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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就要弄丢他的洋娃娃了。他是该哭一场才对。
    秦楼把头埋得更低了。
    然后他感觉有一只手抬起来,很轻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会救你的,秦楼。”
    “……”
    秦楼声音一哑。
    她还是听出来了。就像好几年前那个雷雨夜里,只有她听得出他在求救啊。
    “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
    “他们都怕。”
    “他们都不是我啊。”
    “……”
    秦楼慢慢慢慢收紧手指,扣住女孩儿的手。他垂眼,在黑暗里无声看着。
    他眼底忍着泪。
    “对,他们都不是你。”
    我的世界里,
    没人是你。
    第9章
    宋书和秦楼升入高二的那年暑假,秦家的投资公司在白颂驻地的办事处站稳根基,白颂的外派因此正式结束,完成工作交接后启程回国。
    消息是提前一周到的秦家主家。
    暑假一到秦楼和宋书就会搬来主家,在这些年这个事情已经成了惯例。白颂回国的消息送去秦梁书房,于是也就不可避免地传进秦楼耳朵里。
    秦楼听到后如临大敌——这几年白颂只要回国,第一时间便是到秦家探望自己的女儿。随着宋书的性格在秦楼的影响下一点点外向起来也学会表达,母女俩之前的相处一次比一次融洽。
    所以无论秦楼怎么想,只要白颂一回国,他的小蚌壳肯定都是要被人连壳带人一起端走的。
    想到这点他就暴躁。
    也是赶巧,消息到的时候宋书去参加q市一所知名高校的暑期夏令营活动,并不在秦家——
    能够“灭火”的人不在,秦楼折腾起来没谁敢管,全家上下苦不堪言。
    佣人们被连续折磨了几天忍无可忍后,终于有人把这一状告到秦老先生那里。
    秦梁让人把秦楼叫去书房。
    秦楼是抱着一整方盒不同硬度的铅笔进来的。坐到沙发上以后他打开盒子,随手拿起一根削了起来。
    等秦梁从公事里抽身,回头看见后就皱起眉,“你拿的这些铅笔是做什么的?”
    “画画用的。”
    秦梁一愣,“你最近对画画有兴趣?不玩魔方了?”
    “小蚌壳喜欢。”
    ——宋书不在面前的时候,秦楼喜欢跟任何人这样称呼她,因为很亲密,而且他很流氓很强权地不准其他任何人也用这个称呼。
    解释完后,秦楼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抬头,“我什么时候喜欢玩魔方了?”
    “六阶魔方,家里买一卡车了。”
    “也是她喜欢啊。”秦楼理所当然,思考两秒又补充,“不过她自己不玩,她喜欢看我玩。那玩意结构强度不高,本来就容易玩坏。”
    “……”
    秦梁知道自己这个孙子一贯是个唯宋书是图的,只是不知道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他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你知道你白阿姨要回国的事情了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秦楼面上的笑容顿时沉了下去。
    见孙子不吱声,秦梁又说:“叫你来是跟你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让宋书搬走的事情。”
    “——咔嚓。”
    秦楼手里那根铅笔被拗断了。
    断的还不是铅笔芯,而是整根细长的笔杆从中间折断,劈开尖锐的木刺。
    书房里沉默片刻。
    秦梁无奈地叹了声气,“秦楼,宋书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能?”
    秦楼冷眼抬头,眼底深处压抑着些微的狰狞。
    “你们现在还只是学生,可以一起上学一起玩,但是以后……”
    “以后我会和她结婚。两家可以先订婚,交换婚书以后秦家也是她的家,白阿姨一起住进来都可以。”
    “……”
    秦梁一噎,他震惊地看向秦楼,却发现少年没有半点冲动的迹象,尽管秦楼的情绪并不平静,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更像是已经在心里酝酿了不知道多少遍。
    秦梁迟疑起来。
    “先不说你白阿姨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你有跟宋书提过吗?”
    “……没有。”
    “为什么不提?”
    “……”
    秦楼不说话了。
    是啊,为什么不提。
    因为他不知道也不确定他的小蚌壳是否也对他抱有像他自己一样无法自拔只能一点点越陷越深的感情。
    他缺她不可,但她却未必。
    所以他不敢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在什么地方走到断掉的疯子,有什么资格跟她提以后?
    别说“以后”,“现在”他都不敢提。
    少年手里断裂的铅笔越握越紧,裂口位置的木刺扎进手掌他都好像没什么知觉一样。
    秦梁看得不忍。
    这个孙子的性格有多古怪乖戾,他比谁都清楚。宋书或许就是秦楼唯一的那颗良药,他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
    “秦楼,如果你真的想和宋书长久地在一起,那你现在就更要学着把手放开些,你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思考问题了。你可以强留她一天、两天,但不可能强留她一辈子——强迫只会让人离心。”
    “……如果放不开呢。”少年声音有些哑。
    秦梁叹气,“你们可以在同一个学校,进同一个班级,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你大可随着她去。但你要让她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不可能全都是你——如果连她的母亲陪在她身边你都没办法容忍,那我也不会把宋书交给你。”
    “……”
    书房里又安静很久。
    秦楼抱着那只盒子站起身。盒子里面装了很多削好的铅笔,是宋书不在这些天他一根一根削出来的。
    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打磨自己藏在最深处的逐渐滋生的阴暗情绪和欲望。但那些情绪和欲望又不一样——无论削减多少、压下去多少,它们总会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他知道这样不对,那样不好。
    可是他做不到。
    他在黑夜里抓住了他唯一的光,无数个声音叫他把手松开些、放开些……
    可他怎么做得到?
    “我会,想想。”
    秦楼这样说。然后他抱着那个盒子,转身出了书房。
    走到长廊上的时候,秦楼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好像飞快地掠过去一道身影。
    有点熟悉,而且很仓皇。
    只是秦楼心情不太好,所以他没有理会,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
    即便秦楼再不情愿,白颂也还是回国了。
    而且白颂到秦家拜访秦老先生的那天,秦楼还发现白颂身边多了个女孩儿。他趴在二楼的楼梯上,听见白颂说那是她姐姐白歌的女儿,但是年龄比宋书还小两岁,所以也是宋书的表妹,叫栾巧倾。
    秦楼顿时整个人都很不好。
    因为这意味着,宋书不但要回家,而且回家以后身边就会多出一个新玩伴——男的女的不重要,多出来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就是不行。
    但是他说不行,显然也不能把栾巧倾变没掉。栾巧倾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新婚妻子不太喜欢她,所以只能由白颂这个姨妈来照养。
    宋书和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以后待在一起的时间说不定比他和她都要长……
    秦楼郁结地去了宋书的房间。
    宋书正在自己桌上画画,一张又一张,全是她在夏令营里见到的人和风景。
    她的东西收拾成几只小小的箱子,堆在房间的角落里。
    她到底还是要走了。
    秦楼站在门旁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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