还不可怕吗?”
“可怕啊。”
“就是。”
“杀人不眨眼。”
人一多,还真有认真听说书讲故事的,沈小灯在台下,感觉自己风评受害,什么骆修瑾桑多纯属造谣。
“屁!”那说话大吼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抬头就见他气愤的跳了起来,说道:“可怕什么啊可怕,杀的尽是魔族,我寻思哪里不对啊,为民除害怎么就变成了可怕呢,到底是谁在造谣??”
“说的也有道理……”
“魔将手下的命可多了。”
“所以啊,人血阎罗杀魔族不算杀人是正义之举啊,身边有魔族之人不是与魔族为伍,是感化魔族,大家伙想想连魔族都能感化,我们以后还用得着担惊受怕吗?”
“再说,大家想想究竟是魔域的魔族可怕,还是陷害同族的大奸人沈雪真可怕?”
在说书的巧言下,大家都喊道,沈雪真可怕魔族不可怕,沈小灯略有些无语的去领了一本书,只见上面薄薄的几页纸,大半都是她的画像,剩下的则是摘录她的话,编上各种小故事力证她说的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足够了。
她低声问道:“大哥,我看你们是炼世堂的人,为何会在山下送书?”
那人愁眉苦脸道:“还不是我家小少爷,自从春日宴回来后先是闭关了三天,然后说要改变大家的想法,老爷夫人扭不过他,只好如了他的意,天天摆高台,天天发灵石。”
沈小灯挑眉,“那你们发了多少了?”
那人伸出手,发现十根手指不够用后放弃了,“反正炼世堂最多的就是灵石了……”
离开射水州后,朝玉京冷声道:“如此而已吗?”
沈小灯道:“在修真域界,浑浊黯淡中也依然有人坚守着,用一颗赤子之心去相信。”
朝玉京语气不善,“你所谓的魔与人心,也只是一场虚妄,当那些相信你的人看到真正的魔,会堕入更深的黑暗。”
沈小灯也道:“如果我说现在的魔域也在改变呢?”
朝玉京,“我不相信。”
“那不如就去一趟魔域,亲眼所见。”
朝玉京灰色的双眼里尽显戾气,黑发无风自动,四周一片森罗鬼气。
他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黑色的纹路像藤蔓从衣领从漫延而出,爬上他的脸颊,惨白的脸,浓黑的花纹,深灰的双瞳,浓墨重彩间越发透出一股压抑的冰冷。
望着这样的朝玉京,沈小灯心里慢慢的笑开,她轻声说道:“你已经相信了对吧?”
“只是你不敢。”
沈小灯如一把锋利的小刀穿透朝玉京的鬼气。
“你不敢去相信背弃你的修真域界,会有善意存在,如果有,那你又算什么呢?被善良、美好、坚持、光明抛弃的可怜虫?”
“你宁愿相信错的是修真域界。”
“你更不敢去相信,如果魔域都能改变,那修真域界更会改变,变好的新世界还值得去毁灭吗?那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到时候,你又变成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先是被黑暗毁灭,又将被光明毁灭。”
鬼气如一只可怕的怪物在他的背后扭曲着,而那双灰色的瞳仁正在崩塌瓦解,似乎风轻轻一吹就会散掉。
一直平静的沈小灯此时双眼才焕发出摄人的神采。
第55章 软禁
“你给我闭嘴!”
一阵巨大的力量袭来, 所有鬼气都在空中翻涌着, 方圆百里之内,响起无数动物哀鸣,野鬼啼叫, 朝玉京灰色的双瞳写满了残酷的冷意, 袍角翻飞中, 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皮肤比白纸更惨白黯淡, 身上的花纹如同一个荆棘牢笼, 诡谲阴冷。
这才是真实的朝玉京。
不管他伪装的多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不管他如何对沈小灯温言相劝,都是欺骗的假象, 要是沈小灯真的答应,说不定转眼就被制成了傀儡。
在他眼中, 人就只有死人与活人的区别罢了。
被朝玉京的鬼气一下击倒在地面,沈小灯撑着手, 依旧张着黑亮的双眼, 明明她被打倒了, 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笑容。
没有什么比见自己的仇人不爽更爽的事了,他表现的越是生气就证明她说的越正确。
“你在愤怒。”
朝玉京被身后万千鬼气簇拥着行至她面前,微微弯下腰, 浓郁黏稠的黑色长发几乎蹭到沈小灯的胳膊, 他无机质的灰瞳盯着她。
“你根本就不懂……”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底传来。
“从你出生起就注定了所有命运,你的父母生下你只是为了一统修真域界,你的亲人一直暗中想要借刀杀人抢走你的东西, 你的奴仆只是把你当做工具,就连生平第一次见着的陌生人也想一剑杀了你。”
“这种绝望和不忿你有品尝过吗?”
面前的男人伸出食指,上面萦绕着一团灰色的气体,他用食指点了点沈小灯的眉心,那团灰气随之进入沈小灯的脑海。
那是朝玉京的记忆。
从出生起。
试炼盛会中白云山庄的故事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而朝玉京真正经历的比故事更加黑暗深刻。
鬼修朝天歌在无意中发现一本记载着炼成鬼王的秘法,原来鬼修修的虽是鬼道,但法门却是在幼年时,他自己已错过最佳修炼时机,便想到让自己的儿女变成鬼王,他再稍加控制,好好栽培,到时候整个修真域界如探囊取物,再也不用人不人鬼不鬼的躲躲藏藏。
于是朝天歌找到了玄阴体质的女修丁怜思,骗得她的感情,说是退隐白云山庄再也不当鬼修还一心向善,多行好事。
等丁怜思生下朝芙蓉和朝玉京两人后,朝天歌才吐露他真实的想法。
丁怜思大惊,想要让朝天歌放过她的一双女儿,朝天歌当然拒绝了她,同时教导儿子女儿学习鬼修之术,朝玉京天赋超然,才几岁便已经与他的修为相当,令朝天歌惊喜不已。
他更加专心严格的教导朝玉京,带他出去杀动物炼尸。
直到一次,朝玉京浑身是血,又脏又臭的回到家中,一只手里还拎着开膛破肚浑身是银针的兔子。
他看见了院中坐着的母亲丁怜思,他双眼一亮,便向她跑去:“母亲,我回来了。”
本来听到他声音还微含着笑意的母亲转头望见他,神色一变,像是见着什么怪物,不仅没有抱他,还用灵气将他甩到了墙上。
丁怜思厌恶的看着他,“你跟你父亲一样恶心!”她把在朝天歌身上受到的委屈统统发泄到了朝玉京身上,都是这个孩子,否则她不会不如受苦。
没有拥抱他,再也不会有了。
路过的父亲看见他,不耐烦的说道:“快滚起来继续修炼,敢偷懒你就会跟这只兔子一样被我扒了皮,知道吗?”
朝玉京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我会努力的,爹爹不要扒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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